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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住手！”

一道嬌喝聲從身後傳來，大殿的門被大力的推開了，頭發松散的淑貴妃疾步走了進來，向來最是注重儀容的淑貴妃，今兒卻像是瘋婦一般，面上再無高貴的表情，冷冰冰的面上一雙帶着仇恨的眸子幾欲噴出火來。

一道身着黑衣的暗衛從龍椅後竄了出來，擋住了林風眠的一劍，兩人纏鬥了起來。

承平帝驚魂未定，“你來做什麽？”

“我來做什麽？”

淑貴妃仰頭大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角便有了淚。

“這句話該臣妾問您才對吧，皇上？”

承平帝理了理龍袍，眉頭緊皺，喝道：“貴妃，請記得你的身份，禦前如此瘋癫，成何體統？”

淑貴妃身上穿了件桃紅的衣裳，寬大的衣袖揚起的瞬間猶如展翅的鳥兒一般，她吃吃的笑着，“皇上可還記得臣妾跟您的孩子？”

承平帝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是啊，皇上您怎麽可能還會記得，你的孩子那麽多。可臣妾呢？臣妾這一輩子就這一個孩子。”

淑貴妃猛然撲到了承平帝的跟前，朝着他的面門就抓了起來，鮮紅色的指甲撓在臉上，帶起了一層火辣辣的疼。

“瘋了，你定是瘋了。”

承平帝疼的籲了口氣，擡手便将人給掀翻在地。

“來人啊，還不将這瘋婦給朕拉下去，打入冷宮。”

淑貴妃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來人？禦前的人都被臣妾支走了，皇上還有何吩咐啊？”

她面上的狠戾表情，轉而又化作了悲痛，她虛虛的擡着雙手，哭道：“當年臣妾的孩子才那麽一丁點大，才剛剛學會喊母妃，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你怎麽能對我的孩子下手？”

淑貴妃又朝着他撲了過去。

“你還我的孩子，你還我的孩子......”

承平帝一腳将人踹開，喘着粗氣道：“朕是皇帝，你是朕的女人，朕能饒你不死，還封你為貴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待你更是恩寵有加，這已是格外開恩，你叫朕怎麽還能容許你生下那個野種。當年你跟先太子一早便有了婚約，後來若不是出現了變故，你又怎會嫁給朕做側妃。”

“皇上，難道這些年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那等水性楊花之人嗎？我承認當年嫁給你是迫不得已，那時我對先太子的确有情，可是我與他清清白白，從未有過逾矩的時候，那孩子的确是你的。”

淑貴妃簡直不敢相信，原來這些年的寵愛都是假的，他的枕邊人居然這樣想她，更是親手殺了她們的孩子。

“是你，是你自私又多疑，才會不管不顧的殺了我的孩子。今日我便要殺了你，替我的孩子報仇。”

承平帝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屑，只是還未等他開口說話，嘴裏便湧出了大團的血沫，他整個人都癱軟了下去，“你這個賤人居然敢下毒......”

淑貴妃看着纖纖十指上那寸許的指甲，解脫般的笑了兩聲。

“你不是一直說我的手好看嗎？如今能死在這雙手上，皇上也可以瞑目了。”

說完便從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狠狠的刺進自己的心口。

“淑寧，不要啊.......”

一個身穿太監服的人撲了過來，将淑貴妃摟在了懷裏，只是到底是晚了一步，鮮血順着傷口湧了出來，将她身上的桃紅衣裳染成了暗紅。

淑貴妃擡眸看向近在遲尺的那張臉。

她笑了笑，“你老了許多。”

那人也笑了笑，“可你還跟以前一樣漂亮。”

淑貴妃垂下了眸子，“要是有來世的話，我只願投生在一普通人家，平平淡淡的過完一輩子......”

承平帝掙紮向兩人爬去，“淑寧是朕的，她是朕的，你不許碰她，你不許碰他......”

林風眠解決掉暗衛之後，回身便看到了眼前這一幕，那個太監的背影看着有些眼熟，他試探着喊了一聲。

“義父？”

那人的背明顯一僵。

淑貴妃看了那人一眼，“你我此生注定無緣，若是下輩子......”

承平帝神情慌亂的吼道：“若是有下輩子，你還得是我的女人......他算什麽東西，當年他若是堅持，你就是太子妃了，哪裏還輪得到我，你說朕自私多疑，他又何嘗不是懦弱沒擔當。”

淑貴妃看了眼承平帝。

“你可知自打嫁給你後，我便再也沒有想過他了。可是你後來當了皇帝，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你就變了，到頭來竟是你殺了我的孩子......”

淑貴妃是死在那人的懷裏。

承平帝到底也沒能摸到淑貴妃的手。

林風眠輕聲道：“這便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跟着又自嘲的笑了笑，“我該稱呼你為義父？還是端慧太子？亦或是其他的？”

林風眠自顧的道：“這麽多年你将我困在國師府裏，教我識字教我武功，然後又告訴我身世的秘密，你到底想幹什麽？想讓我殺了皇上，然後自己登上帝位？如此你便報了仇，解了恨了？”

在養心殿中看到了他，林風眠便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端慧太子起身，他的身形瘦削，腰背有些佝偻，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卻是滿頭的白發，如同耄耋老人一般。

“當年他帶着黑衣人血洗了東宮，若不是被恰巧趕來的林鶴榮救下，我早就死了。後來我便一直躲在國師府裏，直到林鶴榮病死，我便頂替了他的身份活在了世上。”

他看了眼躺在血泊裏死不瞑目的承平帝，忽然覺得大仇得報，他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的開心，也并沒有得到解脫。

那些死去的人早已死去，再也不可能會回來了。

“我這一生從未有過真正放松的一刻，為太子時，人人都盯着你，要你樣樣都出挑。再後來東宮變故，又得費盡心思的想要報仇......”

端慧太子咳了兩聲，喉間有了腥甜味傳來。

他朝着龍椅走了過去，只是還未走到便倒了下去。

林風眠上前扶着他，問道：“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兒子？”

端慧太子的唇上染了鮮血，分外的紅，咧嘴一笑便多出了幾分詭異感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依着你的性子，你是不會當這個皇帝的，況且現在又有了葉家的那個丫頭，我看得出來葉家那丫頭是真的喜歡你。”

林風眠眉頭一皺，“那日在清河橋偷襲阿寧的人，是你？”

端慧太子點頭。

“你是我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的計劃讓一個女人給毀了，我只是沒想到你居然那麽在乎她，肯為她擋了那一箭。”

說完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林風眠垂下眸子。

“無論你是不是我的父親，你于我又養育之恩，待你死後每年清明端午我會給你燒紙錢的。”

端慧太子笑了笑，口中湧出了大團的鮮血。

他擡手想要摸一摸林風眠的臉，可是卻沒有力氣了。

“若是本宮的孩子還在的話，一定也如你這般孝順的......”

葉晚寧剛出了宮門便醒了，她紅着眼眶看着葉朝宗。

“你要是我哥，便別攔着我。”

葉朝宗嘆了口氣，她這妹妹脾氣怎麽就這麽倔呢？少不得又得跟上去，守門的侍衛雖知道兩人的身份，但是沒有傳召也不好放行。

葉晚寧一心都在林風眠的身上，只恨不得要硬闖，正跟守門侍衛拉扯着，慶成郡主便帶着長公主的令牌來了。

守門侍衛見了只得放行。

葉晚寧一路到了養心殿。

推門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即使屋子裏燃着的龍涎香也遮蓋不住。

待看到林風眠完好無損後，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她走上前去，從背後環住了他的腰，将臉貼在他寬厚的背上。

“風眠哥哥，你還有阿寧呢。”

他這一生，從出生開始便被人算計着，等到了如今真相大白，他心裏卻沉沉的，直到身後傳來熟悉的香甜氣味，他的心才稍稍安穩了些。

無論從前受過多少罪，到底老天待他不薄，将葉晚寧送到了他的身邊。

他回身将人緊緊的扣進了懷裏。

“阿寧，我們成婚吧！”

葉晚寧點頭，“我不要聘禮，不要首飾，不要房子，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只要你這人。”

林風眠勾了勾唇角。

“那豈不是要倒貼了？”

只是心裏卻想着別人家妻子該有的，他的阿寧一樣也不能少。

承平十三年，承平帝與淑貴妃突發惡疾，死于養心殿中。

一瞬間朝堂動蕩，葉老宰輔不顧年邁，攜着重臣力挽狂瀾，安定社稷，扶持皇四子登上了帝位，皇四子性情敦厚持重，輔一登基便迅速的穩定了民心。

改年號為元康，史稱元康帝。

元康二年，春。

京中發生了一件大事，昔日裏人人談之色變的葉府大小姐葉晚寧要嫁人了。

而娶她的乃是當今的國師大人，林風眠。

京中人人都知國師大人性情寡淡，豐姿出衆，氣度高華，一襲白衣猶如谪仙一般，琴音更是京中一絕。

昔日裏有幸聽過國師大人一曲的，皆都感嘆世間只怕再難聽到如此仙曲了。

只因國師大人放話。

成婚後只願為夫人一人彈琴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