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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韓昌延今日難得有雅興,坐在竹屋裏彈琴。忽地一個重音,琴弦斷了,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走到桌案前研墨,才剛下筆,空幽道士進門的聲音久傳來。手一松,筆杆從指縫間落下,在白色的紙上留下重重的一筆墨。
“王爺。”
他忍着怒氣回應道:“何事?”
“我們安插在懷璧司的眼線...沒了。”
他眼睛輕輕眯起,一只手在下巴上摩挲,另一只手緊攥成拳頭狀,連帶着絲絲青筋都凸起。“沒想到,走了個林培,來了個更加煩人的明無妄。”
三年前,阿姐托他将小皇帝送走,他幹脆将計就計,打算讓小皇帝死在王府。被林培發現差點壞了好事。
卻沒想到,他剛費盡心思把林培扳倒,又來了個活閻王明無妄。不僅将他追出長安,還屠盡他的勢力。
若是知道明無妄年紀輕輕就比林培這活了半輩子的手段還高明,當初何必多此一舉。
空幽道士眼珠在眼眶子裏打了一圈轉,捋着胡子:“眼下且不可因為明無妄打亂計劃,這皇位若是歸您,明家父子還算什麽?我現在只擔心,先皇那老狐貍還留有後手...”
“此話可有依據?”
“我見那塊玉,有些眼熟。回去後苦思冥想,才記起,那玉是先皇在世時,贈給韓太後的,只不過之前上面沒有雕刻任何東西。恐怕...有秘密。”
韓昌延擺擺手,嗤笑一聲。什麽太後不太後的,不過是個喜歡念及什麽姐弟情深的蠢女人。
這些年,他要什麽,她給什麽。渾然不知他最想要的,是那個位置。
是那個能睥睨天下,讓所有人都向自己跪地朝拜,連她韓樂兒也不例外的位置。
“去把無影喚來。”
“是。”
空幽道士走後,他拿起把折扇,坐在桌案前盯着那張廢紙。
韓樂兒好像永遠都是那麽燦爛耀眼,璀璨奪目。她只要出現在人群之中,就能輕易吸引所有人。
年紀輕輕就是城裏有名的才女,後嫁給先皇,獨得聖寵,連帶着家族一起跟着沾光。家中人提起她時,總是贊不絕口。
明明是一母同胞,可他似乎哪裏都比不上韓樂兒,永遠只能活在她的陰影下。
就連曾經喜歡的女人,也被母親冷冰冰的話語逼得自盡:也不看看我們韓家現在是什麽地位,你這小門小戶出身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年輕的韓昌延得知後傷心欲絕,與母親理論。可母親卻說:你姐姐乃當朝皇後,是我們韓家祖墳冒青煙得來的福份,怎麽你這個不争氣的東西就永遠不能像你姐姐那樣争光?
那幾句話像刻在石頭上的碑文一樣,深深鑲在韓昌延腦海裏銘記至今。
每一個字都阻擋在他與韓樂兒之間。
韓樂兒看到弟弟的轉變後有心彌補,可她的彌補無非就是些物質上的東西。
久而久之,韓昌延越來越欲求不滿。
他不要金銀珠寶,也不要道歉,更不想要王爺這個稱謂。只想讓韓樂兒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想得到韓知兒擁有的所有東西。
——那原本就是應該屬于他的,只不過被她奪走了。他讨厭她,對她的所有都不屑一顧。
喬逸寧前腳才送走明無妄,後腳就收到傳信。
她來到信上說的地方,一條彎曲的小路出現在眼前,通向幽靜的竹林裏。
她順着那條道走近,明明是初冬季節,可越往裏走卻越感受不到寒意。
小橋流水,好不惬意。說是座竹屋,可卻堪比許多官員的宅邸,空幽道士站在門前等她已久。
韓昌延睜開眼睛,“玉呢?”
“在明無妄手裏。”喬逸寧不好直說她以為韓昌延不喜歡那塊玉,她就還給他了。索性只說了玉的去向,也不算說謊。
可韓昌延忽地不知發什麽瘋,将桌案上的紙筆全都翻到地上。“明無妄,又是明無妄。我遲早讓你們都不得好死。”她韓樂兒連養條狗都比他養的狗中用。
喬逸寧眼裏流露出一絲嫌惡,這舉動實在與她心中那個溫潤如玉的人沾不上邊。
空幽道士見狀,上前将喬逸寧拉到一旁,“王爺就是太生氣了,你不要見怪。”
“道長說哪裏的話。”客套地搪塞過去,可卻不再似從前那般心甘情願給他做棋子。
與明無妄接觸的這些日子裏,她才真正覺得,朝廷也不都全是無可救藥之人。
說實話,她心裏甚至多了些期待。從前她只顧看到無數孩童因生逢亂世流離失所,可現在,她卻知道了還有人,在為太平努力着。
他不善言辭,可她看在眼裏。
對他來說,鏟除反賊亂黨就是最快、最直接不費一兵一卒的辦法,他全一個人擔了。
她本不該想這些,越想越說不上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你明日去洛陽,尋個名叫趙幽的人。”空幽道士用手掩着嘴,輕輕壓低聲音,那故作神秘的樣子像是怕被旁人聽了去一樣。
喬逸寧思索半晌,點點頭,似是下定決心。“這樁事了,我想去江湖之中尋我的父母。”
韓昌延抄起花瓶向她砸去,“你當這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她沒躲,花瓶碰到她後掉落在地,白瓷上面的青花即便碎了還是栩栩如生,空幽道士心疼地看着地上價值不菲可卻四分五裂的青花瓷碎片搖頭。
喬逸寧無所謂地擦擦額角流下的血跡,“感謝您三年前收留之恩,這些年我向來是做多少事,拿多少錢。為得就是有朝一日尋父母時有些盤纏,您不是不知.....”
話說到此,仁至義盡。
倘若她決心要走,也沒人攔得住。空幽道士心裏這麽想着,笑笑替韓昌延做了主,“買賣不成仁義在,若是在江湖上走累了再回長安尋我們。”
喬逸寧點頭離開,韓昌延對着她的背影怒斥:“都是廢物。”
“王爺莫要着急,之前西域的香毒不還有剩下的?洛陽到長安的路可只有一條,回不回得來,還是您說的算。先讓她幫我們尋到趙幽不遲。”空幽道士安慰道。
心裏默默算着,他有多久沒見趙幽了?好像也沒多久,三年而已。
-
喬逸寧到院兒裏時,江語已經做好飯菜等她回來。看她心情不好,索性就沉默着陪她吃完這頓飯。
半晌,喬逸寧将大門鑰匙放到她手裏,“我要去洛陽了,替他們做完這最後一樁事,便再也不回長安。”
江語手中的筷子掉落在桌上,縱然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可沒想到她們一起吃的最後一頓飯竟來的這麽唐突。
她起身在衣服上擦擦手,“你要走也該提前知會我一聲,餞行應吃些好的。你等着,我再去給你多做幾個菜。”
喬逸寧拽住她的手,“不用了,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生逢亂世,命比紙薄,沒準兒就沒個再見的機會,相忘于江湖才是最好。”
“這哪行,那些高中的狀元金榜題名都要聚在一起吃頓好的。連臨行前的犯人,獄卒都要送點大魚大肉。咱們倆雖談不上什麽情比金堅,但...”江語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麽,眼睛不斷忽閃着,語速越來越快。
喬逸寧拍拍她後背,輕聲細語,“想哭就哭吧,這裏沒別人。”
“嘿,你這話說的,我才不想哭。”江語念叨的嘴終于停下,定睛看着喬逸寧,‘哇’地一聲哭出來。
“照顧好自己,天冷多加衣。”這是喬逸寧能想到的最能安慰人的話。
江語擦去眼角淚痕點點頭,她不願連給喬逸寧最後的印象都是這幅模樣。扯起嘴角難看地笑起來,“那就祝君錦片前程,鵬程萬裏。”
她将那串鑰匙緊攥在手裏收好,就像那天送別蟒之一樣,送別了喬逸寧。
她還是沒有挽留,她心中知道自己與他們這樣有理想抱負的人不同。她沒有蟒之對家國的一腔熱血,三腳貓的功夫也跟喬逸寧沒法比較。
她所追求的,不過是一份安定。
喬逸寧也沒有多說什麽,帶着兩把短刀走出院子。
雖然跟江語接觸的時間不久,可卻是日夜相伴。
她從沒瞧不起她,反而想告訴她,她那小小的願望,其實并不渺小。非但不渺小,還是所有人的心中理想,可他們不敢直言,怕旁人笑話。
比如她,比如明無妄。
只有她敢天真爛漫地說出那些簡單抱負,不摻任何看似偉大、實則空虛的雜念。這也許是一份勇敢呢?
下次見面再告訴她這些吧,她聽到一定會十分開心。
雪飄如絮,輕緩地墜落到地上,蓋了層淺淺薄霜,長安城萎靡成一副潔白畫卷。
偶爾有幾只烏鴉從喬逸寧身邊飛過,落在枯藤上駐足片刻。
她遠遠地望着銀裝素裹的長安,這片向來熱鬧繁華的城,此時是那麽寂靜。
雪花慢慢的落到臉上,她眼中有掩飾不住的眷戀。
陣陣寒風吹過,涼意刺骨。
“會回來的吧。”話音兒被風聲淹沒,發梢順着風的方向吹散在空中。
【長安篇,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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