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2

chapter 2

後來三個人一起上了小學，分班的時候，莊筱柔和樂烨被分在了三班，而周雨澤卻被分在了一班。

周雨澤在家裏大哭大鬧着不肯上學，非要跟着莊筱柔和樂烨一起去三班上課，莊筱柔和樂烨勸也勸了，哄了哄了，周雨澤甚至還被他爸毫不留情的拎到桌子上挨了兩板子，他卻仍是堅持要去三班。眼見着周雨澤他爸又要吹胡子瞪眼睛了，周媽媽一把拉過周雨澤，連哄帶拽的把他領回了房間，結果第二天周家的司機送他們一起去學校的時候，周雨澤笑的得意洋洋的告訴他們，他媽瞞着他爸偷偷的把他轉到了三班。

三個人樂的抱在一起歡呼。

莊筱柔費了好大力氣才從周雨澤和樂烨的胳膊中掙紮出來，她從書包內層的一個口袋中取出三枚一模一樣的銀色胸針，一面說一面将胸針分別戴在周雨澤和樂烨校服胸前，“圖案是我爸爸和我一起設計的，我爸爸說，送給我們，當作幼兒園畢業的禮物。”

周雨澤和樂烨都低着頭左右的打量那枚胸針，莊筱柔喜滋滋的看着，那是她參與設計的第一樣東西，雖然絕對部分的工作都是由爸爸幫忙完成的，可是她還是很開心，很驕傲。

周雨澤忽然擡起頭，湊到莊筱柔的面頰上輕輕的親了一口，然後笑逐顏開的說，“筱柔，謝謝你，我很喜歡。”

一旁的樂烨也有樣學樣，逮住莊筱柔的另一半邊臉“啵”的一親，拍着胸前的胸針說，“我也很喜歡，筱柔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戴着，絕對不會丢掉的。”

莊筱柔咧着嘴巴笑，點了點頭說，“誰都不許丢，誰丢了我就再也不理誰了！”

旁邊的兩個男孩皆重重的點頭，十分認真的樣子，可是那個承諾，最後終究還是丢了。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樂烨的爸媽開始頻繁的吵架，向來愛哭愛笑的樂烨那段時間卻是極為沉默，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常常一個人不言不語的愣怔出神，那時候莊筱柔和周雨澤還不知道原因，直到有一天莊筱柔忽然發現樂烨沒有佩戴她送給他的那個胸針。

她便問他，“為什麽你沒有戴我送給你的胸針？”

樂烨支吾了半天才低着頭回答她，“丢掉了。”

莊筱柔看了他半天，氣的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她扭身就要走，樂烨忽然一把拉住她，大大的眼睛頓時便湧滿了淚水，他哭着對她說，“筱柔，你別生氣，你別不理我，爸爸媽媽要離婚了，他們都不要我了，你別不要我……”

莊筱柔愣住，看着哭的傷心的樂烨，無論如何也氣不起來了。

她和周雨澤，樂烨同一年出生，周雨澤最大，總是像個哥哥一樣的護着她和樂烨，而樂烨最小，她便也一直讓自己像一個姐姐一樣的去疼愛樂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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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在她面前失聲痛哭的樂烨，伸出小手去擦掉樂烨臉上晶瑩的淚珠，然後柔聲的安慰他，“別哭了，丢了就丢了吧，我不生氣，我不會不要你的。”

樂烨默默的點頭，卻還是不住的流眼淚。

那時候他們三個人總是在放學的時候一起做作業，一天在周家，一天在莊家，一天在樂家，樂烨媽媽離開的那一天，他們剛好要一起去樂烨家做作業。

周家的司機一直将他們送到樂烨家門口，院子外停放着一輛金屬色的寶馬，一名金發碧眼的男子靠在車身上，看見樂烨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蹲下身子，用蹩腳的中文問樂烨，“你就是樂烨嗎？”

樂烨怔怔的看着他，眼中有明顯的冷漠。

男子尴尬一笑，伸手想要去揉樂烨的頭發，卻被樂烨扭頭躲過。

樂烨像是一陣風一樣的沖進他家，莊筱柔和周雨澤對視了一眼，便也跟在樂烨的身後往樂家跑去。

他們還沒進屋，便聽見樂烨大聲的哭號，“媽媽--媽媽--我以後都聽話，媽媽，你不要不要樂烨--”

兩個人聞聲匆忙跑進樂家，樂烨的爸爸是國內知名的律師，出差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樂烨媽走的時候，樂烨爸正好不在家，樓梯上樂烨哭着抱着他媽媽的腿，跪在樓梯上無論如何也不松手，他媽媽的身旁放着一個和樂烨一樣高的行李箱，她一只手拉着樂烨，一只手扶着行李箱，臉上也挂着淚水，俯身對樂烨說，“樂烨乖，媽媽和爸爸已經離婚了，媽媽不能再住在這裏了，以後媽媽還是會來看你的。”

“不--不行--我要媽媽，我要爸爸，我要媽媽留在爸爸身邊--”樂烨大聲的哭喊，嗓子都快要啞了。

“樂烨，你聽話！”樂烨媽掙脫不開樂烨，似乎有些着急了。

她起身叫一樓站着的樂家保姆，“張阿姨，麻煩你把樂烨抱走。”

張阿姨聽了只好點頭，走上樓梯一把抱住樂烨，樂烨畢竟是個孩子，用盡了力氣也掙脫不了，只好眼淚汪汪的看着她的媽媽，哭着求她，“媽媽，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樂烨--”

樂烨媽的身影頓了一下，擡頭看見門口的外國男子，卻還是狠狠心走了出去。

樂烨像是瘋了一樣的哭喊，“筱柔，雨澤，求求你們，幫我攔住我媽媽--”

莊筱柔和周雨澤正好站在門口，聽樂烨這麽一喊，慌忙兩步上前一左一右的抱住樂烨媽媽的腿，莊筱柔一下子就給哭了，她死死的抱着樂烨媽媽的腿，吓得直掉眼淚，“阿姨，別走，阿姨，別走--”

只有周雨澤沒有哭，她抱着樂烨媽媽的腿，直直的盯着樂烨媽媽，說，“阿姨，樂烨不能沒有媽媽，叔叔也不能沒有阿姨。”

樂烨媽不好推開他們，只好伸手試圖輕拉開他們的手，好言好語的哄騙着他們，“筱柔，雨澤，松開阿姨，大人們的事情，你們現在不懂，以後你們就會理解阿姨了。”

誰料那麽小的他們，都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任憑樂烨媽說什麽，做什麽，他們都不肯松開。

一直靠站在車身上的外國男子看到這場景也走了過來，他的力氣很大，一使勁兒就把莊筱柔給拽疼了，她哭喊出聲，周雨澤忙就松開了手過來拉她，樂烨的媽媽趁機繞開了他們，被那個外國男子半攬着快步上了寶馬。

樂烨被樂家的保姆抱着，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保姆的肩膀上，那保姆吃痛松開手，樂烨摔倒在地上，顧不得喊疼，便從地上爬起來，哭着喊着跟着那奔馳車的屁股後頭跑。

他似乎扭到了腳，跑起來的時候一跛一跛的，沒跑幾步，他便痛苦着坐在了地上。

莊筱柔和周雨澤趕忙跑過去，莊筱柔蹲在樂烨的身邊哭着安慰樂烨，而周雨澤卻費了全身力氣的去追那輛越走越遠的寶馬車，正是放學下班的時候，樂家離住宅區的大門比較近，寶馬車開出住宅區的那一瞬間，周雨澤他爸的沃爾沃剛好開了進來，周爸爸遠遠的看見兒子咬着牙跑過來，便下車攔住了他，周雨澤拗不過他爸，被他爸抱起來塞進車裏的時候終于也哭了，他哭的那麽傷心，将一向嚴格的周爸爸都吓了一跳，他橫躺在後座上，踢着腿大哭，周爸爸一時有些摸不清頭腦，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卻只是哭。

直到車子駛入住宅區，周爸爸看見哭着坐在道路中央的樂烨和莊筱柔，再看看樂家敞開的大門，才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

那天晚上樂烨一直在哭，莊筱柔和周雨澤陪着他，三個孩子緊挨着擠在樂烨那張船型的小床上，樂烨說，他讨厭那些藍眼睛黃頭發的人，等他長大了，要做一名警察，把那些藍眼睛綠眼睛，黃頭發紅頭發的外國人通通趕出中國。

莊筱柔和周雨澤在一旁默默的聽着，誰都沒有對樂烨說，他自己本身也是個綠眼睛的家夥！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樂烨都沒有去學校，他爸爸按照原先的計劃在大半個月後才回到家，那時候樂烨的腳基本上已經好了，他什麽也沒有對他爸爸說，樂烨爸也一樣什麽都沒有同他說。

再回到學校的時候，莊筱柔和周雨澤忽然間發現樂烨仿佛變了，他很少再哭，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安靜了不少，他總是微微的笑，看着他們在他身邊笑鬧，他像極了一個王子，總是安安靜靜的坐着，遇到高興的事情笑笑，遇到不高興的事情也笑笑，他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好看，莊筱柔卻總是覺得從前的那個樂烨更好看，因為現在的這個樂烨，更多的時候看起來像是一個木偶。

他們不再去樂烨家做作業，并不是莊筱柔和周雨澤不願意，而是樂烨，自從他媽媽離開以後，他便很讨厭回家，他總是在周家或者莊家玩到很晚，然後回家睡覺，第二天吃過早飯以後便出門上學，一直再到睡覺的時候回家。

他沒有和莊筱柔或者周雨澤說過原因，可是他們都懂得。

樂烨的爸爸常常不在家，媽媽走了以後，樂家大多時候只有樂烨和保姆兩個人，那麽大的房間，來來回回只有樂烨自己弄出的聲響和樓下保姆阿姨時而傳來的腳步聲，他總是想哭，因為哭的時候他便聽不見周圍的寂靜，他便還可以幻想，在他哭的撕心裂肺的時候，媽媽會把他抱在懷裏心疼的問他，“寶貝兒，為什麽哭？”

可是，任憑他哭的多麽傷心，媽媽都不會再出現了。

後來媽媽也曾打回來過電話，隔着一天一夜的時差，媽媽問他過的好嗎，他只覺得那聲音是那樣的陌生，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他忍住腳踝處的劇痛，狼狽的追在奔馳車後，而奔馳車內的媽媽，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他忘不了，便也原諒不了。

他寧願相信，他的媽媽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