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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忽明忽暗的車廂裏,一雙滿載期盼的眼睛如星芒璀璨,昨晚她也是這樣看着他,求他不要把她送回家。
“好。”徐斯衍應道。
他沒問她為什麽不想回家,既不去窺探她的秘密,也沒有冒昧的釋放關懷,把她擺在可憐需要安慰的位置。
掌握分寸,一個好字足矣。
得到想要的答案,明舟盈着笑收回了手,手心那股微涼的觸感仍在,她緩慢将五指蜷縮摩擦了下。
徐斯衍朝前吩咐:“回靜安苑。”
“好的。”肖白應道,過會兒又忍不住從後視鏡偷偷看他們一眼。
兩個人分別看着自己那側的車窗外,中間隔了條銀河寬,明明是深夜一起回家的關系,又好像比誰都生疏……
電梯停在二十層,徐斯衍擡手擋在電梯門邊,讓明舟先出去,“到了。”
“好……”
緩步踏出門外,望着陌生的地方,明舟心裏才泛起後知後覺的忐忑,她竟然就這麽跟徐斯衍回了家。
指紋解鎖,推開大門,徐斯衍從鞋櫃裏取出一雙沒拆封的男士拖鞋,“只有這個了,暫時先穿着。”
明舟點點頭,彎腰坐在椅子上換上,純黑色的男士拖鞋,她一穿上去,雪白雙足只有鞋子的一半大,十根細嫩的腳趾頭局促的微縮了下。
徐斯衍喉結下滾,不着痕跡地移開目光,“先坐會兒。”
他把手上提着的書店袋子放到了沙發上,轉身進廚房拿了瓶沒開封的常溫礦泉水遞給明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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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舟接過沒喝,握在手裏捏了捏瓶身,思忖片刻,她喊住他,“徐斯衍,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不是……我想拜托你。”
徐斯衍颔首,往她左側的單身沙發坐下,“說說看。”
明舟借花獻佛,把手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遞還給他,白淨小臉滿是誠懇的說,“訂婚宴在下周我沒意見,但是婚禮能不能延遲到我大學畢業以後再舉行?”
如果可以,她寧願沒有婚禮,但聯姻的宴請是利益交換的一個重要場合,不可或缺。
當初和徐佑川談聯姻,雙方只談到訂婚宴,甚至都沒提及結婚宴的事情。
現在換了徐斯衍,她不知道他是怎麽計劃的,當然,如果他非要當下就舉辦婚禮,她也無計可施。
意外的是,徐斯衍幾乎沒有考慮,接過她擰開的水很給面子的喝了一口,直截了當的給出她期盼的回答:“可以。”
明舟心底忍不住暗喜。
“不過結婚證是必須領的,這個可以接受嗎?”
“嗯,可以。”明舟點點頭。
結婚證是明徐兩家利益捆綁的保證函,自然避免不了,她也沒想過能逃開。
反正也就一紙憑證,将來時機合适再離就是了。
徐斯衍總會有真心想要娶的女人,到時候她愉快讓位就行了。
“叮咚——”
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徐斯衍把瓶蓋擰緊,起身走了過去。
沒一會兒,明舟聽到門關的聲音,徐斯衍走回客廳,把手上兩袋東西遞給她。
明舟茫然接過,“是什麽?”
徐斯衍道:“你先看看,要是覺得不合身,我讓人再送新的過來。”
明舟手伸進袋子裏翻看了兩下。
袋子裏都是換洗衣物,一條棉麻的白色長裙,一套休閑風的上衣和牛仔褲,內衣褲準備了兩套,就連睡衣也是兩套。
“我這裏沒有女孩子能穿的衣物,買多一套放着,有備無患。”
客廳暖調的燈光映着男人清隽的面容,徐斯衍這話的言外之意是,下次她若想不回家,還可以選擇回到這裏。
不過他并沒有直接的講出來自己的用意,如果明舟不接受,明天大可将兩套衣服都提走,一切無事發生。
“謝謝。”明舟擡眸,眼睛盛着感激的笑意。
這句謝謝是真心實意的,她的到來實在突然,但他安排得卻很周到。
徐斯衍把她帶到走廊靠東側的房間,打開門,他沒踏進去,只站在門口說:“這間客卧沒住過人,不過定期會有人打掃,很幹淨。”
明舟擡眸往裏看去,客卧的空間很大,窗明幾淨,視野開闊,足有她明家房間的兩倍之寬,也有單獨衛浴,窗外就是小區蔥郁的中式園林綠化和人工湖,景致清雅。
“這間房的所有鑰匙都插在門上,你拔了自己拿着,早點休息。”徐斯衍交代完,并未停留,轉身便離開。
明舟抱着兩個袋子靠在門邊,瞧着徐斯衍的背影,唇角的笑容淡了一些,眼底劃過些許難以捉摸的神色。
取下鑰匙關上門,明舟從袋子裏拿了換洗衣物進浴室。
半小時後,她穿着成套純白棉質的睡衣站在鏡子前,沐浴後白淨的臉頰透着些許洇紅,她撥了撥自己的一頭長發,上下确認無誤後,走出浴室,打開房門。
門外走廊四通八達,這套大平層是真的很大,入目主調是黑白灰三色,空間寬敞,準确的來說是空曠。
家具不多,但該有的都有,拐角的幾個邊櫃上面都放着幾盆修剪別致的小盆栽。
雖然是很明顯的男性獨居空間,空氣中卻充盈着清新幹淨的薄荷味道,聞着很舒适。
明舟晃了一圈,欣賞完幾幅牆壁挂着的油畫後,自然而然的轉悠到了亮着燈的書房。
書房開着燈,開着門,裏面卻沒人在。
明舟沉凝片刻,擡腳走了進去,步子很輕。
書房兩面是到天花頂的書架,幾乎擺滿了書,一側是沙發休息區,臨窗那邊放了張純木色辦公書桌,桌上攤開了許多文件,以及一臺筆記本電腦。
明舟緩慢繞到筆記本電腦側面,不經意偏頭,電腦屏幕開着,不過有鎖屏密碼。
“怎麽在這?”
聽見身後聲音,明舟眸色一頓,回過頭來。
面前男人一身家居服,額前碎發微濕,耷拉下來遮住一點眉目,沒了白天的斯文精英範,清爽幹淨,帶有一絲惬意的慵懶散漫感。
明舟走前一步,舉了舉手裏握着的杯子,“我看到冰箱有牛奶,就給你熱了一杯。”
她眨眨眼,露出冒昧的眼神,“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不會。”
明舟松了口氣,把牛奶杯擱到桌上,溫聲道:“那我回房間了,你也早點休息。”
對上他的目光,她唇邊的弧度依舊,令人挑不出毛病。
徐斯衍餘光掃了眼桌上攤開原封不動的文件,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眼底眸光若有所思片刻。
關上卧房門,明舟停下腳步,整個人靠到了門背,垂下眼眸…
次日清晨,明舟卷動被子翻了個身,緩緩眨動睫毛,映入眼簾的是窗外燦爛刺眼的朝陽。
就這麽在徐斯衍家裏睡了一晚,不僅無事發生,她甚至睡得很沉,比在明家卧房還要舒服自在。
下床脫了睡衣,她把那條白裙子穿在了身上。
純棉柔軟親膚,腰間有細條的帶子可以往後系,避免了或會碼數不合适的尴尬,內衣也是那種沒有碼數的美背款式。
在不了解一個人着裝碼數的情況下,徐斯衍還挺會考慮的。
穿戴整齊從卧房出來,才發覺外面靜悄悄的,徐斯衍似乎沒在家。
明舟移步到餐桌上,看見上面貼了張便利貼——早餐在廚房熱着,吃完給我發個信息。
明舟拿起便利貼仔細端看。
不同于季延洋洋灑灑的字跡,徐斯衍這一手字清晰隽永,落墨行楷自然流暢,大有沉穩之态。
當真字如其人。
明舟走進廚房,早餐準備的是三個奶黃包,一根甜玉米,兩個雞蛋。
很家常的早餐,她在學校食堂也常吃這些。
明舟戳了戳這幾個小豬模樣的奶黃包,她昨晚開冰箱倒牛奶的時候沒看見這個。
應該是徐斯衍早上臨時買的。
她拿起來一口咬掉。
這種奶黃包對小學生來說太幼稚,對她們大學生來說剛剛好。
吃完早餐,明舟拿給徐斯衍發了條短信。
沒兩分鐘那邊回複了過來——【半小時後下樓,肖白去接你】
明舟把徐斯衍的電話號碼存了起來,備注…她想了想,打上了徐老板三個字。
半小時後,肖白準點在樓下等候。
明舟一個人坐在後座,她很安靜,偶爾降下車窗看一看掠過的街景,除此之外沒做什麽,甚至連目的地都不曾開口問。
最後還是肖白忍不住打破沉靜,“明小姐,你怎麽不問我們要去哪兒啊?”
明舟沖他淡然一笑,“到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你們老板也不會把我賣了。”
肖白幹笑兩聲,“明小姐對老板真是信任。”
又過了半小時,車子到達目的地,停在一家婚紗禮服店門口。
一位身材高挑的店員走過來把車門打開,彎着腰對明舟道:“明小姐,歡迎您。”
明舟一臉茫然:“…這是?”
肖白解釋說:“明小姐,老板請你進去挑選訂婚宴用的禮服,他那邊有點事耽誤了,你先慢慢挑選,他一小時後會過來陪你。”
陪你……
明舟細品這兩個字片刻,唇邊勾起一抹笑,“好啊。”
“明小姐請。”
店員把明舟迎進去,熱情的給她介紹櫥窗裏的每件禮服,“這幾條都是名家設計的款式,獨一無二,上面的鑽都是一顆顆手工縫制上去的。”
“這邊還有新中式的禮服和旗袍。”
店員熱情介紹,明舟随意逛了一圈,依舊意興闌珊。
店員眼明心亮,将她迎到了休息區裏,“明小姐,一會兒為您送上咖啡和甜品,您稍作休息,等徐總來了咱們再一起看看?”
“好啊,他沒來,我都不知道該選什麽好。”明舟擺出懊惱又糾結又期盼的表情,活像一位即将步入新婚的小嬌妻。
說一小時果然就是一小時,不早也不晚,明舟吃完最後一塊三角蛋糕,徐斯衍便已站在了她面前。
“選得怎麽樣?”他問。
明舟搖搖頭。
想說點什麽,又見身旁一堆人圍着,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徐斯衍擡眼,眸光微睨四周,衆人會意立刻散去,留下他二人獨處。
明舟道:“沒想到你會讓我自己來選禮服。”她還以為到時候随便穿穿就得了。
“穿在自己身上的,怎麽能讓別人代勞。”
“也是。”明舟眼神一掃,最後落回徐斯衍面上,“那你覺得我穿哪套更好看……更合适?”
徐斯衍挑眉,“要我替你選?”
明舟梨渦淺現,“可以嗎?”
這些禮服眼花缭亂,她又沒訂過婚,不知道徐家那樣的世家大族,要穿什麽樣的禮服才得體合适,不如把這苦活交給他,她樂得輕松。
徐斯衍走到櫥窗前,來回端看了幾圈 ,最後停在一條啞光白色緞面新中式的禮服裙面前。
裙子采用珍珠盤扣,繡有竹葉暗紋,垂順有質感,裙長只到腳踝。
徐斯衍拿起裙子掂了掂重量,轉頭看向明舟:“要是臨時反悔,這條裙子方便你從宴會上逃跑。”
“……”
明舟愣怔了一下。
她實在沒想到以斯文沉穩著稱的徐三公子還會講這種冷笑話,正經又好像不那麽正經。
明舟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我有這麽不靠譜嗎?”
臨門一腳才反悔,等于狠狠打徐明兩家的臉,她想死也不用這麽玩兒。
“只要訂婚儀式沒到最後一刻,你都有選擇權。”徐斯衍深邃的眼裏仍帶有玩笑情緒,他的語氣慢悠悠的,又夾雜着幾分認真。
明舟微頓,不過三秒,她伸手接過裙子,“裙子很漂亮,就這條了。”
她微傾身靠近他,眉目定睛,溫言軟語地張口:“我相信你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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