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頂尖學神26
頂尖學神26
涼傘下,纖弱的少女跟坐在對面的年輕男人相互凝視着。
淩絕收攏自己的手指,将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纏住,冷聲問道:“你在笑什麽?”
就在剛剛,那只地獄使者突然附魂成功,于是正經談事的蔔歐矛教授變了個樣子,斯文的面龐開始浮現不懷好意的神情。
淩絕當機立斷,抓住了他的手。
對方不但不掙脫,反而順勢也握住了她的手指,于是變成了此刻雙方五指相扣的場面。
在陶影珊等人看來,此刻他們是情意綿綿深情對望,只有淩絕自己清楚身處其境的兇險萬狀。
只要她心志稍不堅定,就會被對方攝取魂魄,重新帶回地獄冥河畔。
但……
如果她的能量比對方更強大,那她就能拯救被附魂的蔔歐矛教授。
系統如果有形體,早就冷汗直流了。
因為要是事情處理不慎,明天可能就有頭條新聞:妙齡少女當街喪魂,A大天才生物教授卷入謀殺疑雲……
系統在滋滋滋地亂想着,淩絕:閉嘴。
系統立刻安靜如雞,老實本分地看戲。
“蔔歐矛”微翹嘴角,含着無限寵溺,“大家都看到了,你猜,他們會怎麽想你?”
淩絕不被他的言語所激,屏氣凝神,試圖感知到那抹四處蹿游的魂氣,她要用最短的時間将這些事解決掉,這樣接下來才能專心于學習,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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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見她目光沉靜冷淡,并不因為自己這些話而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只能再讓自己的目光更為深情款款,用這具身體特有的低沉嗓音繼續誘惑地說道:“他們不會說我什麽,只會盯着你的一舉一動,稍有差池,便是流言蜚語,萬劫不複。并非我多麽光風霁月,而是因為你跟他們是競争關系,人性就是這般惡劣,相信我,接下來等待你的會是你承受不起的懲罰,這樣的人世間你真的還想留下來嗎?不如跟着我回去……”
無論在哪個世界,閑言碎語也足以殺人。淩絕明白,但對于她來說這些并不算什麽,她也不會在意無關緊要之人的說法。
堅持自己的目标,一往無前地走去,将事情做到極致,才是她要考慮的。
在對方還在滔滔不絕,堅持不懈地要引誘她入地獄之時,淩絕的心魂始終堅定如磐石,不為所動,而這只地獄使者卻出現了一絲絲破綻。
心防的短暫失守,讓淩絕剎那間看到了對方無數的輪回轉世,畫面極快,有阖家團圓的美滿,有馬革裹屍的悲壯,有入宮受刑當內侍的恥辱,有普通人一生的平淡,千百次的變換身份,完全不同的人生經歷,全都存在他的腦海裏,無法忘卻。
一如她,前塵往事全都牢牢記着。
“跟我走吧。”淩絕語氣淡漠地說道,“從此往後,你就是你,再也不是別人。”
“……”心魂在輕微震蕩,對方顯然也察覺到了,自己的過往全都被她看了個徹底,這簡直相當于他在她面前已經完全沒有隐私可言。
淩絕擡眸,認真地看着他,“完成任務,回去又去輪回轉世嗎?要是再被閹了,怎麽辦?”
系統:噗……
地獄使者頓時惱羞成怒,卻不知自己上鈎了,情緒的失控只會讓他的破綻越來越多。
淩絕面無表情地握緊自己的手指,直到将那抹劇烈震顫的游魂捕捉到。
炎熱的島上夏日,連陽光都仿佛在扭曲浮動,他們之間的較量不過在三言兩語之間就結束了。
蔔歐矛重新回過神,覺得有些恍惚,他看着自己舉着的手,面色困惑,“怎麽了……”他剛才好像睡着了?這并不科學,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一定哪裏出問題了。
此時淩絕已經将自己的手收回來放好,“您剛才講到研究所的經費很充足。但我……”
“蔔老師好……”一群少年少女走過來,沖散了淩絕接下來要說的話。
與此同時,淩絕手心傳來惡意滿滿的聲音,只有她能夠聽到。
“看看吧,這些人用多麽肮髒不懷好意的目光看着你,他們此刻心裏肯定在想,你是怎麽勾引年輕教授的,好給自己開後門……”
地獄使者還在嚣張地蠱惑着,淩絕不在意,但有只蒼蠅一直在耳邊嗡嗡地響,也是很煩人的。
淩絕從書包裏找出一只透明塑料瓶子,直接将這只聒噪的游魂關了進去,然後拉上書包拉鏈,聲音消失了。
蔔歐矛此刻感覺還是疑惑的。他還沒有搞清楚自己剛才怎麽了,現在又面臨這一群學生的打量,似乎在揣測什麽……
他面色自然地開口,“大家都坐,我請你們喝冷飲,一周小測對你們來說還是壓力大的,讀書辛苦了。”
大家也就都順勢坐了下來,教授請客,多大的面子,那些小心思藏起來,紛紛開始點餐,師生之間一派和諧。
淩絕看着這一幕,尋思着怎麽開口先行離開。她的危機已經破解,沒有必要再待着浪費時間。
忽然有人直接詢問,“蔔教授,剛才第五靈握着您的手,是在做什麽?”這人一邊說,還一邊示意,做了個五指相扣的動作。
氣氛微微凝滞,但所有人都在看着蔔歐矛教授,等着他的回答,等待的心宛如貓爪子在撓,十分好奇與八卦。
淩絕面無表情地将這些人看了一圈,目光泛着涼意。
她像冷冰冰的冰坨子一樣坐在那裏,竟然讓大家都感覺有些不自在起來。
這反應不對,既沒有被“捉奸”的狼狽焦急,也沒有陷入與知名教授愛戀的羞澀得意。
蔔歐矛斂下眉眼,在他感覺古怪的那段空缺時間裏,難道有人操控了自己的意識?!
這個想法令他不寒而栗,這是多麽可怕的能力,現代科技發達,精神科的催眠似乎也确實有過這方面的實驗研究,但這建立在患者與醫師的信任基礎上,再加上長時間的前期準備,才有可能操控對方意識做出一些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動作。
這些想法在蔔歐矛的腦袋裏不過一瞬,他表面上依舊淡定如水,“下周你們的考核主題是心理學。第五靈同學做了提前功課,想跟我探讨關于感覺剝奪的實驗。”
淩絕擡眸,看向這個随口就編出無懈可擊理由的年輕教授,他似乎察覺了什麽。
一群高中生,聽到心理學這個陌生領域,就有點懵了。“感覺剝奪,是說把一個人的聽覺,視覺這些五感剝奪掉然後觀測他們的反應嗎?”
蔔歐矛颔首,“是的。但這只是最基礎的,再往深處研究,還有人的意識能否被剝奪,甚至被傳送到其它地方去。”
“……這是什麽意思?”能參加夏令營的都是學霸,聽到這裏已經被勾起了興趣,迫不及待地追問着。
斯想曾經想過這些問題,他接過話茬,“蔔教授的意思是,如果一個人的意識能夠被傳送到計算機雲端上,那麽神話中的附魂,換魂都有可能實現。”
“哇……”衆人嘩然,這新奇的實驗确實很有趣。
蔔歐矛看向這個俊秀少年,滿意地點頭,“這是目前國際上最熱門的研究話題之一。但很可惜,至今還沒有人做到。但第五靈同學剛才說,她能做到。于是我忍不住讓她試驗一下。”
淩絕:……
原來這個世界的認知已經高到如此地步,連附魂換魂都能夠找出科學依據?
“系統,你的故鄉應該比這裏還發達吧?可以告訴我,那是怎麽樣的一個世界嗎?”淩絕忍不住問道。
系統裝死,“我們那裏,跟你曾經待過的地獄差不多。”
淩絕知道它不會如實回答,也就不再追問了。但蔔歐矛這段話給了她很大啓示。
将一個人的意識傳送保存到別的地方?意識的剝離非常難,因為它應該不是實體,而是一種抽象之物。
但系統和地獄幫她做到了,讓靈魂具有實體,此刻她的包裏就藏着一抹魂魄。
所有人都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真的可以嗎?”
“別開玩笑了,一個高中生,能做到意識剝離甚至不借助儀器就操控意識?”
“如果這個技能真的存在,那世界會變得很可怕。”
淩絕也是這麽想的,她不可能展示出來,不然她會被視為異端,甚至被關進實驗室成為研究對象。
她表情遺憾地搖搖頭 “我失敗了。不然蔔教授怎麽還會坐在這裏跟你們解釋這些。”
“我就說嘛,怎麽可能。”大家紛紛松了一口氣,不然身邊有這麽逆天的同齡人在,他們還不得崩潰,三觀震碎。
“蔔教授真是太好了,竟然願意配合學生胡鬧。”不知道是誰忽然陰陽怪氣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氣氛又微微冷凝起來。
淩絕起身,“不是胡鬧,如果對科學的研究在你眼裏僅僅只是胡鬧,那很顯然,你不适合學術這條路。因為懷揣着偏見與惡意去看待,你根本做不出任何成果。”
說完這幾句話,淩絕就一腳踏上長板,離開了。
那個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蔔歐矛則意味深長地看着這群年輕人,“科研的道路很漫長,誰也無法預料會研究出什麽結果來,但古往今來,科學家們已經用事實證明,奇跡都是有可能的。”
一個古人無法想象如何在千裏之外就能聽到對方的聲音,甚至見到對方的一舉一動,但現代人知道這個并不難,打開手機就能做到了。
因此蔔歐矛剛才經歷了在尋常人可能會覺得駭人的事情,在他眼裏,卻是更高水平的科技,一個目前世界還不能觸及的水平。他穩了穩心神,打算有時間再找到那個叫第五靈的女學生問個清楚。
第二周的小測要明天才開始。淩絕先回到了酒店。
現在,房間只有她一個人住。
淩絕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漸漸陷入黃昏的海水和天空,沒有急着打開那只黑色書包。
但地獄使者的聲音還是傳了出來,“你究竟想對我做什麽?我告訴你,我一定誓死不從!”
“你不是已經死了?”少女的聲音清冷平淡,好像在陳訴一件吃飯喝水的事情。
“……”書包裏的叫嚣聲沒有了,多了磨牙的咯吱聲,似乎被氣得不輕。
“噓。”淩絕的手指抵在唇邊,目光流連在窗外泛着金色的燈光上,“他們知道你任務失敗,來抓你了。”
咯吱聲沒了,黑色書包裏重回死寂,似乎裏面再也沒有什麽東西待着。
以前也有地獄使者來抓她,但都被他們逃脫回去了。淩絕這次終于捕捉到了對方,她勾起唇角,“系統,現在該是我們反殺的時候了。”
系統滋滋滋地冒出來,被宿主這個說法吓壞了:什……什麽,反殺?!
“是啊,被他們追殺這麽久,總該也讓他們嘗嘗被追殺的滋味。”淩絕伸手,嘩啦一下,将窗簾全部打開,露出大片的透明玻璃窗。
系統的第一反應就是:完了,宿主瘋了!
淩絕面色從容地拉過插線板,剝掉外表的塑料,露出裏面森森冰冷的金色銅線。
純淨透明的落地窗倒映出少女的面容,肅殺冷凝宛如第一次握上手術刀的醫師,“電,在這個世界已經被開發研究得很透徹了,我發現,它真的是個好東西。”
連向來膽大包天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系統此刻都立馬縮回去,不敢再出來了。
烏泱泱一片的不明物體穿過半開的紗窗,直接攻進來了。
正面迎擊他們的卻是——
被升級改造過的超大電流電蚊拍!
淩絕雙手握住把柄,宛如打網球一般的姿勢,彎腰,前傾,手腕凝聚全部的力道,然後奮力一揮!
滋啦滋啦……空氣中傳來閃電般的聲音,似乎有什麽噼裏啪啦地紛紛掉落,甚至還有淡淡的焦香味。
“……”躲在黑色書包裏的那只地獄使者忍不住瑟瑟發抖,這是何等可怕的獵物!
夜,很安靜。
剛剛立下赫赫戰功的電蚊拍安靜地橫躺在茶幾上。少女纖細的長腿懶洋洋地搭在上面,正靠着藤椅背,拿着一本書在翻看。
一個小時前,新的通知發送到每位學子的手機裏,下一周的評測主題變了。
從心理學變成了生物學。
于是淩絕在解決掉那些麻煩之後,開始惡補生物!
一直到淩晨,淩絕才合上書準備睡覺。
總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遺忘的地獄使者在默默地偷窺她學習幾個小時之後,終于忍不住出聲提醒,“你為什麽不用電把我也給解決了?”
淩絕伸懶腰的動作一頓,看向旁邊的黑色書包。
它竟然還存在,沒有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消散。
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已經寄魂在書包裏。
也就是說,他已經變成了一只書包。
淩絕挑了挑眉,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系統,你們能讓宿主借宿在死物上嗎?”淩絕回想以往,她從來沒有在哪個世界變成非生物過。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當意識缺少感官刺激,它會難以維持,最終消散,所以從來沒有成功過。”系統的聲音悶悶的,“不然這個世界早就可以實現意識轉換傳遞了。”
淩絕迫不及待地說道:“但他做到了,是嗎?”
系統和淩絕,默契地一同看向那只黑不溜秋的書包。
系統忍不住感嘆,“是的他做到了。他擁有強大到不可摧殘的靈魂,即便缺少外部刺激也能繼續維持住自己的意識。這樣的靈魂,不管是什麽,都能夠變成他。”
小到一顆沙子,大到一頭大象,都能夠被他“奪舍”。
淩絕的眼睛雪亮亮的,“看來,我撿到寶貝了。”
一個比她還有韌勁和包容性的靈魂。
有了靈魂的書包,依舊只是個死物,可以任人揉扁搓圓,還多了一個可以跟主人交流的功能。
修長有力的手指按壓在書包的提手上,也壓住了躁動不安想逃竄的靈魂。
淩絕的聲音清澈透亮,“你好好考慮一下,是從此往後跟着我,至始至終都以自己的身份和思想活着,還是回到地獄,輪回百世或者被按着當差役?”
對方的聲音氣急敗壞,“當一只書包,有什麽好活着的!”
“我會幫你找到更好的宿體,直到你滿意為止。”淩絕的聲音充滿了誘惑。
“代價是……”
“不要阻攔我辦事。哪怕是當陌生人也可以,只要不與我為敵。”
對方沉默良久,終于琢磨過來,這人至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目的,減少她任務大道上的阻力,除此之外,其餘的事情于她真的無關。
“好。”
黑色書包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裏,原本劍拔弩張的空氣,輕松了下來。
淩絕睡了個好覺,第二天起床,神清氣爽,拎起書包出發前往研究所。
這一周的主題是生物學在醫學上的應用,學習模式回歸到了傳統課堂,由華大知名的生物學教授上課,評測方式也是普通的考試,考試範圍就是這一周的上課內容。
這也就意味着,上課不能缺席,不然少聽了一部分內容,測試剛好考到這塊內容就不妙了。對于淩絕這種急需惡補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考試規則在昨夜便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發到每位學子手機裏了。
淩絕是最早出酒店的人,她要去占個正中央的好位置,方便聽課記筆記。
五點多的澄心島街道空空蕩蕩,很安靜。
從海面吹來的微風帶着淡淡的鹹腥味,卻又清涼沁脾,高大的棕榈樹整整齊齊地綿延向海岸邊。淩絕踩着長板,纖瘦的身影宛如蝴蝶般在樹下穿梭而過。
一輛黑色的轎車低調地跟在她後面,最後在轉彎處停下,喇叭聲滴了一聲,明顯是在沖着她打招呼。
淩絕停下,一只腳落在地面,望過去。
車窗滑下,一張俊美慵懶的臉露出來。
淩絕恭敬地打招呼,“蔔教授好。”
蔔歐矛卻斂着略顯狹長的眼睛,目光深沉地落在她身上。
“第五靈,我載一下你,順便有點事情想向你請教。”
淩絕本能地想拒絕。她不想跟這個世界的人走得太近,尤其是面前這種智商超群的人。他或許通過昨天的一些蛛絲馬跡,已經注意到自己的不對勁了。
現在無非是想來求證一下。
但轉念一想,自己若是拒絕,反而顯得心虛,真的有事情怕他請教一樣。于是淩絕像一個尋常高中生會有的反應,面上适當地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謝謝教授!”然後又謙虛地補充,“怎麽能讓老師請教學生呢,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向教授學習。”
說話間,淩絕已經坐上了車,坐姿規矩,一動不敢動的樣子,活像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的學生,乖巧安分。
蔔歐矛看了一眼她略顯清冷的側臉,将車啓動,“臨時更改本周的學習內容,是我提的意見。我跟你們的心理學老師商量,要準備一次感覺剝奪實驗,現在人數還太多,操作起來有難度,所以挪到下一次,人數淘汰得差不多的時候。”
“……”都是聰明人,淩絕很快反應過來,“拿我們當實驗對象?”
蔔歐矛看着前面的路況,“也包括我。我很好奇,人的意識究竟能不能被剝奪出來,保質期又可以有多久,或許每個人體質不一樣,情況也不一樣。”
淩絕感覺肩上的書包一沉。
可以有多久?她見識過的,是永久。
“研究這個,對社會有什麽好處呢?”淩絕輕輕反問。
蔔歐矛指尖敲着方向盤,沒有做聲。
有時候科學家想研究某項東西,不是為了偉大的理想,而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第五靈,你跟普通的十六七歲孩子不太一樣。”蔔歐矛用的是肯定句,“你的認知水平以及心智都像經歷了很多的大人。這個世界上确實有天才,但哪怕是七歲就能解微積分的天才,也未必會有對社會如成年人般的認知。”
淩絕幾不可查地輕皺眉毛,所以說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這點不好,總能輕易看出什麽不對勁。
她穩了穩心神,“蔔教授,我從小就跟父親出去見識了生意圈,見過很多人,可能是這些經歷磨砺了我。”
蔔歐矛若有所思,“可有遇見什麽能人異士?”
“……”淩絕至此完全确定,他對昨天缺失意識的短暫時間産生了懷疑,只不過尋常人也就驚異一會兒,恐怕不會這麽堅持不懈地想打破砂鍋問到底,非要把事情弄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可。
所以昨天那只惹誰不好,偏要惹一個多智近妖的大學教授!
淩絕拍了拍擱在膝蓋上的黑色書包,手勁極大。
黃泉,也就是那只地獄使者,感覺自己都要被拍得散架了,他現在已經跟書包一體,在淩絕沒有給它重新找宿體之前,他只能先這樣。
這事能怪他麽,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只能選擇身邊這個男人附魂。
黃泉也很後悔,他會成為淩絕的手下敗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附魂的這個男人心志堅定,沒有被他完全奪舍成功。
若是尋常人,他怎麽會這麽快就被淩絕看穿底細?
說到底,還是淩絕運氣好而已,他不太服氣地心想。
淩絕在這一會兒工夫裏,已經想了很多理由怎麽搪塞過去,但都被她一一否決。蔔歐矛無疑是一個好奇心甚重并有毅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她編出一個理由,他勢必要順藤摸瓜探究出個根源來。
沉吟間,轎車停了下來。淩絕側頭去看,研究所的招牌簡樸莊重,近在咫尺。
原來是到了。
蔔歐矛語氣平和,“看來你不想分享自己的奇遇,沒關系,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在化學方面遇到什麽問題不懂,可以來問我。”
淩絕也就不再僞裝了,她的神情重新恢複疏離客氣,“好的,謝謝蔔教授。”
蔔歐矛沒有介意,看着這少女頂着一張尚且稚嫩柔弱的臉,散發的卻是淡漠冷靜氣質,但沒有違和感,反而覺得這種冷漠應該才是她的本質。
淩絕推開車門,他要探究就探究好了,她也無法阻止,說不定還能借助他的力量,去了解系統背後世界的更多信息。
哪怕是浮光掠影般的一點小小念頭,還是被系統敏銳地捕捉到了。
“宿主,我們現在是生死一體,你千萬不要有叛變的心思。”系統緊張地提醒她,從開始的以它為主導到現在她變得越來越強大,系統已經越來越感覺到力不從心了,它有種預感,或許哪天宿主會脫離自己的掌控。
淩絕垂下眼皮,努力遏制住自己的念頭,她現在已經會控制思緒,但很難,稍不注意還是會被系統檢測到。
這就是她無法觸及的高科技位面世界。淩絕安撫系統,“放心,我不會丢下你不管。”
畢竟是系統将自己從地獄拯救了回來,她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清晨的陽光柔和溫暖,少女挎着黑色書包的纖細身影投映在鵝卵石路上。
通往上課的報告廳路邊種着一排的棕榈樹,轉角處便是假山堆砌,芭蕉葉層層疊疊,碩大旺盛。此時人還很少,四下安靜,淩絕剛要轉過芭蕉葉,便聽到從裏面傳來談話聲。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幾天你應該見識到了。其實爸爸有些後悔,讓你從小就關在家裏學習,甚少跟外界接觸,也就養成了你現在自傲的性子。”
說話的人是個中年男子,聲音醇厚低沉,帶着微微遺憾。
“爸爸是覺得我還做得還不夠好嗎?第一次分班,我分在了乾班。”
淩絕原本想轉身離開的腳步一頓,這聲音,似乎是斯想。
他曾經說過,他的父親就是華大物理教授。
“據我所知,分在乾班的人數就有接近百人,兒子,這當然還不夠。你不應該這麽容易滿足,不然就會退步。”斯教授的聲音嚴肅認真,帶着望子成龍的期盼,“至少,要拿下本次夏令營的總考核第一,不要丢爸爸的臉面。”
淩絕已經走遠,她沒有聽完也猜得差不多了。這是一個苛求孩子優秀的父親。
在她看來,斯想已經很優秀了,第一只有一個名額,豈是人人都能得的?只有系統背後的變态世界,才會定下這樣的任務要求吧。
“宿主,這麽說來,你并不想成為第一?”
淩絕擡眸,看着通往教室的路,“當然,我只想憑着自己的本心,全力以赴地做好每一件事,但你們讓結果變成了生死界限,這可就不美好了。”
系統用它機械的腦子努力想了想,發現自己并不理解淩絕說的這一段話,幹脆放棄了。反正不管怎麽樣,淩絕要活着,就必須完成任務。
黑色書包啪嗒一聲,被放在桌面上。
抱怨聲随即逸出來:“你這個女人,能不能輕點,還讓我裝這麽多的書!”
就在剛剛,淩絕先去了圖書館,利用臨時借書證,借了一書包的書過來。
“如果不願意,那以後我不帶你出來了,我可以買新的書包。”淩絕懶得聽它的叽叽歪歪,直接将它壓扁,挂在了課桌邊上。
黃泉哼哼唧唧,“那算了,還是帶我出來吧。還有,快點給我找新宿體。”
如果它能動,估計書包都在跳扭扭舞了。
淩絕翻開書,認真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黃泉還想再說些什麽,一道機械音忽然冒出來,打斷了他的話,“閉嘴,不準打擾我家宿主學習!”
“……”黃泉找了一圈,沒找到這該死的電子系統在哪裏,他哼笑,“你家?真是狗腿子。”
系統氣得滋滋冒亂碼。
淩絕重重地放下筆,表情嚴肅。
系統和黃泉這兩只趕緊龜縮回去,不敢吱聲了。
淩絕揉了揉眉心,這才重新投入書本中。
報告教室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淩絕已經看完了一章節的內容。
接下來一周授課的老師已經将課件與習題資料提前分享到學習群裏,這周主題是生物遺傳方面,算是高中裏難度較高的學習內容。
“終于不是那麽變态的考核方式了,我果然還是喜歡考試。”
“別掉以輕心,聽說這位單教授號稱華大生物系女魔頭,每年期末都是她出卷,難得要讓華大這些天之驕子們都想跳河。”
“難才好,這樣大家都做不出來,很公平!”
“當然也不是這麽說的,畢竟還有比這些難題還變态的天才人物,聽說已經有人在單教授出的試卷上拿過滿分,還是沒有正式入學華大的高中生。”
“靠,人跟人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說話的人無不羨慕嫉妒恨。
“第五靈,是你嗎?”忽然有人湊到她面前。
淩絕看着不知何時坐在自己旁邊的女生,勉強認出來是上一周坐在自己前排的人,是借過水筆的交情,好像叫蘇橙曉。
“不是。”淩絕下意識地遞過去一支水筆,“你的水筆又壞了嗎?”
上一周淩絕坐在位置上學習的時間統共不過幾個小時,但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裏,蘇橙曉跟她借了三次水筆。
蘇橙曉捂着自己的臉龐,幽幽嘆氣,正常人都知道她根本不是想借水筆吧,只是找不到話頭,才想靠這個理由跟她搭話。沒想到對方會這麽一本正經地當真。
淩絕微挑了挑眉,将水筆放回桌上,“下次想找我說話,你可以直接說。”
蘇橙曉的眼睛亮亮的,忍不住往她身邊湊了湊,“我還以為你沒發現呢,他們都說你性子冷,我怕我找你說話,你懶得理我。”
淩絕想了想自己來這裏後做過的事情,也沒有做什麽吧,只是埋頭學習而已。大概這樣在旁人眼裏就是不合群了吧。
淩絕一臉高深莫測,“嗯,除了學習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找我說話。”
蘇橙曉沒有退卻,反而很興奮,“果然,天才都是這樣子的嗎?好的,我會遵守你的規則,在學習上的事情找你說話。”
淩絕忍不住多看了這個女孩一眼,這才發現這是一個顏值頗高的女生,跟早年出道的電影明星相比也不遑多讓,清新可人,适合去出演青春偶像劇裏的白月光角色。
“真的不是你嗎?那誰這麽厲害!”蘇橙曉似乎還有點失望。
很快,他們就知道了,這個做出大學生物試卷滿分的人是誰。
單教授站在講臺上,頭發綁得幹淨利落,一身合體女士西裝,面孔嚴肅得仿佛面無表情,氣場攝人心魄。她巡視了報告廳一圈,将課件打開,“本周我就講授一個知識點,講完就是你們的複習和練習時間,相關資料和習題我已經上傳大群,有需要的同學可自行下載,當然,如果你有足夠的自信做好周末測驗,即使不來上課也無關緊要。”
話落,她又看向坐在前排的一個男生,“斯想,就由你來擔任課代表,大家有什麽不明白的問題,可以先問斯想同學。”
最後一句話是對着大家說的,引來衆人嘩然。
有年輕氣盛的男生忍不住發問,“單教授,為什麽不多觀察觀察再定下課代表呢?”
按照規定,在夏令營裏擔任過幹部或者課代表的學生可以額外加分,所以大家都反應才如此大。
淩絕翹了翹嘴角,旁邊的蘇橙曉一直關注着她,沒有錯過她這抹淺笑,“你在笑什麽?”
“你剛才問我考滿分卷子的人是誰,現在不就知道了。”淩絕微揚下巴,一雙清淩淩的眼睛閃着不易察覺的光芒。
與此同時,單教授解釋道:“如果你們當中有誰可以把我出的試卷考滿分,課代表也可以給你們當。”
話落,滿堂寂靜,斯想瞬間成為衆人矚目的焦點。
當着教授的面,大家自然不好說什麽,但等下課,說各種話的人就出現了。
淩絕低頭整理好自己的筆記,背上書包準備離開,蘇橙曉拉住她的衣袖,跟她說悄悄話,“我還真寧願是你當課代表,斯想那家夥就是關系戶。”
看來斯想有個爸爸在A大當教授的事情人人皆知。
旁邊經過的人也在議論此事,“早就學完的人結果待在這裏跟我們一起競争,那還有什麽比的意義,哼,當我們是陪跑的嗎?”
“都說教育要公平,現實還是如此殘酷呢。”
教室漸漸的空下來,陶影珊漲紅了一張臉,握着拳頭跟在那些議論紛紛的人身後,氣得差點跳腳,“就算斯想比我們提前學了,滿分也是靠他自己本事考的,你們這些人,就算提早學了,就敢保證自己可以都做對嗎?!”
斯想拉住自己的夥伴,“影珊,不要說了,清者自清。”
“我就是看不慣別人說你的樣子,來參加夏令營的哪個不是靠實力拿到資格入場券的,說得好像你開小竈一樣,我就不服氣。”陶影珊撅了撅嘴巴,眼角餘光忽然瞥到走過的人影,她立馬嚴肅起臉,“說起關系戶,我覺得某人更有資格套上這個身份,只不過沒人知道而已。”
淩絕聞言,瞥了她一眼,認出來她就是昨天帶着一群人圍觀自己和蔔歐矛坐在一起喝冷飲的人,似乎還陰陽怪氣地問了不少問題。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對自己總是保持莫名的敵意,淩絕不是願意吃虧的那種人。她徑直朝着陶影珊走過去。
陶影珊比她高大,但不知道為什麽對方走過來的時候還是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壓迫感,四周的氣場似乎被這個不足一米六的女孩所統攝,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淩絕的眼神絕對稱不上和善,她看着陶影珊的臉,“你剛剛才說來參加夏令營的哪個不是靠實力拿到資格入場券的,怎麽一看到我走過來,就改口有關系戶了?我有理由證明,你對我抱有成見,我想我并沒有哪裏惹到你。”
陶影珊的眼神裏是藏不住的蔑視,卻又透着幾分害怕羞惱,她怎麽會直言自己看不慣她的理由。
淩絕見她不說話,也不準備等到對方一個回答,把關系挑明就可以了。她又看向旁邊一臉複雜欲言又止的斯想,“雖然都是同輩,但對于自己的同伴,有時候還是要規勸一下她,有些話不能亂說,免得禍從口出。”
斯想沒有想到自己會被說教,偏偏他确實沒理,只好木木地應了一聲。
淩絕滿意地點點頭,轉身離去。只聽到身後傳來陶影珊惱羞成怒的聲音,“斯想哥,你怎麽不維護一下我,任憑她這麽說我!”
男生面對責怪自己的青梅,無力地嘆氣,“你以後少惹她,第五靈不是我們惹得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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