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Chapter67

Chapter 67

當飛機落地Z市時,氣溫驟然上聲。霖慈無心顧及這些,身上穿的還是厚重的大衣。

等上了出租車,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熱。心情奇怪的很,對一切都不耐煩,可一切感受又像是被塑料膜包裹,很不真實。

自從得到消息之後,霖慈便再也沒有合上過眼睛。她給覃鳳聲打過去幾個電話,都是無休止的忙音。而這一路緊趕慢趕,等回到家時見到的,只有客廳五鬥櫃上放着的一尊遺像和小小的骨灰盒。

盧老師醫生清高低調,追悼會也是一切從簡。自醫生宣布死亡後,除去小部分親近友人同事,其他人再沒有通知了。

葉知秋最近都在覃家幫忙,她自幼失母,跟盧老師關系親厚,此刻見霖慈來了,頂着一雙腫核桃眼,有氣無力地跟她解釋,看得出來這幾天累得不輕——

“盧老師這次發病太急,深夜送到醫院人就......沒了。我們誰都沒想到,那天早上盧老師還說等天氣好了要去釣魚來着......卻沒想到......”

“小時候覃叔叔因為工作經常不在家,所以老覃跟她感情很深的。他大概是承受不住,又不想讓大家擔心.......但霖慈,我真的很怕他這種時候做出什麽傻事來。”

覃鳳聲會去哪呢?

霖慈到盧老師的遺像前叩拜,哭得根本直不起腰來。淚眼朦胧中,有人拉她起來——是覃叔叔。他是知道霖慈和覃鳳聲準備離婚的事的,霖慈面對他還是有些尴尬。

今天仍不時有親友上門吊唁。霖慈一到家就接過迎來送往的重任,中間給覃鳳聲打電話,仍舊是嘟嘟忙音。霖慈便作罷,或許覃鳳聲的确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間。

人忙起來就沒時間悲傷了,霖慈一夜未睡,下飛機後又忙到現在,看看表已是深夜。覃父還坐在沙發上,他看起來蒼老了不少。

客廳沙發的中央還擺着她和覃鳳聲結婚時拍的全家福。那時候盧老師瘦削卻能站着,覃父也是一頭黑發站得筆直。她和覃鳳聲相互依偎,笑得歲月正好。

而此刻呢寂寥空曠的房間內,霖慈和覃父就這樣呆呆地坐着,覃父應該許久沒染發了,灰白的發茬從頭頂冒出來。鐘聲風聲填不滿空洞的房間和人心。

覃父率先開口,“小穆,今天謝謝了。本來這種事不該麻煩你的,但今天多虧你了。快去休息吧。最近都在醫院,家裏好久沒收拾了。今晚就湊活在鳳聲房裏睡一晚吧。”

霖慈點點頭,目送覃父回了房間。自己就在客廳裏,陪盧老師坐了一會兒。她望着照片裏雙眼含笑的盧老師,暗自在心裏發問:盧老師,您是不是也怪我做的不夠好?所以連一句告別都不肯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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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又想湧出來了。可眼睛幹澀得很,大概是今天哭得夠多了,竟然是一滴也沒有了。

她上了樓來,走進覃鳳聲的房間。想了想,掏出手機拍了一張床的照片發給覃鳳聲,【再不回消息,我可穿鞋上床了。】

不過霖慈也不期待什麽,畢竟她陸陸續續給覃鳳聲發過不少消息,都是石沉大海。

霖慈還不着急睡。這房間她之前來過,只是并沒有留意。今晚她獨自一人,內心千頭萬緒消解,此刻只是慢慢在房間裏晃悠。覃鳳聲的房間有一大面牆都裝了書櫃,裏面滿滿當當都是書。

霖慈慢慢走過去,最上面的都是覃鳳聲從小上學時用的習題冊作文本,盧老師都有給他認真保存好。霖慈想到覃鳳聲那些二十幾分的作文以及書櫃另一層連覆膜都沒撕的文學書籍,想那些作業本也算是祖墳冒青煙了。

桌上擺着一舊本子,看起來是在這裏拜訪很久了。上面有一層淺淺的薄灰。

霖慈拿過來翻看。

覃鳳聲的字稱不上規矩,但是潇灑,絕不至于難看。霖慈一頁一頁翻着他的筆記本,複雜的公式,冗長的解題過程,還有......一根毛線?

這毛線圈花色有些眼熟,鬼使神差間,霖慈伸出左手,将它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正正好好,嚴絲合縫。

心中恍然一記鐘聲響起,電光石火間心裏有個聲音忽然響起——星星游樂園!

所以這是高中時她坐在秋千上在指間把玩的毛線?

覃鳳聲一直留着?他為什麽一直留着?

一個古怪的念頭冒了出來:那一年前的那場求婚,那枚嚴絲合縫的戒指。她可以認為并非偶然嗎?

心髒抽痛。

霖慈終于還是哭了出來,後悔如同江海一般朝她襲來,将她淹沒。瞧瞧她,自以為是,愚蠢至極,竟然親手将覃鳳聲從她的生命裏推了出去。

她不該懷疑覃鳳聲的愛的。

如果她可以念念不忘,那為什麽覃鳳聲不可以?

她不該這樣的。

霖慈是流着淚在床上睡去的,被窩裏還殘留着淡淡的清香。那是覃鳳聲偏好的沐浴香型。

待到隔天,家裏前來吊唁的賓客幾乎沒有了。霖慈終于脫身,準備去找覃鳳聲。時不時拿起手機查看信息的動作幾乎融進肌肉,霖慈自己都覺得累得慌。

但找人,也得有個方向才行。

霖慈窩在沙發裏盤算——覃鳳聲,男,無不良嗜好,不喜人多。唯二稱得上是“嗜好”的,一個是釣魚,另一個是保衛蘿蔔。這樣的人,行為軌跡非常簡單,家,公司,公司,家。

可一旦失蹤,卻讓找的人犯了難。

霖慈漫無頭緒地在街上走着。如今已是三月的尾巴,法桐長出新芽,陽光溫暖得不像話。

她先去的是律所,但自然一無所獲。霖慈許久沒來覃鳳聲的辦公地方了,自從第一次送飯撞見葉知秋後,她就十分“知趣”地再也沒有來過他辦公的地方。

今日一見,律所倒是一派熱鬧,粉刷一新。門口最顯眼的地方挂着大字喜報——将在歐洲開分所的好消息昭告天下。也算是自身實力的又一佐證。

焦桂将她帶進來,他和覃鳳聲關系夠鐵,也知道他家裏的事。覃鳳聲的辦公室在最裏面,幹淨整潔,盡管已經半個月沒來了,也難見一絲塵埃。

霖慈拿起他辦公桌前的相框,翻過來,一張是他們的結婚照,另一張是覃鳳聲和盧老師。在和盧老師的合照裏,覃鳳聲看起來很青澀,大概才高一。

他穿着高中制服,站在帶着“小蜜蜂”的盧老師身邊,高出她一個頭,抿着嘴故意耍帥。而盧老師則眉眼彎彎,一貫的氣定神閑。

霖慈腦海裏靈光一現,轉身就跑,卻不想正好撞上端着水杯的焦桂。滾燙的水一下灑在霖慈的手上。

刺痛卻也顧不上,焦桂要去給她拿藥,霖慈卻甩甩手,“不用了,一點都不燙。謝謝了啊,桂姐,我先走了。”

“诶!”焦桂在後頭怒吼,“這個覃鳳聲,跟他說了多少次了!不許當別人喊我‘桂姐’!”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霖慈跑啊跑啊,只覺得自己好像生出了無盡的力氣,奔三的身體生出十幾歲的翅膀。在三月的街頭,她跑出一身汗來。

等到一高校門口時,霖慈已經把格紋圍巾解下來當扇子使了。殊不知,一顆雄心準備解救公主的穆霖慈騎士第一關就被門衛大爺給攔住。

算了,老臉不要了。

霖慈慶幸自己出門時太心急,忘了摘框架眼鏡。她做模做樣地扶扶眼鏡,“大爺,我練習冊忘教室裏了,就讓我進去取一下吧。”

大爺端坐在門崗裏,無私鐵面上擠出一絲冷笑,“丫頭,不是穿個衛衣就能裝高中生的!”

霖慈汗顏,但仍不死心,一鼓作氣道,“大爺我求求你了,我跟我老公吵架了,他估計來這兒了!我的終身大事就靠你了!”

這下大爺終于出來了,他一臉嚴肅地望着穆霖慈,苦口婆心道,“丫頭,這裏頭可都是未成年,你這是違法的。”

他揮手趕霖慈,“走吧走吧,再不走我真報警了!”

“大爺你行行好,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

霖慈正低三下氣,抓耳撓腮着,忽然背後響起一聲疑問,“霖慈?”

“诶!”

霖慈下意識應了一句,扭過頭來卻看見覃鳳聲好端端地站在她背後,“诶?诶诶?覃鳳聲?你是真的假的?你怎麽在這?不對不對,你還真在這啊。”

覃鳳聲拉着她走開,很快又松開,聲音裏滿是疲憊,“你還不如問我是活的死的。還有,你為什麽在這?”

霖慈笑,“我猜你或許會在這。怎麽?你也沒進去?”

覃鳳聲冷笑一聲,“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傻啊。”

他帶着霖慈來到路對面的操場,指着門洞大開的操場道,“你從這進去不就行了?”

Z市一高財大氣粗,最大的操場和主校區一路之遙,中間立着一座高架連接。

這下霖慈真的汗顏了。

于是打算先下手為強,她雙手叉腰,“這兩天幹嘛不接電話。玩什麽失蹤啊,知不知道別人要多擔心你!”

覃鳳聲掏出手機,舉在半空,“沒電了。”

他又問,“穆霖慈,這個‘別人’裏有你嗎?”

霖慈本沒什麽的,可聽他這樣發問,忽然情緒上頭,委屈擔心氣氛一股腦地沖上來,淚不打招呼地就落了下來。她伸手往覃鳳聲胳膊上一招呼,“覃鳳聲,你混蛋!”

淚一流出來,止都止不住。霖慈小聲嗚咽着,恨不得将這些天的負面情緒都哭出來才好。覃鳳聲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最終還是伸出手來,替她擦淚,口中喃喃道,“好了不要哭了。我混蛋。”

馬上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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