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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包廂窗外的不遠處，有一顆歪脖子老樹。

兩只鳥兒在枝丫上踩過，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襯得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裏更顯寂靜。

沈卿之頂着一身誇張的非主流妝容，巴掌大的小臉燒起一片：怎麽會是她啊？

之前搞這套造型的時候，她本想着對方不過就是個素昧謀面的陌生人，留下個惡劣的初印象，正好将來老死不相往來。

而眼前這個相親對象，她不僅認識，還頗有淵源。

過往的記憶碎片一瞬間湧來，沈卿之一顆腦袋又暈又疼。

[顧姐姐，我以後也考Y大，做你的學妹好不好？]

[好啊，卿卿這麽聰明，一定沒問題的，姐姐等着你]

場面一轉

[你這孩子，同學會喝這麽多酒，這會兒終于曉得起床了]

[你說錦容嗎，她是去M國了，早上的飛機，她沒跟你說嗎？]

[電話打不通？可能是在飛機上吧，你晚點再打試試]

……

對方當年走得匆忙，連只言片語都來不及留下。

當時她試過許多聯系方式，可那人卻像是人間蒸發一樣，一個大活人，竟然可以消失得那樣徹底。

後來再次見到人，竟然是在電視上。

年少的沈卿之默默挂懷了許久，直到後來，以為自己終于可以不在意了。

不過是人生中的一個過客，聚也匆匆，散也匆匆。

可是如今，時隔九年，那人又這樣猝不及防地闖入自己的生活。

還是以“相親對象”的身份，還是在這樣尴尬的情形之下。

也不知道是較勁還是別的，平時嘴巴像上了機關槍一樣的沈卿之，這會兒安靜得不像個真人。

顧錦容不說話，她也決計不會主動開口。

顧錦容手上整理着沈卿之調皮的發絲，目光黏在那張被折騰得五彩斑斓的臉上。

這種被人盯着看的感覺讓沈卿之覺得不自在。

就這麽張鬼臉，有什麽好看的？

就在沈卿之快要不耐煩發作之際，顧錦容先一步松了手，向她展露出一個落落大方的笑容。

“你好，我叫顧錦容，今年三十歲，畢業于Y大，職業是演員。

“工作之餘最大的愛好是烹饪，目前會做一百八十餘種菜式……”

等等，她這是什麽意思？

沈卿之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弄得摸不着腦袋，出聲打斷。

“你跟我說這些幹嘛？”

顧錦容話說到一半被打斷也不惱，笑意溫柔。

“相親啊，不都是要自我介紹嗎？”

誰要聽你自我介紹！

誰要跟你相親！

明明一開始說“相親”的是沈卿之本人，這會兒她卻有種自己被調戲了的感覺。

回過神來的沈卿之有些惱羞成怒，語氣生硬道。

“那我也實話告訴你吧，我今天來這裏，其實也沒打算真相親，主要就是想應付一下我家那個□□女王。

“你也瞧見我這副模樣了，回頭她們要是問起你，你就說沒看上，說我們不合适。

“總之随便說點什麽都成，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顧錦容安靜聽沈卿之一口氣把話說完，臉上表情似乎有些為難。

“卿卿這意思，是想讓我幫你撒謊嗎？

“可是要對人撒謊，我總覺得良心有些過意不去。”

你還有良心？

沈卿之不經意地咬唇，語氣奶兇奶兇的。

“這怎麽能算是撒謊？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多半應該是看在跟我姐的交情上。

“你現在好歹也是一國際影後，不至于真的淪落到需要靠一次相親來解決終身大事吧。”

沈卿之說完越發覺得自己言之有理，自己點頭以示肯定。

“至于。”

顧錦容直視沈卿之的雙眼，語氣輕柔，帶着幾分可憐意味。

“影後也是人，影後也是要結婚的。

“你自己也在娛樂圈工作，就該知道我們這行平時在工作之餘想要找到一個合适的對象有多難。

“你現在才二十三歲，就被家裏推着來相親了。我都已經三十歲了，能不急嗎？”

沈卿之：……

我信了你的邪！

顧錦容見沈卿之是真的有幾分動怒，收斂了眼神，瞬間轉換出一副交談公事的模樣。

變臉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好吧，說正經的。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倆真結婚的話，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的。”

她目光從眼前那誇張的爆炸頭上掠過，輕笑。

“弄成這般模樣，是被家裏逼得狠了吧。

“就算這次我真的幫你糊弄過去，可能沒多久就會出現下一個，你總不能一直都用這一招。

“倒不如我倆結婚，從根源上解決你被催婚的問題，一勞永逸。

“我是說，協議結婚，我來幫你打掩護。”

很離譜的建議，但沈卿之竟不自覺地順着她的話去思考。

這倒是以前從未設想過的道路，或許真的管用？

下一秒，她又懊惱地甩了甩腦袋。

怎麽就這麽容易被蠱惑呢，就算真要找協議結婚對象，也不是非得找她啊。

顧錦容仿佛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紅唇輕啓，“卿卿是在想，你還可以找別的協議結婚對象？”

沈卿之：……

這女人，是會讀心術嗎？

顧錦容接收到沈卿之氣惱的目光，笑意從容。

“可一時之間，你又上哪兒去找這麽合适的人選呢？

“即使是協議，也涉及到領證，有一層法律關系在那兒。

“協議的對象，一需得知根知底，二需得對方也有同樣的協婚需求。

“想來，應該沒有人比我更合适。”

說的……似乎有幾分道理。

沈卿之擡眸，故意乜向顧錦容，目光卻只夠乜到對方的下巴。

先不管這麽多，穩住氣勢再說。

“那你倒是說說，你又是為什麽想要和我協議結婚？”

沈卿之在心裏冷哼：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現在已經不是十來歲好糊弄的小P孩了，我精着呢。

顧錦容含笑看向她，眼波流轉，溫柔又愉悅。

“卿卿這麽可愛，我最喜歡你了。要是能和你結婚，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沈卿之聞言立刻冷下一張臉，“呵，首先排除這個答案，說實話。”

顧錦容無奈嘆了口氣。

“好吧，其實是因為我回國之後，影迷朋友的熱情過于高漲。

“我這兩年準備轉型接一些特殊題材的劇，流量太大未必是好事。

“我看圈裏別的演員結婚後，粉絲也會跟着佛系冷靜許多。

“所以我在想，要是我也已婚，有些事會不會便利許多。

“但是我又不愛撒謊，所以這婚，得真結。”

沈卿之在顧錦容說話時一直仔細觀察着她的表情，見對方一臉真誠，不由得信了幾分。

她以前只聽說過明星為了媚粉凹未婚人設的，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嫌流量太高專程凹已婚人設的。

這可還真是，有夠凡爾賽。

這理由乍一聽十分離譜，但因着說這話的人是顧錦容，竟莫名有了幾分可信度。

顧錦容見沈卿之有些被打動，拿出手機打開地圖搜索。

“說起來距離這裏兩千米處就是民政局，這會兒才下午四點一刻，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還在思索的沈卿之聞言大驚：什麽鬼，我都還沒答應呢，怎麽說風就是雨的！

她見顧錦容表情認真，不似玩笑，一臉嚴肅地說出了今日以來最有邏輯的一句話。

“有沒有一種可能，辦結婚證是需要戶口本的？”

本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對方知難而退，誰知下一秒，就見顧錦容打開手提包，纖長的手指撚住兩本棕皮小本本。

“卿卿說的是這個嗎？真巧，我都帶了。”

沈卿之今天受到的刺激一波接一波，連說話都不自覺帶着結巴。

“正……正經人誰會随身攜帶戶口本啊？還……還有，你為……為什麽會有我家的戶口本？”

顧錦容将戶口本仔細收好，取出張濕巾，娴熟地替沈卿之擦去臉上的濃妝。

“先卸妝，路上邊走邊說，不然來不及了。”

顧錦容自始至終嘴角都挂着一抹極淡的笑意，只在說這句話時語氣間有幾分急促，沈卿之一下子也被這樣緊張的氛圍所感染。

她心裏實在好奇，竟乖乖照着顧錦容的話去做。

半小時後，恢複原貌的沈卿之與顧錦容兩人出現在了民政局。

今天是工作日，這個點民政局裏除了有幾個當值的工作人員，空曠得很。

當沈卿之和顧錦容兩人出現時，工作人員還小小詫異了一番。

顧錦容說明了來意，幾個離得近的工作人員更是深呼吸了一口氣。

好家夥，在這兒上班久了，什麽瓜都有機會吃到。

不過好在大家職業素養都不錯，耐心地告訴她倆如何拍照、填表。

“兩位再坐近一點，一起說‘茄子’。”

自從畢業後就沒這麽傻的拍過照了。

沈卿之一邊在心裏吐槽，一邊僵着身子配合說着“茄子”。

她身子坐得筆挺，手臂不經意挨着一抹溫熱，栀子花的氣息湊近。

“放松一點，很快就好。”

這話聽着，怎麽感覺怪裏怪氣的。

沈卿之耳朵升起一片紅霞，神色竟帶着兩分嬌氣。

“咔嚓。”

鏡頭捕捉得恰是時候，并肩而坐的兩人，一人眉眼含羞，一人溫柔風情，看着便是十分般配的一對璧人。

後面的領證流程都很順利，沈卿之一路被推攘着，換裝、拍照、填表登記，像是在打仗一般。

下午五點半，沈卿之單手捧着新鮮蓋章的紅本本，心裏還恍然有種不真實之感：我現在是……有婦之婦了？

從兩人見面到現在，不過短短兩小時，她就完成了從單身女青年到已婚女性的蛻變。

劇情發展有點魔幻，怎麽回事？

都怪戶口本！

這會兒兩人坐在顧錦容的私家車裏，密閉空間中再無旁人。

顧錦容默默瞧向座位一側，只見沈卿之空閑的那只手自然垂下，十指纖纖，又細又長，指尖泛着漂亮的粉紅。

她伸出手，悄悄與之十指相扣，熟悉的溫軟讓她心尖一顫。

良久，她才終于不舍地開口打破沉靜。

“卿卿，我現在送你回家？”

沈卿之思緒被打斷，下意識将手抽回，一雙漂亮的眸子瞪得渾圓。

“你好像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會有我家的戶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