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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成提着木盒,一路小心保護着回家。

木盒裏,放着一碗藿香正氣湯。

他剛到門口,還沒進去呢,就聽到裏面傳來老娘的咒罵聲,和妹妹的哭聲。

“你就是活該,孫元河我告訴你,我巴不得你得熱病趕緊死了呢!你說我這輩子造了什麽孽,碰到你這麽個腦子壞掉的男人,還生了倆腦子壞掉的崽子,天天被人在背後指着脊梁骨嘲笑。”

孫成的娘,許彩雲,站在正屋門外猙獰着臉怒罵。

因為罵聲太激烈,她十二歲的女兒孫爍金吓的哇哇直哭。

許彩雲又把矛頭對準女兒:“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你腦子壞掉了,嘴巴也跟着壞掉了嗎?”

裏屋。

男人咳嗽中帶着痛苦的聲音傳出來:“彩雲,你可以罵我,但是別拿爍金撒氣。”

許彩雲冷笑道:“用得着你在這裏裝老好人?你當好人還沒當夠嗎,你看看這個家,哪裏有半點家的樣子?”

東西被摔砸的破破爛爛,院子裏到處都是垃圾,整個家看起來一團糟。

更何況每天還有無休止的争吵、和哭泣。

孫成默默推開門走進來。

許彩雲瞧見他,火氣蹭的一下又上來了:“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還敢離家出走,你是不是覺得你能耐了,翅膀硬了——”

“爹有救了,這個是藿香正氣湯,庚年哥研發出來的,專門治療熱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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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成看着他娘,微紅着眼睛說道。

許彩雲愣住。

那個瞬間,她表情明顯是欣喜且松了一口氣的。

可很快,許彩雲繃住臉,嘲諷道:“那你爹這老東西,又能活下去了,真是晦氣。”

孫成沒有理這話,從小到大,他已經聽了太多他娘言不由衷的詛咒。

但是,能怎麽辦呢,老天爺好像天生就對他家充滿了惡意。

孫成提着湯藥進屋。

他将床上躺着的父親扶起來,仔細給他喂藥。

妹妹孫爍金小心湊過來,不太能聚焦的眼睛看着床上的哥哥和父親,神情茫然。

她是普通人嘴裏的‘傻子’,智商低下,偶爾犯病的時候,會不停地抽搐,一直哭。

孫元河喝了藥,很快身體明顯就有所好轉,他驚訝問道:“這藿香正氣湯,是陳家那小子研究出來的?”

“是,是庚年哥研究出來的,他可厲害了,咱家的耕犁、耧車,都是庚年哥研發出來的。”

看着老爹身體好了,孫成喜極而泣,紅着眼睛說道:“爹,我以後想跟着庚年哥。他可厲害了,什麽都能辦到。你放心,我一定立起來,我不愣了。我得讓你跟娘過上好日子,尋找名醫給妹妹治病,讓咱一家都好好的,誰也別想欺負咱,嘲笑咱,好不好?”

說話的時候,他視線看向老爹孫元河扭曲成詭異形狀的右腳,眼睛裏浮現出仇恨。

18歲的愣子,跪坐在父親床邊,哭着說自己以後再也不愣了。

孫元河既感動,又心疼,他抱着兒子的頭,顫聲道:“好,爹信你。”

“衙門裏還有差事,我得回去幫忙。爍金,在家不許哭,要聽爹娘的話。”

孫成抹了一把眼淚,雖然妹妹不見得能聽懂,但他還是認真交代了一番。等出門後,他跟許彩雲打招呼:“娘,我走了。”

許彩雲惡聲道:“趕緊滾!”

然而,等孫成走後,她轉過身,眼睛早就已經哭的通紅。

孫元河拖着一只跛腳,踉跄着從裏屋走出來,看着妻子這般模樣,輕聲道:“咱家愣子最近變化真的很大。我猜測,應該是受陳家那小子的影響。以後就讓他在縣衙待着吧,說不定,這孩子還真能給咱倆帶來一些驚喜。”

是啊,驚喜,那是跟希望一樣美好的東西。

可滿目瘡痍的孫家,早就沒了可以期待的希望。

許彩雲擦掉眼睛裏的淚水,獰聲道:“陳家那位也是二世祖,能混出什麽名堂?說不定明天就被鄭文峰收拾了!而且你不知道吧,愣子跟着他,去割豬的那玩意兒,連我出門都被人笑話!我們能指望愣子?那還不如指望你早點死呢,你死了,我日子反倒是過的輕快些!”

離開家後,孫成抹掉眼睛裏的淚水,又變成了那個滿臉憨愣,一看就不怎麽聰明的愣子。

他回到縣衙的時候,陳庚年正跟兄弟們開會。

因為挫敗了鄭文峰,而藿香正氣湯又是能解決熱病的神藥,所以大辦公房裏一片興奮笑聲。

值得一提的是,趙強也從涼州回來了。本來還有些羞愧自己辦砸了差事,但一聽說縣太爺解決了熱病,頓時也就沒了喪氣的心思。

孫成沉悶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咧開嘴笑着走了進去。

“愣子來了!”

“快坐快坐,庚年哥說了,等着你一起開會呢!”

孫成依言坐下。

陳庚年瞄了他一眼,關切道:“怎麽樣,你爹好了嗎?”

孫成笑道:“喝了藥,很快就好了。”

那就好。

陳庚年松了口氣,随後看向衆人,說道:“熱病的問題,有鄭文峰出面,最近咱兄弟們也都累了,這事兒咱就撒手不管,讓他頭疼去。但是水源的問題是要解決的,咱衙門後面那口井,水源還算充足,以後讓那些缺水的村子,派遣一些男人過來,用板車拉水。”

湯藥可是要入口的東西,很容易被敵人做手腳。

所以陳庚年才想出這麽個主意,讓鄭文峰出錢出力,去負責分發藿香正氣湯。

但水源,同樣也是個大難題啊。

最近這天氣溫度越來越高,也沒有半分要下雨的意思。

陳庚年眼睛裏浮現出一抹憂慮。

這樣下去,怕是要渴死人,不僅人,地裏的莊家怕是也撐不住。

裴寶來道:“打井水比較好安排,只要排隊來打,稍微看護一下就行。可藿香正氣湯的事兒,咱就一點不管了?”

陳庚年笑道:“那肯定不是,鄭文峰多半是要找先前衙門開除的那些差役去辦事兒,兄弟們沒事的時候可以去看看,就當監工嘛。”

衆人聞言哄笑出聲,還是庚年哥招兒高!

咱可以不出力,但可以去博個好名聲嘛!

這時候,邵安帶人推着好幾輛板車走進縣衙。

板車裏,放着木匠鋪定制好的大辦公桌,以及一些簡陋的床。

陳庚年說道:“趕緊幫忙擡進來。”

大家紛紛去幫忙。

衙門裏條件實在太差勁。

房子只有外面的門頭是青瓦搭建的,後院大多都是草棚屋頂,晚上悶熱,還到處都是蚊子。

這也就算了,大家連個睡覺的床都沒有。

好在有邵安在,讓家裏的木匠師傅們幫忙,先搞出來一批木板床擡了過來。

木板床放在大辦公區後面的裏間。

七八張床貼在一起,大通鋪就這樣搞定了,睡十幾個兄弟沒問題。

相比于家裏,縣衙條件确實很簡陋,但大家都沒人願意回家。

一想到家裏老爹對自己的評價,誰肯回啊?

兄弟們就是憋着一股勁,要在縣衙裏幹出來一番成績,讓家裏人看看!

“這員工宿舍确實有點寒碜啊。但好在,最近曲轅犁、耧車的買賣進行的很順利,衙門收上來一批稅銀。銀子的事情,愣子來負責吧。回頭愣子清點好以後,跟邵安你倆合計合計。”

看着這簡陋的宿舍,陳庚年嘆了口氣:“先把房子修補修補,昨晚我睡覺的時候,被蚊子叮的渾身包,至少別讓再進蚊子了。其餘的,等條件好了,慢慢來吧。我跟大家保證,以後不僅有單人員工宿舍,咱們還得搞員工食堂,每天換不同的菜系。再以後的以後,等江縣生活水平提高了,衙門收到足夠多的稅銀,我給兄弟們分配房子,分配馬匹。兄弟們要是混出頭了,有本事了,我再以縣衙的名義出面,組織一些聯誼會,找一些江縣尚未婚嫁的女孩們,吃吃下午茶相相親,把人生大事也給解決了。”

我靠。

簡陋的宿舍裏,裴寶來等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如果他們在衙門多厮混幾年,有了工作經驗就會明白,這是老板在給自己畫餅。

可現在他們還稚嫩。

所以每個人都覺得,庚年哥這個餅,畫的太香了!

“哥,真給分房子啊?那我要三進磚瓦房,比我家還氣派那種,讓我老爹眼紅一把!”

“員工食堂什麽時候安排上啊,真能每天換不同的菜吃嗎?可不可以頓頓有豬肉!”

“要是分配馬匹的話,也太酷了吧,出門騎着駿馬,想想就風光。”

“咳,難道就只有我關心那個聯誼會嗎,真能解決人生大事兒?”

“庚年哥,你說的我現在渾身幹勁兒!”

先挫了一把鄭文峰的氣焰,接着又被喂了如此香甜的大餅,衆人都幹勁十足。

大家身處破漏的草屋棚裏,互相挨着擠着躺在板床上,一邊撓着身上被蚊子叮的大包,一邊興奮的談論着未來。

兄弟們,都要好好幹!

将來住漂亮寬敞的磚瓦房,吃頓頓不重樣的食堂飯菜,出門騎高頭駿馬,然後,咳,然後娶江縣最漂亮優秀的女孩兒做夫人!

在衆人的一片憧憬中。

唯有胡銘眼睛裏浮現出一抹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哀傷。

因為他弄丢了原本屬于他的那個女孩兒。

中午,孫成負責給大家做飯。

為了公平起見,兄弟們商量着又出了一個‘做飯表’。以後每天,有人負責晨起敲鑼,有人負責給大家做飯。

可惜,孫成的廚藝實在是太糟糕了,熬的麥飯帶着一股糊味兒不說,麥餅甚至都沒烙熟。

陳庚年好不容易畫的餅,險些被愣子一頓飯給搞黃了。

孫成很羞愧。

看他這副自責模樣,兄弟們也不好發火,只能含淚吃完,然後紛紛出去當‘監工’。

陳庚年吃的也很痛苦。

并在心裏琢磨着,雖然暫時因為太窮,不能讓兄弟們吃上每天不重樣的食堂,但,請個廚娘來做飯,是個必須要提上日程的事情。

陳庚年在想着如何招個廚娘。

而裴寶來等人,因為吃的心情不爽,決定出去找茬,讓別人也不爽一把。

鄭文峰被陳庚年逼迫着,接下了給民衆們分發藿香正氣湯的差事。

他這個縣丞現如今不在衙門,所以只能找曾經那些被陳庚年開除的差役們來辦事。

但這些差役們,以前跟着鄭文峰耀武揚威,沒少欺負人。

民衆們哪怕在他們這裏領取了藿香正氣湯,仍舊不領鄭文峰的情。

因為這可是縣太爺研發出來的救命神藥!

而鄭文峰這個狗東西,差點就把縣太爺搞下臺了!

裴寶來到的時候,那些曾經的差役們,正在苦哈哈熬制、分發湯藥。

他湊上去,笑嘻嘻的批評道:“怎麽只給半碗,多盛一些,你看看這個大爺,病的多嚴重啊,臉色都發白了,要多給些湯藥,滿滿一大碗!”

排隊的大爺頓時對裴寶來十分有好感,先是誇了裴寶來和縣太爺一番,然後怒罵鄭文峰和這個盛藥的前差役不是東西。

幹了活兒還不落好,真是能把人活活氣死。

但鄭文峰的人卻敢怒不敢言。

因為鄭文峰下了死命令,這個緊要關頭,誰要是鬧出問題來,會被他狠狠收拾。不僅不能鬧事兒,還得防着陳庚年的人,對湯藥動手腳。

萬一湯藥喝出問題,憤怒的民衆們絕對會去鄭文峰家門外鬧事的!

裴寶來自然清楚那發藥的差役怎麽想的,見對方一副生氣卻又防着自己的表情,他因為中午那頓難吃的飯而不爽的心情,終于舒坦了。

果然,讓敵人不爽了,自己就能爽到!

心情很好的裴寶來優哉游哉轉身,在排隊取藥的民衆隊伍裏一掃而過,随後覺得更爽了!

因為他瞧見了躲躲藏藏的裴仲。

他快步走過去,故意大聲說道:“哎呀!哎呀,這是誰呀!這不是我們本領大,家産豐厚,什麽都懂的,超級牛逼的裴仲,裴鄉紳老爺嘛!裴老爺,你也排隊來領取我們小年輕研發出來的藿香正氣湯啊?”

四周圍一片哄笑。

裴仲羞的臉色通紅,怒道:“臭小子,信不信我抽你!”

裴寶來嗤笑道:“抽,你來抽呗,你要敢抽我,我馬上就以你擾亂秩序為由,把你從這領取湯藥的隊伍裏揪出去。”

“你!你這逆子,你要氣死你爹啊!”

裴仲氣的臉色鐵青,可一時間還真拿他沒辦法。

嘚瑟完以後的裴寶來神清氣爽的走了。

他活了17年,頭一次在自己親爹面前如此神氣。

爽啊!

不僅裴仲。

包括胡志峰等鄉紳老爺,都收到了兒子們不同程度的嘲笑。

胡志峰出門的時候,還特地用一塊布蒙着腦袋,鬼鬼祟祟的貓着腰排隊,生怕被認出來。

然後,就聽他兒子胡銘,用義正言辭的聲音說道:“隊伍裏那個頭上蒙面的人,把臉露出來。鬼鬼祟祟的,看着就不像是個好人吶,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嗎?”

胡志峰咬牙摘下了蒙在腦袋上的布。

胡銘面無表情的跟自己老爹對視,随後若無其事離開,可看他離開時候不停顫抖的後背,就知道這小子笑的有多得意。

這逆子!

胡志峰氣的直咬牙。

藿香正氣湯的藥材配方并不算複雜。

除了主味藥材藿香之外,還有茯苓、大腹皮、紫蘇葉、白芷、橘皮、桔梗、白術、厚樸、生半夏、甘草等等。*

而這些,都是最普通便宜的常見藥材!

鄭文峰自己出了二十兩銀子,然後又去各個鄉紳家裏籌集善款,最後籌得快兩百兩銀子。

有了銀子,自然需要買藥材。

整個江縣,藿香最多的藥材鋪,自然是陳家藥材鋪。

因為有陳庚年提醒,陳申提前囤了一批藿香。

如此一來,陳家藥材鋪非但沒有被鄭文峰搞垮,還柳暗花明,反向賺到了鄭文峰的銀子!

這兩天陳申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止不住。

但邵芙蕖看着空落落的廳堂,沒忍住冷笑道:“你笑什麽,把兒子氣的不回來,直接住在了衙門,最後還是靠兒子渡過難關,還有臉笑?看看外面老百姓的呼聲,咱家兒子多受歡迎。說不定再過幾天,讓你頭疼害怕的鄭文峰,也會被咱家庚年給收拾掉,到時候看你老臉往哪裏擱。”

陳申聞言臉色十分尴尬,他現在是又得意,又後悔。

主要是陳老爺也沒想到,兒子會這麽優秀啊!

邵芙蕖說的沒錯。

藿香正氣湯被研發出來以後,陳庚年在江縣的風評,直接被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上去。

因為這可是救命的神藥啊!

你說縣太爺年輕,不頂事兒?

那鄭文峰倒是頂事兒,你讓他去救你的命去吧!

目前包括江縣縣城在內,還有十幾個村子,都設立了‘發湯點’。

只要患上熱病,就能去免費領取一碗藿香正氣湯。

那湯真如縣太爺所說,是藥到病除的神藥。

人們先前因為熱病而嘔吐、頭暈、惡心,甚至四肢無力等等糟糕的情況,喝一碗藥湯,沒多久就生龍活虎好起來了!

“哎呦,真的好了,頭也不暈了,走路也有勁了。”

李家村。

張阿花喝了兒子李泉帶回來的湯藥,躺着睡了一覺,醒來以後神清氣爽,面色紅潤:“縣太爺是真厲害吶,這藥管用的很,大家都快去排隊領取,去晚了怕是搶不到啊。”

李家村人瞧見張阿花這得意勁兒,都羨慕的眼睛發紅。

誰讓人家張阿花兒子李泉出息了呢,跟着縣太爺在衙門辦事兒,瞧瞧,張阿花得了熱病都不用排隊,人家兒子先送一碗湯藥回來!

但也沒人真嫉恨張阿花,因為每個人都能去領取湯藥!

李家村人互相結伴,趕往最近的發湯點,哪怕是先前因為生了熱病,神情麻木渾身不舒服的人,此刻也都一臉憧憬。

這個年代人們太窮了,根本看不起病。

得了熱病,要麽熬過去,要麽落下病根,要麽只能等死。

萬萬沒有想到,江縣人竟然能喝上免費的藿香正氣湯,解決熱病這個大難題。

感謝縣太爺,感謝縣太爺啊!

生病是個很可怕的事情,但是藥到病除,又是個值得慶賀的大喜事兒。

往年因為恐懼熱病,到處怨聲載道、罵聲四起的江縣,如今竟然也能聽到笑聲了。

在田地裏幹農活兒的老漢們,連腰板都挺直了些:“我喝了縣太爺的藿香正氣湯,身體舒坦了,幹活兒也不怕得上熱病,要搶着趕緊把地裏最後的種子播下去。這鬼天氣,再旱下去,怕是要把種子都曬死咯。”

有了這藿香正氣湯,大家幹活兒都有了底氣。

但,天上的毒辣日頭還在,高溫一直不降,老天爺也沒有半點下雨的意思,哪怕熱病得到解決,大家還是憂慮。

水源,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枯竭。

江縣最北部,以石門村為首的幾個水源枯竭的村子,現在每天都派人來縣衙拉水。

也有其餘好心的村民們,免費給他們送水。

大家都是苦難人,能幫則幫,因為這場缺水危機,整個江縣都空前團結了起來。

“團結?在生死存亡的時候,團結才是最虛假的東西。”

鄭家,鄭文峰笑的一臉陰冷。

在陳庚年手裏吃了這麽大的一個虧,足以讓他警惕起來。若任由對方繼續發展下去,那麽無論是官威、名聲、還是號召力,都會達到一個很可怕的地步。

到時候,江縣就沒有他鄭文峰的活頭了。

所以這個時候,下手必須狠!

鄭文峰問邢大強:“我讓你在裴仲家地裏安排的人,都辦好了嗎?”

邢大強趕忙說道:“都按照鄭爺的意思安排下去了。”

很好。

鄭文峰滿意點頭:“你放心,辦好了這件差事,等本官扳倒了陳家小子,一定把你叔叔邢鐵牛救回來。”

邢大強歡喜道:“多謝鄭爺!”

這天,一個驚悚的消息在江縣傳開:裴仲裴老爺家的地裏,渴死人了!

據說裴老爺摳門還惡毒,不肯給佃戶喝水,還讓佃戶們不分晝夜的勞作,最後那個佃戶活生生渴死在了裴家田地裏!

這個消息傳開後,引發了極大地恐慌。

死的那個人,是石門村的。

事情發生後,石門村的人群情激奮,把裴家大門給堵了。

去世那人的女兒,拖着她爹的屍體,在裴家大門外嚎啕大哭。少女的哭聲凄厲,聽着讓人揪心。

縣衙這邊暫時還沒收到消息。

今天輪到裴寶來做飯,他的手藝比愣子還差勁,手忙腳亂一晚上,做出來的東西還被兄弟們一頓痛批。

他氣的不行,出來衙門口透氣,卻碰見了匆匆趕來的裴仲。

“喲,裴老爺——”

裴寶來下意識開始陰陽怪氣。

可他爹難得沒有計較,拉着他的手,因為力氣太大攥的裴寶來有些吃痛。

裴仲用紅腫的眼睛盯着兒子,嚴厲說道:“最近這幾天待在衙門,不要回家,不要去石門村!”

就這麽沒頭沒尾的說完後,裴仲急匆匆走了。

裴寶來有些納悶,這是幾個意思啊?

但很快,裴寶來就懂了。

在外面巡邏的李泉帶回來一個壞消息:“裴仲家的地裏渴死人了,死的是石門村的男人,現在石門村的人一起堵在裴家大門口,要問裴老爺讨個說法。”

裴寶來聽得臉色一白,拔腿就往家跑。

陳庚年聽說的時候也很震驚,又聽說裴寶來回去了,當即嚴肅道:“李泉,胡銘,孫成,還有天明,你們四個趕緊過去,務必把寶來護住!我在縣衙随時準備處理這事兒。”

李泉四人不敢耽擱,當即去了裴家。

陳庚年在衙門等候。

按道理來說,有人死了,這事兒肯定是要苦主來衙門報官的,然後官府介入。

可陳庚年空等一場。

石門村的人沒有選擇報官,他們在裴家好一陣鬧騰,該搶的搶,該砸的砸。

混亂中,裴老爺被推倒在地,磕碰到了腦袋。據說磕碰的很嚴重,腦袋一直在流血。

只是裴家作為‘弄死人’的一方,占不住理,所以也沒報官,連夜請了郎中,總算穩住了裴仲的病情。

這就導致,如此大的一個事情,縣衙根本無法介入。

這就是古代封建社會的弊端,宗親鄉紳互相牽連,哪怕是死人了,雙方都不報官,官府也無法強行幹涉。

裴寶來回去的時候,見有人砸自己家,于是參與了這場鬥毆,他被打的鼻青臉腫,身上衣服都被撕爛了。

可他愣是不回衙門,非得吵着要去石門村。

沒辦法,兄弟們只能陪他摸黑走了一趟。

在裴家田裏渴死的男人,姓石,家裏目前就只剩下一個年僅16歲的女兒,叫石滿。

而這個石滿,裴寶來認識。

先前藿香正氣湯熬制出來以後,第一個來試喝的,就是這個叫做石滿的女孩兒。

深更半夜的,村裏其餘人都睡下了,只有石家還點着燈,石滿在靈堂裏哭泣。

這陰森恐怖的畫面,讓兄弟們都心裏有些發毛。

但裴寶來卻紅着眼睛沖進去,攥住石滿的肩膀咬牙嘶吼道:“你肯定知道一些事情,但是卻故意隐瞞對不對?先前你說,你爹患上了熱病,需要喝藿香正氣湯治病!可你爹來我家的時候,故意說自己沒病,幹活兒的時候我爹讓他喝水,他死活不肯喝,最後把自己給渴死了!你們絕對是故意的!是不是鄭文峰指使你們報複裴家的!說啊!”

面對裴寶來憤怒的目光,石滿一邊哭一邊搖頭,不敢跟他對視。

石門村的人聽到動靜,以為是裴家的人來鬧事,七八個男的将靈堂圍起來,雙方差點又要打架。

還是李泉腦子活泛,以縣衙差役辦案為由,拉着裴寶來逃離了。

但裴家地裏渴死人這事兒,還是引發了非常惡劣的影響。

人們對裴仲厭惡至極,說他是吝啬鬼,是剝削人的狗地主。一時間,裴家成為江縣人人喊打的存在,佃戶們甚至都不再去給裴家耕田。

更惡劣的是,從渴死人這件事上,還造成了另一個恐慌:缺水。

已經開始渴死人了,問題實在太過于嚴重。

以前還願意免費給缺水村子贈水的人,紛紛關閉大門,生怕自家哪天沒水了,也被渴死。

有時候越是恐慌,情況越糟糕。

接二連三的,從北部開始,許多村子都出現了水源枯竭的情況。

更糟糕的是,地裏的秧苗經過這麽久的暴曬,沒有雨水滋潤,也逐漸有了枯萎、發黃的趨勢。

農民們站在田地裏,看着快要被曬死的秧苗,嚎啕大哭。

這是大旱,旱災!

會渴死人,會曬死莊稼,導致田地顆粒無收的恐怖大旱災!

恐慌開始在江縣蔓延。

而在裴家出事的當天晚上,陳庚年終于等來了系統發布的新任務。

【叮!高溫旱災來臨,江縣極度缺水,觸發持久公益性任務——開鑿坎兒井,荒漠變綠洲計劃!】

【上天有好生之德,看似常年受幹旱之苦,極度缺乏雨水的江縣,實則潛藏着無窮無盡的地下水源!江縣地處盆地最低點,北部均是海拔超過4000米的高山。高山之上,無窮無盡之冰山融水彙聚在地底。】

【當成千上萬條坎兒井被開鑿,冰川水源在江縣盡情流淌之時,沙漠終将變成綠洲良田!】

【贈送:坎兒井開鑿技術】

【贈送:一雙能夠發現地下水源的眼睛】

【本任務為持久性公益任務,完成後并無額外獎勵。】

【請問宿主是否接受?】

陳庚年怔怔的聽着系統冰冷的聲音,莫名覺得眼睛一濕。

原來——江縣的水源,竟然全都藏在地下嗎?

人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這片常年飽受幹旱疾苦,全年最少一百天溫度超過36℃的江縣,地下其實潛藏着冰涼澄澈甘甜的天山雪水。

一想到未來這片土地,會被甘甜雪水滋潤,由沙漠變為綠洲,饒是心性穩定如陳庚年,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裏默念道:【同意接受任務。】

從石門村回來後,裴寶來把自己關在衙門的裏間,誰叫都不肯開門。

兄弟們都擔心壞了。

更讓大家揪心的是,因為幹旱缺水,許多村子的人,都來縣衙打水。

一開始大家還遵守秩序排隊,可随着水源枯竭,他們越來越暴躁,甚至為了搶水開始打架。

似乎随着恐慌的蔓延,人性中的‘惡’都被激發了出來。

可這事兒人力根本無法解決。

老天爺不下雨,人們能怎麽辦?

裴寶來把自己悶在屋子裏,死活不肯出來,兄弟們沒辦法,只能請陳庚年來處理。

陳庚年去敲門,裏屋傳來裴寶來不耐煩的聲音:“都他媽滾啊!”

無辜被掃射到的陳庚年嘴角一抽,他沉默片刻後說道:“是我。”

屋子裏有片刻安靜,随後裴寶來頂着鼻青臉腫的一張臉,紅着眼睛開了門。

陳庚年調侃道:“喲,縮頭烏龜終于肯見人了。”

“你少來!”

裴寶來輕嗤一聲,破罐子破摔的說道:“我爹被他們打破了腦袋,我家院子也被砸了,淪落成江縣人人喊打的存在,我出去幹嘛,等着被人打罵?”

到底還是年紀小,遇見事兒以後,會慌,會自責,會難過,會憤怒,會躲避。

但這個時候的裴寶來,反而忘記了他自己最大的優點——敢拼,敢沖,敢闖,敢去咬牙碰個頭破血流。

陳庚年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安撫般說道:“有我在,誰敢罵你?就這麽點破事兒,值當你把自己悶在屋裏?”

操啊,就這麽簡單一句安慰,裴寶來聽得差點哭出來。

他任由陳庚年攬着,情緒變得有些激動:“不是,我敢肯定,肯定是鄭文峰在報複我家!那個石門村的人非常不對勁,我懷疑他們是故意的,可他們就是不承認!我爹先前說過,說我肯定會闖禍,肯定會牽連家裏。當時我還不信,可你看,一轉眼,我家被砸了,我爹腦袋也被打破了,整個江縣都在罵我們家。庚年,我不如你聰明,不如串子沉穩,甚至沒有愣子心細。大家進了衙門以後,好像都在變好,只有我還跟個廢物似的。其實我爹罵的挺對的,你看,我就是什麽都不行,只知道闖禍……”

陳庚年強行打斷正處于自我懷疑階段的少年,嚴肅道:“扯淡!誰敢說我兄弟不行,就算是你爹也不能這麽說。”

哪怕是這種難過的時候,裴寶來還是被逗笑了,他笑聲裏帶着哭腔:“別這樣,怪肉麻的。”

“誰跟你肉麻,我認真的。你懷疑石門村的人授鄭文峰指使,來陷害你家,對吧?那想要翻身,你就從石門村下手。這樣,我這裏有個辦法。”

陳庚年說道:“挖井,你知道吧?他們那邊正缺水,你要你給他們挖出水源,解決的他們活命的問題,這事兒肯定有得商量。到時候,讓石門村的人站出來指認鄭文峰,我們順勢,把鄭文峰給拿下!”

這确實是個好辦法!

但是挖井,裴寶來大概了解一些,現在的鑿井技術很落後,一般到七八米,就是非常深的井了,普通的井,都只在五米左右。

所以,江縣的水井枯竭的非常快。

而縱觀整個江縣,目前也找不出幾個鑿井匠人,因為衆所周知,江縣無水,鑿井匠人們早就失業轉行了。

裴寶來一開始還想反駁。

可聽到陳庚年的話以後,越聽嘴巴張的越大。

坎兒井?江縣地下藏着無窮無盡的水源?最靠近北部的石門村,看似幹旱,實則地下水更多,很容易就能挖出來?

裴寶來一臉懷疑:“這——庚年,不,我親庚年哥,你別不是在哐我吧。”

陳庚年一攤手:“我說的可是真的,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去把水源挖出來了。只要挖出水,你家自然能借此洗刷冤情翻身。”

裴寶來神情變化一陣。

最後一拍大腿站起來:“行,我信你!”

在縣衙裏窩藏了兩天不肯見人的裴寶來,跟着陳庚年一起風風火火去了石門村。

聽說是要去挖什麽地下水。

縣衙裏的兄弟們面面相觑。

石門村那鬼地方,早就水源枯竭了,哪裏還有水可以挖?

另一邊。

陳庚年來到石門村後,在村子周邊觀察地勢。

因為系統贈送了他一雙【發現水源的眼睛】,現在他的眼睛,能看到很多平時注意不到的細節。

并非他能透過土壤看到地下水。

而是他能觀察到,有水源的地方,土壤相對濕潤,而這塊相對地勢較高的斜坡,呈現沖積扇狀。

地下水處于流動狀态,在流動的過程中,會向上滲透,在這地質學裏叫做‘蒙泉出露’。

坎兒井由暗渠、豎井、龍口、明渠、澇壩等部分組成。

簡單來說,就是确定好水源地以後,從下游開始挖。先挖明渠和龍口,然後沿着上游開始挖豎井,确定好渠道的走向。

随後,人在地下不停地挖暗渠,将一個又一個豎井橫向打通。

直到下游的暗渠挖到上游的地下水源,水源會随着暗渠,源源不斷的自行流淌出來,最後從明渠出,在龍口譚裏彙聚。

明渠用來取水。

而暗渠,則是可以在炎熱高溫的天氣下,保證地下水源不會被蒸發,此後許多年,只要天山雪水不消失,就能保證水源不斷。

這絕對是一個非常、非常龐大的工程。

就比如陳庚年現在找到的水源地,從下游,也就是石門村外開始挖的話,得挖掘三十多米才有可能出水。

但三十多米其實都算是短的,大部分的坎兒井,得挖百米暗渠,才能保證出水。

地下挖渠,是個很危險的事情。

因為暗渠裏伸手不見五指,還有可能出現坍塌和落石,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作業,難以預料的問題太多太多了。*

可,不挖水的話,就活不下去啊。

等跟着陳庚年定好挖掘的位置以後,裴寶來沉着臉,走進了石門村。

村裏的人因為缺水,已經到了快要撐不下去的地步。

人們本就情緒快要崩潰,一看裴仲家的兒子竟然又來了,一個個都用兇狠、仇視的目光盯着他。

但裴寶來并不畏懼。

他看着衆人,說出一個近乎炸雷般的消息:“你們村子地下有水源,想活命的話,就跟我來挖。”

說完後,不顧石門村人反應,他轉身就走。

而石門村的村民們,則是被這一句話搞得炸開了鍋。

“這小子說什麽?咱們村地下有水源?”

“胡扯!我在石門村住了一輩子,也因為幹旱缺水窮了一輩子,真要有水的話,我們能不知道?”

“出了村,幾裏地以外就是沙漠,怎麽可能會有水!”

“石門村是受過詛咒的村子,一輩子都要受大旱疾苦,我們認命吧。”

“可——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

ps:作話免費,大家不要屏蔽,我以後會在作話裏講解一些專業資料相關。

*藿香正氣湯藥方來自網絡。

*坎兒井開鑿技術來自于現實實際案例,吐魯番盆地的數千條坎兒井,人們用鋤頭挖土,用菜藍裝土往外運送,就這麽硬生生開鑿了坎兒井,讓吐魯番盆地從沙漠,經過雪水滋潤變成了綠洲良田。而坎兒井,也和萬裏長城,京杭大運河并稱中國古代三大工程。

曾經的沙漠幹旱吐魯番,現在因為坎兒井,還引來白鷺、天鵝、野鴨、大雁等在那裏栖息,真的很震撼。

老祖宗們真的有智慧和毅力,敢于和大自然抗争,感興趣的話可以在網絡上搜一搜相關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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