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大婚

大婚

紅繡球、連着兩端的人，大紅的喜帕下、她笑顏純真，捏着繡球的他目有陶醉之色、在一側站成了一道讓人賞心悅目的風景。

蘇雨目光不敢直視，透過鏡頭盯着他的臉、心跳加快，呼吸的節奏變得緩慢綿長。

鏡頭裏，他随着主婚人的節奏、眼帶笑意的彎下了腰。洛離被帶入了洞房，林正端起酒杯，開始游離于賓客之前。觥籌交錯，喧嘩裏是熱烈的喜悅氣氛。

駱青滿意的調整着鏡頭的角度，這一幕是對之前洛離梳妝那幕戲的補充。只是一個過渡的鏡頭，難度不大，他把鏡頭緩慢的上擡起、最終定格在綁着紅色繡球的房梁上，而後漆黑一片。

賓主盡歡，沒有人注意到，那房梁上繡球的流蘇無風而動、莫名有一種詭異。

“不錯、休息一下吧，先吃午飯、洛離換妝，下午洛離拍獨自出逃的一幕。”

拍攝的順利，駱青的聲音都和緩了許多，總是伴随着他的嚴肅意味淡了許多。

掀起頭上的紅蓋頭、洛離步伐輕快的走了過來，孫默走上前去、遞給了她一張濕巾，她拿出來在唇邊抿了一口、卸去了豔麗得有些過分的唇妝。

“駱導、林正，我讓陳旭帶了吃的過來、今天別吃盒飯了。”她臉上的笑容和煦，聲音歡快。

另一邊、陳旭提着幾個盒子過來了，一打開、飯香四溢，比劇組的盒飯賣相确實好了不少。

駱青看着陳旭手中的飯盒，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洛離看到他的表情，仿佛突然反應過來什麽，擡手捂住嘴、目光歉意的掃過蘇雨，“對不起啊蘇導，我忘記你也在……這樣吧，你吃我的那份、我吃盒飯好了。”

對不起……我都忘記有你這麽一號人了，狐媚的眼睛水盈盈的、目光停留在蘇雨的臉上。

動作言語間卻是真情實感的歉意，讓人有氣也發作不出來。蘇雨和善的笑了笑、搖搖頭，“沒事，我吃盒飯就好。”

臉上的笑容維持得莫名有些僵硬，不過是小孩子的報複把戲……為什麽心底有酸澀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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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青冷着臉瞪了洛離一眼，沒有說話、拉着蘇雨向旁邊走去。

孫默身子轉了轉、手在衆人看不見的角度握緊了幾下，控制着衣領上的微型攝像頭記錄下了這一幕。

林正下意識的想擡手跟上去，卻被洛離擡手拉住，回頭、眉間有隐約的不耐煩，入眼是她濕漉漉的雙眼、委屈四溢，她張皇的開口，“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正臉上神色淡漠，擔憂的眼睛轉了過去、望着兩人離開的方向，卻終究沒有甩開洛離的手。

大紅色的紗幔布滿房間，床邊坐着的洛離微微低着頭、喜帕遮蓋了她妝容精致的臉，她心中懷着期盼與忐忑、等着她的良人。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的意識開始模糊，外面的喧嘩聲越來越遠、最終消失不見，有風從她腳邊席卷而過、她的裙角跳躍了一個幅度，心中生出惶恐的驚悚。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這麽安靜？

她蹙眉，心中的不安與恐懼越來越多，附在腿上的纖纖細手收緊、鮮豔的喜服被捏出了皺巴巴的痕跡。

耳邊的風聲越來越明顯，心中的恐懼增長的速度越來越快，心跳的聲音都變得明顯了起來。

“啊——”她終于忍受不住的喊了出來，從床上站起。

顫抖着掀開紅蓋頭，她妝容已然被恐懼模糊，頭飾歪歪斜斜、發絲紊亂着從側臉耷拉下來。

茫然四顧，房間裏理所當然的空無一人。四周擺設整潔得吓人，什麽聲音也沒有，耳邊的風聲也消失了、仿佛剛剛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

心中的不安沒有消逝，反而越發深刻，她的眼睛裏噙着淚水，牙關緊咬、唇上的胭脂暈染開來，顯得格外狼狽。

呆立了片刻，她眉頭擰在一起跺了跺腳，而後下定決心、走到了門前，閉上眼推開了門。

寂靜……耳邊是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眼睛裏滿是惶恐和不可置信，張皇四顧、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看見。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回廊上、大廳裏，大紅的紗幔占據了視野，卻沒看到一個人……那喜慶的大紅色在她漣漣目光裏變了情緒，成了駭人的血紅色。

快跑，快跑，快跑！

耳邊有一個聲音不住的催促她，她腳下的動作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淩亂。

出了大門，眼前出現的小路曲折難言，她下意識的想停下，想回憶本來的路。

卻難以管住自己的身體，腳下慌亂更甚，冷風迷了她的眼、她妝發皆亂，有淚珠從臉頰滴落。

鏡頭定格在她在湖邊慌亂回頭的一瞬，美人脆弱之時、最為動人。

“過了！表現得不錯，下去休息吧。下一幕，風約上場、準備好沒有？”關了攝像機，駱青看向場邊站着的紅衣少女。

風約是這次出演離殇的新人，此時她身着的衣衫與洛離身上的紅嫁衣款式無異、只是顏色稍微暗了些、偏向了暗紅色，發飾幾乎完全一致、肌膚的顏色卻出奇的暗沉着，臉上零零散散的塗抹着墨綠色的顏料，像是……布滿了青苔的墨色石頭。

垂在身側的手上，纏繞着濕淋淋的水草，皮膚青筋暴露、顏色是瘆人的黯綠色。她沉默着點點頭，走到了駱青的鏡頭前。

擡頭，突然出現在熒幕裏的眼睛裏有着洶湧的恨意，也有着隐晦的溫柔。那張臉醜陋可怖，眼睛卻意外地漂亮……讓人下意識屏住呼吸的同時，心生窺探她內心的好奇。

駱青的手頓了頓，嘴角上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

這就是離殇，這就是……那個千年來魂陷破廟，求而不得的女鬼，她才是當之無愧的《妖嫁》女主。

下場換好便裝的洛離坐在陳旭打開的折疊椅上，左手拿着一個精致的水杯，眉間有些掙紮、看向風約的眼神有些疑惑。

“她就是墨雪的另一個人格？也太……一言難盡，”挑了挑眉、她的聲音裏有劫後餘生的隐約喜悅，“還好駱青重新去找了個人來當替身，不然、我就得帶着那身髒兮兮的道具下水了……咿……”

輕微的戰栗了一下，她咬着牙關搖了搖頭。似乎是腦補了自己身穿那身裝扮的模樣，她身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鏡頭裏，是一片陰沉的氣氛，湖水深不見底、水面上漂浮着星星點點的水草，夜風呼呼的吹、水面蕩漾着，一旁的樹林嗚咽的唱着歌、像是在訴說着什麽。

一片寂靜裏，一只手突兀的出現在鏡頭中央，從那水草掩蓋的湖面上伸出、攀附到了岸上，再然後、是她的臂膀、她的肩、她的臉……

終于，她渾身濕漉漉的站在了湖邊，側臉對着鏡頭、目光望向寺廟的方向，鮮紅的嫁衣被什麽東西染上了鏽跡斑斑的印象、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旁邊的石板上，她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而後，她開始動了起來。行走的樣子搖曳着、虛弱非常，她搖頭晃腦的唱着歌、顯然心情很不錯的樣子。鏡頭裏是她有些瘋癫的背影，如出一轍的跌跌撞撞，卻又讓人一眼就能區分，她只是生疏、而不是驚恐。

耳邊是從未聽過的歌聲，她的聲音空靈的回蕩在無人的山間小路上、讓人心中瘆人的寒意更加深重起來。轉過一個彎，她擡手擺弄着頭上的飾品，手指的模樣依舊可怖、動作卻分外溫柔，像一個真正的新嫁娘。

鏡頭轉動到她的側臉，她臉上陰霾的神色已去了大半。猙獰着恨意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嬌羞的側顏，下巴收起來、抵着面前的鎖骨，她的手撥弄着身前的嫁衣，口中哼着的曲調都溫柔了幾分。

最後一幕，定格在她略微偏着頭的天真神色上。那外貌有多可怖，眼神就有多惹人憐愛，讓人一眼望去、便再不願意移開自己的目光。

結束了拍攝，駱青臉上滿意的笑容幾乎收不住，“我都沒想到，她的表現能這麽好。本來我都做好多磨合幾次的準備了，真是難得……”

蘇雨眼含笑意的點點頭，“風約确實不錯，不過……駱導、你看見洛離在一旁發脾氣了嗎？”

駱青一愣，疑惑的轉頭望向她，“什麽？她又怎麽了？”

蘇雨一聳肩、搖了搖頭，“那我可不知道……我就看見她沖着陳旭大呼小叫來着，或許、是覺得風約的表現太出彩，搶了她的風頭？”

駱青一挑眉、有些不可置信，“不至于吧……她什麽時候在意過演技？算了、我自己去問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