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對不起，小龍小鳳

一連幾天，我都是半夜尖叫着從夢魇中醒來。

不行，我得告訴奶奶，說我不想嫁給沈君祺。否則，也許以後我天天都會做噩夢的。

其實我也知道，沈君祺對我不錯，又一表人才，可是不愛一個人，任他有千般萬般好也無濟于事。

早餐後，我匆匆出門，往奶奶屋子跑。

剛到院子裏，就和剛從屋子出來的沈君祺碰了個正着。

他擋在那裏，眉飛色舞地說：“我剛見過奶奶，她說今天會宣布我們的婚事。”

“不行，我不同意！”想也沒想，我立即叫道。

他得意地笑，“可是奶奶的話，你不能不聽……”

“奶奶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如果告訴她真相，她不會強人所難的……”我很肯定。

笑容隐去，他突然握着我的手，聲音有些憂傷，“秋兒，我到底哪裏不好，你怎麽就是不能喜歡我？”

看着那張俊美而感傷的臉，我突然覺得不忍心。平心而論，眼前這個男人是個不錯的歸宿，他疼我，逗我開心，為我着想……嫁給他，或許我會快樂的。

而我喜歡的那個人，他即将就要結婚了。難道，這輩子，我真的要孤獨終老嗎？

那一刻，我竟然可恥地猶豫了。

而在這關鍵時刻，某個人出現了。一襲白色長衫，紫色玉佩吊墜系在腰間，風姿卓越地站在那裏。看到我們的手握在一起，愣了片刻後笑笑，說：“我來給奶奶請安，沒想到你們來得更早啊。”

我趕緊把手抽出，眼睛不敢看他。

沈君祺倒是笑得很從容，“我剛去請安出來，奶奶心情很好，還說今天要宣布我和秋兒的婚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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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立即擡頭沖着他喊：“你胡說！”

下一刻，我的眼睛怯怯地瞟向了沈君昊。

他似乎沒有太多的詫異，淡然說道：“哦，是嗎，那恭喜你們了。”

“恭喜”兩字說得極為順溜，仿佛就像是在說“該吃飯了”一般。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之前得知他訂婚的消息，我一連數日痛心疾首，噩夢連連，而他呢，竟然如此的風輕雲淡。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我拼命忍住，轉身跑了。

“秋兒，秋兒……”沈君祺在後面叫。

可是我不能回頭，因為，我已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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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跑，一直跑。終于，我跑出了沈府。

穿過一條條喧鬧的街，兩邊是琳琅滿目的東西，可是，我卻沒有心思觀賞。終于走累了，我這才發現，到了以前和小龍小鳳賣藝的地方。

這裏圍了很大一圈人，我拼命擠進去，希望能看到小龍和小鳳的身影。可是卻看到一老一少，老人滿臉的皺紋，白發蒼蒼，在顫抖地拉着二胡，而那個模樣清秀的女孩和着節奏，翩翩起舞，她的舞姿極美，引得掌聲不斷。于是，漸漸有人往他們面前的盤子裏扔銅板，一個，兩個，三個……

我很自然想起了以前我和小龍小鳳一起賣藝的情形，雖然僅此一次，卻讓我記憶深刻。這些日子，我整天絞盡腦汁想着怎麽把沈君昊追到手，卻忘記了和他們聯系。此時，我對他們的思念驀然湧上心頭。我從兜裏掏了一錠五兩的銀子放到盤子裏，然後轉身離開。

“恩人啊，恩人……”背後傳來老人顫抖開着哭泣的聲音。

我的心突然很難受。小龍小鳳賣藝的時候，會不會也有人給他們這麽多的銀子呢？他們現在，過得還好嗎？

福臨客棧。

這裏依然沒有變，小小的客棧，生意卻還不錯。來這裏投宿的，大都是賣藝的，做小本生意的或是趕考的窮書生……

看到我一身光鮮亮麗的衣服，店老板立即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

“小姐，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我愣了片刻，說：“找人。”

店老板的笑容立即減去了三分之二，例行公事一般，問：“你找誰啊？”

我掏出一兩銀子遞給他，他的笑容一下子飽滿了起來，笑得一臉起了褶子，“請問叫什麽名字，我馬上帶你去找！”

“是兩兄妹，哥哥叫張小龍，妹妹叫張小鳳……”

店老板想了想，說：“是不是賣藝的兩兄妹？”

我趕緊點頭，激動地問：“對，對，就是他們。他們還住在這裏的，是吧？”

店老板搖了搖頭，說：“沒有，他們已經走了。”

“什麽，走了？你該不會是記錯了吧？”我一把揪住他衣領，咆哮。

銀子的魔力是無窮大的，被我揪着的店老板依然能保持完美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我的手，說：“小姐，請先放手，好嗎？”

我放開手，繼續咆哮，“如果你敢騙我，我就踏平你的小店……”

說完這話，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是下山來搶劫的土匪。

“我當然沒有騙你，他們才離開不久，就是前幾天離開的，所以我印象是特別深刻的。對了，他們還交給我一封信，說是如果有個叫秋兒的姑娘來找他們，就交給她……”店老板說道。

“什麽，怎麽不早說？我就是秋兒，快把信給我！”我沖着他嚷。

他戰戰兢兢地說：“好，小姐等等，我馬上去拿，馬上就去！”說完，飛快閃人了。

他們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嗎？他們背井離鄉的，會到哪裏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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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店老板把信拿來了。我趕緊拆開來，迫不及待看起來。

“秋兒，你好。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已經離開，希望你不要怪我們的不辭而別……

其實，本來是很想來向你辭行的，可是以我們這樣的身份去沈府又覺得不太合适，而且也怕打擾你現在平靜的生活……

你還記得嗎，上次因為沈老夫人突然出了意外，我們的表演取消了，可是沈君祺不僅沒有收回定金，還執意另外給了我們二十兩銀子，說是感謝我們收留了你。以前是誤會他了，原來他這人很不錯的。而這些錢加上我們之前的積蓄，已經足夠我們在老家修幾間房子和做點小生意的了。在外面漂泊了這麽些年，我們想念的還是自己的家鄉。所以，我們回去了……

當時沒有急于離開，是因為我們擔心你在新家過得不愉快，擔心你不開心的時候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而現在，我們打聽過了，知道你在沈府生活得很好，于是，才決定離開的。

你不要為我們的離去覺得難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希望你在沈府生活得快樂，幸福！

再見！

你的朋友：小龍小鳳

我看了看日期，是前幾天寫的。

那一刻，我好後悔，為什麽不早一些來這裏呢？至少，我還可以和他們道個別，見最後一面啊。

想當初，如果不是遇到他們，我只會流落街頭。說不定，早就凍死了，餓死了……

對不起，小龍小鳳，真的很對不起……

淚水滑落下來，浸濕了那一行行字，字跡變得模糊起來。我趕緊用衣袖擦幹，小心翼翼把信收起來，在店老板詫異的眼神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