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顆星球

第36章 第三十六顆星球

等來到學校的後牆那裏, 江昭神色有些複雜地看着前方正在做熱身活動的兩人。

“所以你們想好的辦法就是……翻牆?”

她語氣中夾雜了幾分不确定和小心翼翼。

喻時“嘿嘿”兩聲,一邊伸伸胳膊,一邊歪歪頭, 笑眯眯地回道:“沒事的, 我看過了, 安全性還是可以的, 這邊的牆高度都不是很高, 有陳望幫助我們很容易翻過去的,而且翻過去之後, 牆根那有堆長起來的雜草,對膝蓋的沖擊力也很小的。”

說完以後,熱身活動也做得差不多了,她把旁邊的陳望叫了過來,然後很有義氣地墊起腳尖拍了一下他的肩,面對向江昭,中氣十足大義淩然道:“現在陳望,就是我們兩個此時此刻下方最牢固的堅石!”

陳望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 有模有樣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那是當然,作為三人幫裏面唯一的男生,照顧你們當然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喻時看到旁邊立着身子, 繃着一張清秀的臉看上去盡量讓自己更有男子氣概的陳望, 一時忍俊不禁,和江昭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眼, 皆是撲哧一樂。

因為陳望海拔比她們幾乎将近高了一個頭, 所以他負責當基石, 把她和江昭都撐着上了牆頭之後,他又利索地伸起胳膊一個潇灑地翻身, 從那塊牆輕巧地翻了過去,然後又等喻時,江昭兩個女孩從牆上爬上來,往裏面跳的時候,他又伸出胳膊接着些,三人折騰了十來分鐘,總算把這一堵礙眼的破牆給翻越過來了。

雖然有些難,但對于一向中規中矩的江昭來說,體驗感還是非常強的,眼裏還有着沒有退幹淨的緊張刺激,還有點新鮮感。

三個人蹲在牆根處緩了一會兒,休息好了,這才朝着裏面慢慢走去。

前幾天剛下過雨,腳下踩的土壤都很松軟,空氣中都帶着清香潮濕的草土味兒,喻時把褲腿稍微彎起來一些,然後和陳望他們走到那棵老槐樹底下。

一陣風吹過來,頭頂上方的樹葉就開始窸窸窣窣地作響,還有點點的濕潤感滴落在臉上,有些涼,但很舒服。

陳望把書包拉鏈拉開,從裏面取出一個小鏟子,再然後就是一小袋星星紙和筆。

喻時一直在低頭看着,忽然想到,要是陳望媽媽看到他打着學習的名頭背着這麽大的書包出來,結果書包裏面沒一個正經學習的玩意兒,估計會被陳望氣出個好賴來。

因為土軟,所以拿鏟子挖槐樹前面那一小塊土地很容易,不一會兒就是一個小小的坑,三個人,六只眼睛都在緊緊盯着陳望手中的那個鏟子在一撮一撮地往外堆土,直到它碰到了一個堅硬的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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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時眼睛一亮:“挖到了!”

陳望停下挖的舉動,蹲在地上,改為直接用手去拿,雖然手上也跟着沾了泥土,但他絲毫不在意,眉目也因為喻時那句話跟着舒展了起來,立刻彎腰将藏在土裏的那個鐵盒子拿了出來,拿手随便拍了拍。

“是我們的願望盒吧?”

他眨了眨眼,攥着盒子上下打量了下,吊兒郎當地說了聲:“我怎麽看着,舊了不少?”

喻時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把盒子拿了過來:“這不廢話,都快在土裏埋一年了都。”

江昭在旁邊也忍不住笑了笑:“是啊,沒想到一眨眼,一年就這麽快過去了。”

伴随着她的聲音,是比較響的一聲,是喻時手心裏的鐵盒被打開的聲音。

三人呼吸皆是一屏,目光皆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安靜躺在裏面被捏的飽滿的三顆小星星。

有粉色,白色,還有藍色。

不知怎的,場面突然安靜了下來。

直到喻時輕輕問了一句:“你們在星星上寫的願望,一年為限,都實現了嗎?”

陳望笑:“不應該先看看咱們都寫了什麽嗎?”

誰還沒有什麽鴻鹄之志呢?

更何況一年前剛升入高中的他們。

偉大的毛主席就在沁園春裏面早就寫到過“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這也是高中語文書上的第一篇課文,當時上完以後就一直挺激昂奮進的,也不知道激動個啥勁兒,也可能這個年紀的少年少女們,就憋着一股這麽一股勁兒,才能青春蓬勃着,一直朝上走。

而這個地方當時還是喻時發現的,課間的時候,突然把陳望和江昭叫在一起,神秘兮兮地說等放學後帶他們去看個好地方。

現在想來,喻時也覺得,自己恐怕永遠也記得當時的那個場景。

三人到這兒的時候正是夕陽,高樹綠葉的綽綽影子,就那麽斑斓交錯地映在地上,天邊一抹好似潑了墨般的橙紅,餘暈打下來,直接快把這塊地也染紅了,偶爾還有幾聲麻雀兒的叽喳聲,飛過樹葉發出的摩擦聲。

三個年輕人就跟失了魂似的,呆呆愣愣地站在這裏,直到陳望連着吸氣感嘆了好幾聲:“我滴個乖乖,喻時,你這是踩了多大的狗屎運啊,居然還能在萃仁找到這麽美的地方。”

喻時:“……我慧眼識地行不行?”

陳望:“那你以後能不能去搞房地産?”

喻時:“我可以先搞到你傾家蕩産。”

江昭在旁邊沒忍住笑出聲。

喻時又很快告訴他們裏面還有一棵特別老的槐樹,陳望聞言,立刻跑過去愛不釋手地摸了幾把,最後半只胳膊撈挂在老槐樹的樹幹上,一雙黑眼亮晶晶地對她倆說:“要不咱們對這個老槐樹許願吧?聽說樹到了很老的年紀,是會成精的,我看咱們學校從建起來開始,就有這棵老樹了,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還能長這麽好。”

讓人一靠近,就能感受到那粗壯的樹幹裏,還有濃郁的一片片綠葉中埋藏的巨大的生命力。

喻時嗤笑:“陳望,你都多大了,還信這些?”

陳望長咦了一聲,神色有些不贊同地走了過來:“喻時,這就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在哲學上,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相對立了多長時間啊,誰也無法徹底将對方推翻,說明彼此都有存在的理由,我們可以用唯物論來使我們在現實物質生活中保持必要的客觀和清醒,可也避免不了偶爾需要唯心論來進行一場适當的心靈盛宴。”

一番話說完,就看到面前的喻時一臉發現新大陸似的,目光中露出驚奇,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啧啧”贊嘆幾聲,拍了拍手掌:“看不出來啊陳望,你學政治都學的這麽好了?”

陳望一點也不害臊地摸頭笑了下,看向旁邊一直忍着笑的江昭,毫不謙虛地說道:“其實吧,這是江昭昨天早上和我說的話,因為說的有些高深,所以就印象深了一些,沒想到今兒就派上用場了嘿。”

說完以後,還不忘呲出個大白牙,露出一個開心還有點小得意地笑容。

喻時:“……”

誇早了,真是誇早了。

她充滿幽怨地看了一眼在旁邊樂的充當看客的女生:“昭昭,三人小隊能不能變成兩個人啊?”

她感覺,和陳望待在一起,她的智商先不考慮,情商就會先唰唰地往下掉,說不定還會變成負數。

沒想到江昭認認真真考慮了一一會兒,還是摸着下巴點着頭對她說道:“喻時,要不就聽陳望的吧,我感覺這樣也挺好的,不過我們可以不對老槐樹許願。”

她彎了彎唇,擡起手漂亮地打了個響指,把後面背着的書包提到了前面,邊往外拿東西邊說道:“正好我今天有個剛吃完糖的小鐵盒,還有一些前段時間班級活動剩下來的一些星星紙,我們可以在星星紙上面寫上自己一年內可以實現的目标和願望,然後疊好星星放在這裏面,然後就埋在……”

她邊說着,邊思考狀地将目光投落在老槐樹前面那一塊土地,目光一亮:“我們就埋在老槐樹的前面,離它的根近一些,這樣如果槐樹爺爺真的成精的話,那埋在這裏一定可以看見我們的願望!等一年後我們可以再來!”

說完後,她瞳仁烏黑明亮地轉過頭,語氣難掩興奮道:“怎麽樣,這樣是不是很有趣?”

陳望率先舉起了手:“我同意。”

喻時嘴上念叨嘟囔了一聲:“你們好幼稚……”但身子倒是挺誠實,邊說着,邊往槐樹那邊走,然後蹲下身子,仔細瞅了瞅,指着一塊地,仰起頭來看向那兩人。

“到時候就把那個鐵盒埋在這兒。”

她彎眼笑:“這塊地兒,風水好。”

夕陽的餘晖逐漸往下,直至掠過她青春洋溢的臉頰,還有上面從未一直漾着的開懷笑容。

“在高一結束的時候,我希望我陳望,喻時,還有江昭,還是非常非常好的好朋友。”

泛着陳舊還有些潮濕的星星紙被小心翼翼地展開後,旁邊的陳望就率先念出了自己當初寫下的夢想。

沒等旁邊兩人說話,他先揚了揚眉,“嘿”了一聲,有些得意地朝她倆揚了揚手中的藍色星星紙:“你看,誰說老槐樹爺爺不靈的,咱三現在不照樣還是好的就跟連體嬰兒一樣。”

說完以後,又眯着一雙眼湊到喻時旁邊去看她寫的,正好這會兒喻時也把她的星星紙徹底展開。

“我希望,一年後的現在,我可以光明正大的開始學數學。”

陳敘一字一句,慢慢念出了上面寫的話。

喻時抿了抿唇,忍不住彎眼笑了一下,心從未像這般熱乎過,下颔擡起來些,忍不住去看長得枝繁葉茂的老槐樹,又朝江昭和陳望眨了眨眼。

“還真靈。”

她的嘴角已經快要壓不住笑意。

或許當時的她在寫下這個願望的時候,也沒有想到真的會這麽快實現。

這個時候,她忽然想起《殺死一只知更鳥》裏寫到,不要去錯誤地認為一個人手握槍支就是勇敢,勇敢是當你還未開始就已知道會輸,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無論如何都要把它堅持到底。

你很少能贏,但有時也會。

瞧,這不贏了嗎?

而江昭的願望就很中規中矩,許的是希望江奶奶身體一直健康的願望。

江昭盯着紙條上面一年前留下的青澀筆跡,嘴邊淡淡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失,只是細細看去,就會發現裏面夾雜了幾分苦意。

三人很快就拿筆寫好了接下來許的願望,捏好飽滿可愛的星星後,陳望把它們就如對待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放進盒子裏然後埋在了老槐樹下面。

等埋好以後,還不忘雙手合十,對着粗壯的樹幹連連擺了幾下。

“請槐爺爺一定要保佑我,這次期末考試一定要考好,成績一定要過關,求求了……”

不知是他的祈禱突然起了什麽作用,本靜谧無聲的場地,忽然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啊……”

在陳望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後,三人皆是一靜,心跳莫名加快,莫名屏住了呼吸,眼睛有些慌忙地掃着周圍。

那股子窸窸窣窣的聲音還在靠近,或許是因為緊張,喻時清楚地聽見旁邊陳望吞咽口水的聲音。

直到一聲不高不低的呵斥聲突然從後面響起來:“哎,你們三個怎麽進來的——?”

是學校裏負責巡邏的保安大叔,正好走在這斌,聽見舊教學樓這邊有聲音,便打算過來看看。沒想到,歪打正着看到了喻時他們三個。

“你們三兒是哪個班的,誰讓你們進來這邊的……”

保安大叔一邊對他們高聲喊着,一邊擡腿朝這邊走來。

喻時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拳頭,與旁邊兩人對視一眼。

抓住肯定是不能的,

為今之計只有——跑!

一聲低語丢下,三人充滿默契地就開始朝着三個不同的方向拔腿就跑。

“哎,這群頑學生,還跑……”

身後的壯保安大叔看到這一幕,都快要氣笑了,三個他抓不住,那他就專門追着一個逮。

這邊都是舊樓危樓,悶不作聲跑到這邊有多少安全隐患,等抓住以後得好好說教說教他們。

喻時提着一口氣就是使勁兒往前跑,想着保安大叔應該不會追來了,結果扭頭一看,忽然就瞧見他扭着他那壯碩的身子,直奔着她就跑來了。

不是吧,三分之一的概率,都被她撞上了?

還是看她腿短好追?

喻時臉一黑,有些無語和郁悶,但被抓住肯定沒啥好下場,半口氣也沒歇,就跟個泥鳅似的,在學校裏跟身後的保安玩捉迷藏,沒想到這次保安大叔追的還很緊,喻時沒辦法,滿頭大汗地跑進教學樓,一轉彎,看到檔案館的門虛虛掩着,連忙推開門跑了進去,然後就是把門關嚴,胸膛劇烈起伏着,小心翼翼聽着門外面的動靜,卻沒有注意到檔案館裏面的場景。

周聿也聽見動靜,充滿警惕地從放着檔案的架子中間露出半個身子,去打量着門口的身影。

就看到一個女孩正閉着一只眼睛,把身子骨扒在門縫上,試圖瞅清外面的情況。

直到他終于認出這位身子的主人是誰時,他充滿警惕而擰起的眉心一松,反倒朝兩邊舒展了起來,唇角微微勾起,身子閑散地朝她慢慢走過去。

女孩的注意力全在門縫上,直到他把身子俯下去,頭湊到她耳邊,很輕很輕,惡作劇般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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