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發燒

發燒

第二天一早,伴随着鳥鳴聲,江歸醒了。

雖然喜歡賴床,生物鐘還是很準時,早上七點,他剛一清醒,就感覺到手臂漲漲得疼。

昨晚雖然沒有碰到傷處,但是動作太過激烈,江歸左臂疼得厲害,絲絲的痛感從骨頭縫裏滲出來,一抽一抽的。

他擡手,看到自己的左手有些充血腫脹,怕是挂了太久石膏,血液循環不暢。

不僅左臂血液循環不暢,右臂被路行舟壓着,也已經麻木到動彈不得。

“操!”江歸罵着,擡腿碰了碰路行舟,“喂,起來了,壓着我了。”

路行舟的頭枕在他胳膊上,頭發貼着他的臉,江歸能聞到他頭發上清爽的味道,就是看不到他的臉。

“裝睡嗎?”江歸繼續擡腿踢了他一腳,他覺得這麽大動靜,路行舟還不醒,肯定是裝睡了。

誰知他還是毫無反應。

四月的清晨,天氣還有些涼,單薄的被子只蓋住了兩人的下半身,江歸看到路行舟的肩背整個露在外面,肌膚上泛着紅暈。

“喂,路行舟!”江歸有些着急,等到右臂沒有那麽麻木了,快速抽出來,翻轉過側躺的路行舟。

他的臉也泛着紅暈,只是唇色卻不如昨晚那樣鮮豔,反而蒼白幹澀,眉頭緊緊皺着,額角的頭發汗濕。

“路行舟!”

江歸探上他的額頭,燙!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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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歸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他雙眸盯着脆弱到縮成一團的人,心也跟着揪成一團。

“唔……”路行舟難受的□□。

江歸趕緊手忙腳亂地把被子拉上來,邊角掖好,黑着臉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出門外,撥打了許逸的電話。

“喂,發燒了怎麽辦?”江歸開口就問。

“你發燒了?”

“不是。”

“下司有大夫。”

“靠譜嗎?”

“你現在沒有選擇。”許逸的聲音像是在說工作,“你手臂有傷,不能開車,暫時離不開下司,發燒不能拖,必須盡快給他降溫。”

“知道了,你過來。”

“需要我現在過去嗎?”許逸追問。

“是,過來!”

江歸挂斷電話,不安地瞥了眼屋門,趕緊出門找大夫。

下司的大夫是位中醫,江歸連恐吓帶威脅地将他帶到家裏,把過脈後,中醫開了中藥,又加上取藥,找阿婆熬藥,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等待熬藥的時候,江歸額角的汗就沒有停止過,包括他的心跳,撲騰,撲騰,一下一下暴露着他的焦灼。

喝藥的時候,路行舟迷迷糊糊地不配合,湯藥撒在被子上,江歸只能用嘴喂給他,中藥的苦澀在兩人的嘴裏化開,甚至整個屋子都是中藥的味道。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

江歸拿了包煙在院子裏抽,一根接一根,中藥的苦澀和煙的苦澀交織在一起,他覺得更苦了。

院子裏晾曬的衣服經過昨晚的風吹,皺皺巴巴地挂在繩子上,看着有幾分滑稽。

“到哪了?”他再次撥通許逸的電話。

“還有三個半小時。”許逸的聲音機械平淡。

江歸啪地挂斷電話,愁眉苦臉。

其實江歸沒有照顧人的經驗,即使五年前和路行舟在一起的時候,他竭盡全力做的,也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對他好。

而路行舟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強勢的存在,他的好對路行舟來說,像是可有可無。

這麽些年,江歸開始放縱自己,恣意生活,理智、克制、自律這些詞跟他毫不相幹,在充足的物質和時間的環境裏,他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他會沉迷賽車整夜不睡覺,他會沉溺喧嚣去遍整個莞安的會所,他也會不顧父母反對給自己開了個健身館,打着工作的名義在裏面瘋狂健身。

他甚至連吃喝都很恣意,想吃什麽了就吃,想喝酒了就喝,毫不節制,連他的家庭醫生江醫生都勸阻過他不要吃太多肉,不要喝太多酒,不要抽太多煙,都被他一句“我體檢報告有問題嗎?”堵回去。

是的,江歸已經放縱到連自己都不會照顧了。

不過他身邊卻有一個人,充當了助理和管家的身份,照顧着他的生活。

這個人就是許逸。

其實許逸是北固的行政助理,江歸并未将他要過來做自己的貼身助理。

當年北固的一面之緣,讓江歸對他有了幾分信任感,并且許逸總是一副公事公辦,毫無感情工作機器的樣子,讓他覺得相處起來很輕松,所以不知不覺中喜歡事事讓許逸幫忙處理。

許逸到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剛過晌午,太陽還很高,江歸坐在屋檐下的陰影裏,整個人看起來壓抑頹敗。

“我帶了一些藥,有治感冒的,發燒的,溫度計,降溫貼都有,還有一些其他的。”許逸走近道。

“許逸,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江歸的聲音沙啞,幹澀。

“什麽?”許逸沒有聽清。

“沒什麽。”江歸接過藥起身,片刻的眩暈後,才扶着牆走進屋內,關上門。

江歸萬萬沒想到,路行舟已經醒了,他半坐在床上,背後靠着枕頭,筆記本放在雙膝上,認真地盯着屏幕。

“你他媽幹嗎呢?”江歸爆發出一聲怒吼。

路行舟在聽到門聲響起的時候已經驚了一跳,卻還是慢了動作,江歸的一聲吼讓視頻那端的人都聽到了。

“誰呀,行舟,這誰啊?他怎麽說話的?”李少男帶頭問。

“是啊,是啊,路總,這人好兇哦。”

“路總不是說家裏沒人嗎?”

“到底怎麽回事,行舟?是有麻煩了嗎?”李少男的聲音最為突出,“讓我看看他是誰!”

本來還一團焦灼的視頻會議,因為突然的狀況,下面的人如脫缰的野馬,開始積極地跟風。

路行舟啪地挂斷了視頻。

“怎麽,路總,他又是誰,讓我也看看啊。”江歸扯着笑,陰陽怪氣地問。

路行舟故意忽視他的話,“我們什麽時候離開這裏?”

“怎麽,路總工作很忙嗎?”江歸坐在床沿,一手撫上他有些蒼白的臉,一邊道,“不是說好陪我一年嗎?”

嘴上雖然不饒人,心裏卻道,中藥蠻管用,燒已經退下了。

“那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裏,我還有工作。”路行舟說得有些急,說完悶悶咳了兩聲,臉色更顯蒼白了。

“你都這樣了,還想着工作,他們都看不出來你生病了嗎?”江歸氣急敗壞,将筆記本收走,扔到桌上,“不準工作,不準走!”

路行舟白了一眼江歸,輕咳着不說話,那意思好像是也不知道是誰讓他生病了。

江歸的臉色跟着灰敗下來,哼哧哼哧喘着氣,一直死死盯着他。

半晌,不知誰的肚子響了,兩人尴尬對視一眼。

“我餓了。”路行舟開口,臉上帶着赧然。

“哦。”江歸早已收斂了怒氣,有些呆呆地回應,“我去弄點吃的。”

一邊出門一邊自責,從早上到現在,兩人都沒吃上一口飯,他自己焦急到忘了無所謂,路行舟生病了他也能忘,這樣的事,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不會忘的吧。

出門找到許逸,“要吃的。”

許逸一展手,示意江歸走近主屋,“我帶來了一些吃的用的,還有衣服,都在這裏了。”

江歸驚喜到無以複加,拍了拍許逸的肩膀,“不錯,我遲早把你要過來,當我的助理。”

許逸難得露出微笑,沒有正面回應江歸的話,“提個醒,你的胳膊還有兩周該拆除石膏了,而且。”頓了一下,“你的手已經充血了。”

江歸無所謂地勾起唇,“放心,沒事。”

許逸挑眉,“那我可以回去了嗎?”

江歸有幾分不自然,“許逸,你……教我做飯吧?”

“做飯不是馬上就能學會的。”

“你就大概說一下,我學得肯定快。”

許逸不置可否,伸手示意兩人去廚房。

“等一下。”

江歸拿了桌上尚有溫度的飯菜準備去給路行舟,剛一轉身出門,正看到路行舟出來。

他已經換上了板正的襯衫西服,手上又拿了公文包,外表和來時一樣,只是過了一晚,他的狀态卻和昨天判若兩人。

兩人的視線一對上,江歸清楚看到路行舟的臉冷了下來,“我要回春江。”

江歸氣急敗壞地将手裏的東西遞給許逸,走過去奪走他手裏的包,“我說了,不準走!”

“江歸,你講點道理,我還有自己的事情,不能一直待在這裏。”

“你他媽自己說的一年,就是一年,這一年裏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我說了,不準走。”江歸一沖動,扔了手裏的包,啪地一聲掉落在屋前臺階上。

路行舟的臉唰地變得慘白,唇上除了有個血痂,更是毫無血色,他的視線從地上的包轉到江歸臉上,隐隐有着憋屈的憤怒。

“不如,先吃點東西吧?”許逸走近他們,看了眼僵持的兩人,即使沒有等到回應,依舊自顧自地将食物擺在院子裏的木桌上,又回身撿起路行舟的包,拂掉灰塵,放進了主屋裏。

“吃飯!”江歸冷聲冷氣地吼,不由分說拉了路行舟坐下,強勢的塞給他筷子。

桌子上甚至已經提早擺好了茶水,這個時候溫溫的剛好。

路行舟遲遲沒有動筷子,反是喝了好幾口茶水。

“吃啊!”江歸氣哼哼地将一塊雞腿扔給路行舟。

許逸帶來的食物基本是熟食,除了一整只炸雞,還有鴨脖,鴨翅這些小食,不過都很辣。

好在還有一小盒桂花蓮藕和鹽水鴨。

平日裏的路行舟是可以吃辣油炸的,只是今日,即使已經很餓了,卻依舊在排斥吃下它們。

他無視那只雞腿,夾了個桂花蓮藕。

江歸抽着嘴角,瞪着眼前慢條斯理吃着桂花蓮藕的人。

“是我考慮不周了。”許逸再一次打斷兩人的僵持,“這位先生生病了,不宜吃辣的涼的,我去弄些溫和的食物,稍等我一下。”

“不用了,愛吃不吃!”江歸別扭地将雞腿又拿回來,嘴裏說着不用,眼睛卻不經意瞟了一眼許逸,許逸挑眉,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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