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真相

真相

“所以，方成佳後來怎麽知道了？”江歸很冷靜。

“我為了讓她不再糾纏我，告訴了她真相，我告訴她，是我，在那一天喝太多酒，拉着他上山，并醉倒在山上，他……才發生了意外，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會死。”

“呵呵……你真的告訴她真相了？真相是你也是同性戀……哈哈……因為你是同性戀，所以你才害死了他！”

“我确實沒有……”

江歸哈哈笑着，眼神淩厲，“還有，我問你，我媽算什麽？我媽算什麽？！她是你生育的工具嗎？！”

江衍升閉目嘆息，“我對不起你媽。”

“你對不起的人太多了。”江歸收斂了戾氣，帶了幾分同情望着江衍升。

“你不該對一個已婚的直男告白，也不該隐瞞事實，欺騙無辜的女人結婚，爸，你當同性戀太失敗了。”

“你還不該因為補償心理對路行舟好，讓方成佳愛上你，又因為想甩開方成佳，告訴她真相，爸，你做好人也做不明白，真的太失敗了！”

江歸毫不心軟，一針見血地指出江衍升的問題，讓他羞愧得擡不起頭。

他這一生，不該狠的時候狠，不該柔的時候柔，優柔寡斷，瞻前顧後，确實害了不少人。

“還有你……”低低的聲音從江衍升嘴裏發出。

“什麽？”

“江歸，我騙了你。”江衍升擡頭，“我之前告訴你，路行舟和方成佳像牛皮糖一樣黏上我，還勒索我五百萬再也不出現在我們面前，其實不是。”

“你說什麽？”江歸吶喊，“那真相是什麽，你告訴我，到底真相是什麽？”

Advertisement

“真相是，行舟之前錯以為我是他父親而報複你，我告訴他我喜歡他父親的事實，所以才會對他好，他知道後，主動脫離了我的資助，你知道的，他退學了，消失了，甚至這兩年，他通過自己的努力掙到錢，每月還固定給我打錢，說是要把欠我的那些錢還給我。”

“這麽說，根本就沒有那五百萬？”

“不，五百萬有，是方成佳。”江衍升停頓了。

“路行舟的話，我能告訴他我喜歡路遠的事實，而方成佳，我只能告訴她是我喝醉酒拉着路遠上山，是我間接害死路遠的事實，只有告訴她這個，她才會對我死心，于是，她讓我配合把她從下司接走，讓他們誤以為她和我結婚了，然後再給她五百萬，才答應不再糾纏我，我也都做到了。”

“哼，可是她沒有做到，她說把你對她說的話錄音了，以此要挾我再給她五十萬，爸，她就是個無底洞，你看吧，她以後還會要！”

“她要這麽多錢做什麽？”江衍升皺眉。

“是她和路行舟串通好的嗎？他們一明一暗，一個假裝回報你，一個狠狠敲詐你，是不是？”江歸很不願意這樣想，可是心底的聲音還是讓他問了出來。

“不會，行舟那孩子是我看大的，他不是這樣的人。”江衍升提醒江歸，“方成佳一定做了什麽事，或者招惹了什麽人，你去調查一下，幫幫她。”

“爸，你有沒有搞錯，她一個愛慕虛榮，瘋瘋癫癫，拿走我們五百多萬的女人，你讓我幫她？”

“可她是行舟的媽媽。”

江歸頓了下，他的表情不斷轉換，到最後依舊是冰冷的，“可我不知道路行舟是不是還在騙我。”

“你！”江衍升嘆氣，“江歸，所有的錯全部在我，你如果真的喜歡行舟，他也喜歡你，你們就千萬不要彼此錯過，你如果只是想報複他，爸求你了，放過他，也放過方成佳，好不好，是我對不住他們。”

“就算他們想要你一輩子待在裏面？”

“那也是我該得的，江歸，路遠是我害死的，我早就該進來這裏了。”

江歸恨恨轉身，賭氣道，“你愛待就在裏面待着吧！”

江衍升沒有反駁，看得出他的确心甘情願。

離開前，江歸問江衍升，“你知道那首歌的歌詞嗎？”

那首《北斛山下》，他至今不知道歌詞是什麽。

“北斛山，北斛山，你在湖的那一端，陽光渡你金光閃，月光給你添衣裳，行舟山間美景過，歸來路邊是少年。北斛山，北斛山，你在河的那一端，阿爸教我赤腳跑，阿媽把我懷中抱，聞說北斛千百裏，遍是少女嬌俏笑。”

“行舟山間美景過，歸來路邊是少年？”江歸一下聽出這句歌詞包含了他和路行舟的名字，輕笑，“他給他兒子起名行舟，你給我起名歸，你真是執着啊。”

江歸背轉過身，道，“可我不是你，行舟也不是他。”

離開後的江歸并沒有多好受，他的腦袋裏亂糟糟的，好像很多事攪在一起，越來越亂。

他想起之前江衍升拿回的三幅路行舟的畫，其中有一張只有西裝沒有頭的畫，丢失之後，偶然在江衍升的屋裏發現，當時他還好奇，江衍升獨獨拿走這張畫幹什麽。

現在想想，那張畫畫的，應該就是路遠。

它既寄予了路行舟對父親的思念，也寄予了江衍升對路遠的想念。

那才是他們感情聯系的紐帶。

如果沒有路遠，這樣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他也不會和路行舟相識。

千萬個因果，造就了今天這個局面。

江歸沒有回公寓。

即使他明明知道今天是除夕，是他盼了很久的和路行舟一起過的第一個春節。

可是今天他就是不想回家看到他。

他去了卡布酒吧，裏面依舊滿座。

這群不被世俗和家人接受的人，或許在離開家的那一刻，就已經沒有家了。

他們沒有除夕，沒有團聚，只有釋放不完的精力和璀璨綻放的青春。

江歸在卡布酒吧有固定卡座，他直接走進去，有服務生為他開了酒，熱情招呼，“江先生很久沒來了。”

“嗯。”江歸煩悶地點了支煙，視線一一掃過躁動的人群。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很想聽那首歌。

“你們這裏，有誰會唱《北斛山下》？”

服務生愣了下，馬上含笑點頭，“您稍等，我馬上幫您去問。”

服務生在歌手、dj、伴奏之間來回奔波，沒有找到有人會唱《北斛山下》。

他只能無奈告知領班，領班可不想讓難得上門的江歸失望而歸，随機主動在全場發出通知，“有誰會唱《北斛山下》這首歌，可自告奮勇上來獻曲，全場免單哦。”

通知發出後，臺下一片沸騰，只是，沸騰歸沸騰，竟是無一人上臺。

領班的臉都要黑了，他确實萬萬沒想到，這麽多人竟無一人知道這首歌嗎，該不是江大公子耍着人玩随便說的歌吧。

為了不丢酒吧的面子，領班幹脆加大籌碼，“誰會唱這首歌，就可以與我們這裏神秘貴客共處一室，甚至共度美好夜晚，小0們，還不主動上來嗎？”

反正之前江歸總會從酒吧帶走漂亮男生，他肯定不會介意。

臺下又是一片沸騰，更伴随交頭接耳。

路行舟在吧臺前哼笑了一聲，有幾分醉意道，“胡津，我說我會唱，你信嗎？”

胡津幹淨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擦拭着玻璃杯，“那你倒是上去啊。”

說着湊近路行舟耳邊，“我們這個神秘貴客，肯定比你男朋友厲害，說不定傍上大款，你以後就不愁了。”

“我才不要。”路行舟皺眉，推開胡津。

“啧，你男朋友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都丢下你一個人，你還顧忌他幹什麽，聽我的，上去唱一首去，為你短暫而漫長的人生留下一點特別的回憶。”

胡津說着出了吧臺，将路行舟推到舞臺上。

一瞬間，明亮的燈光打了過來，他迷茫地眨着眼睛，望着白色倒影下的人群，看着眼前黑色的話筒，好像穿越回了五年前的假面舞會。

路行舟抓住話筒，開口，“我會唱。”

音響師适時關閉音響，dj也示意大家安靜，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江歸，全部定在路行舟身上。

“北斛山，北斛山，你在湖的那一端，陽光渡你金光閃，月光給你添衣裳，行舟山間美景過，歸來路邊是少年。北斛山，北斛山，你在河的那一端，阿爸教我赤腳跑，阿媽把我懷中抱，聞說北斛千百裏，遍是少女嬌俏笑。”

溫和帶着磁性的嗓音，即使是方言版的清唱，卻也是那麽動聽，讓臺下的人眼裏都蕩起柔情，別有深意地望着這個仿佛天使一樣的人。

江歸雙手緊緊捏着酒杯，用力到指尖泛白。

就是這首歌，讓江衍升愛上路遠，也讓自己徹底栽在路行舟身上。

路遠從頭到尾都不愛江衍升，卻被江衍升連累到丢了性命，或許路行舟又何嘗不是呢。

江歸突然感到手心冰涼，他憤怒地扔了手裏的酒杯，喊道，“把那個人給我叫上來！”

路行舟被拽到江歸面前，神情略有恍惚，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喝這麽多酒，更不要說他的酒量早不如從前了。

跌坐在地上的時候，他覺得眼前全是光暈，根本看不清沙發上的人。

直到，那個人的手伸了過來，緊緊扣着他的下巴，一股泠冽又熟悉的味道襲來，路行舟迷蒙着雙眼，愣愣道，“江歸……”

那只手頓住，手下的力道輕了，改用食指把玩着他的唇舌。

路行舟一想到被陌生的人這樣對待，開始激烈反抗，順勢狠狠咬了嘴裏的手指。

“嘶……”那人猛地将他摔在沙發上。

這次，熟悉的味道更近了。

路行舟睜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臉帶着暴怒的猙獰，卻是變得清晰了。

“江歸？”路行舟手指觸碰炙熱的皮膚，“真的是你？原來是你？是你……點的那首歌？”

果然，這世上知道《北斛山下》的人何其少，還能是誰，還能有誰要聽這首歌呢。

可是，江歸為什麽寧願來到酒吧找人唱《北斛山下》，也不願意回家讓他來唱？

剛探上江歸臉上的手沉了下去，喜悅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江歸卻先發制人，“你為什麽在這裏？”

路行舟心裏委屈極了，紅着眼睛反問，“你又為什麽在這裏？你不讓我回家，又丢我一個人在家，什麽也不說，還跑到這裏來，江歸，我說過，這一年裏你不能有其他人，你不能有其他人，不能，不能……”

路行舟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像是蚊子在哼，“你要是煩我了，我會走……”

“什麽？路行舟？路行舟？”江歸拍他的臉，他卻已經閉上眼睛，哼唧了兩聲，睡了。

舞臺下突然開始沸騰，所有人一起大聲倒計時，“10，9，8，7，6……3，2，1，新年快樂！”

0點了，又是新的一年。

“新年快樂，行舟。”江歸撫着路行舟的鬓發，在他唇上輕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