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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客廳沒人，牆角的瓷磚上有一塊新的發亮，鋼琴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郁郁蔥蔥的發財樹，樹上的紅色塑料蝴蝶結還沒摘下來。

淩绫空洞的盯了那棵樹幾秒，毫不猶豫去廚房端了杯熱水澆了進去。

回到卧室，周暖暖正躺在床上玩王者榮耀，聽到人聲蹭的一下坐起來，她手不離手機，焦急的問道：“姐，我的情書呢？”

淩绫脫下校服，“姑姑把鋼琴賣了？”

“哎呀，你快說情書呢，給了嗎？沈非然說什麽了？他知不知道我是誰？有沒有誇我寫的字好看？！”

“沒有。”

“啊？”

只聽嘭的一聲，Defeat！！！機械的女聲從手機裏傳出來，游戲輸了，周暖暖不高興的扔下手機站起來追問，“沒有是什麽意思，沒看，還是沒說話。”

“沒給。”淩绫說着拉開了書桌前的椅子。

桌子靠着牆角，位置太小，周暖暖只能硬擠在旁邊，雙手托在書桌上，目光灼灼，“為什麽沒給？他不在，還是不要。”

此刻的淩绫已經被

“送情書的人太多了，你這樣一封情書怎麽可能吸引沈非然的注意，給了也白給。”

“那怎麽辦？我拉個橫幅，或者弄個熱氣球，還是去堵他？”

淩绫道：“追男孩子首先要投其所好，沈非然最喜歡暴力熊，你送他一個，他肯定會注意到你。”

“行，我馬上就去買。”周暖暖興奮至極，“我馬上去下單。”她嗖的一下鑽出去又冒出頭來，“你怎麽早知道他喜歡暴力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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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绫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們一個班，經常打交道。”

“謝謝姐。”

淩绫看了眼傻呵呵的周暖暖，整理好書本，上床看書。床頭的木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了凡四訓》的書腳下放着個鑰匙串，上面挂滿了小物件，其中有只畫滿了星星的暴力熊。她想起了第一次遇到沈非然。

那時候的父親剛剛賺到第一桶金，她家從老破小搬進了大別墅。父母帶着禮物去拜訪周圍的鄰居。

那時候她已經上了初一，人生也實現了灰姑娘到公主的轉變，穿着漂亮的衣服卻一時難以适應。大人們問起一些問題，她羞澀臉紅，只能以年紀小開脫，偷偷躲到一邊。

高檔別墅的庭園修剪的如同夢中的花園，蝴蝶翩然飛過，淩绫看的出神，腳步不由跟上去。

男孩兒忽然跟過來，“你在殺蝴蝶？”

淩绫臉刷的一下紅了。

“如果你傷害了他們，我會以同樣的方式返還給你。”

淩绫緊張的抓住了衣角：“對，對不起，我沒有，只是覺得好看。”

“非然，這可是我們的新鄰居，別欺負人家。”穿着黑色絲絨長裙的女人走了過來。

叫非然的男孩兒聳聳肩，“媽媽，我只是喜歡她的暴力熊。”說着他指向淩绫。

她衣服上挂着只暴力熊。

就在當時，淩绫沒有戳穿沈非然的謊言，還把暴力熊送給了沈非然，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沈非然對自己格外友好。

沈非然告訴她，他奶奶去世後變成了蝴蝶，就在院子裏飛來飛去。以前他擔心有人傷害蝴蝶，現在有了暴力熊，奶奶就沒事了。

少年的邏輯天馬行空，淩绫善解人意的看着他，卻在心裏吐槽這人像個傻子，人死了怎麽可能會變成蝴蝶，暴力熊熊賣的是創意，它暴力不了任何東西。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淩绫成了沈非然的好朋友，女孩兒的想法越來越成熟，男孩兒的思維越來越跳脫，她總是把他當成傻子來看，還假裝善良的認真傾聽。

這樣的關系一直維系到沈非然高三出國，臨行前他把暴力熊還給了自己。

再之後淩绫家裏出事，她搬到了姑媽家，再也沒了沈非然的消息。

過去扒開了個小口子，時間澆築的堤壩巋然倒塌，往事種種在腦子裏翻湧，淩绫晚餐只吃了兩口便睡下了，哪怕是閉上眼睛父母的面容依舊浮現在眼前。

夢裏迷迷糊糊，現實跟虛幻交替，淩绫難以分清，總覺得身上很重，她費力的睜開眼睛，淺淺的月光描摹着面前的人。

一盆豬油從她腦袋上淋下來，又油又腥，她彈簧似的從床上跳起來，緊緊的握緊被子，“姑父，你怎麽在這裏。”

周滿堂赤背挂在床邊，月色裏，他整個面孔沉浸在黑色裏：“看你們半夜有沒有踢被子，沒事兒，你繼續睡吧。”

淩绫驚魂未定 ，惶恐的看着他。她忽然抓緊了被子，緊緊縮成一團。

“姑父！”她擡高了嗓門，“我沒事。”

聲音吵醒了周暖暖，她迷迷糊糊道：“姐，你幹嘛呢？”

黑暗中，周滿堂斜了她一眼，下去道：“爸爸給你蓋被子，快點睡。”

“哦。”

房門關上的時候，淩绫的心依舊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直到天亮才平緩下來。

…………

早上淩雪沒做飯，周滿堂去樓下買了豆花油條，他知道淩绫嘴裏經常長潰瘍不吃辣椒，今天還是要了很多辣椒。

淩绫草草吃了兩口又被淩雪呵斥浪費。

她前腳出門，周暖後腳就跟了上去：“姐，我昨天晚上下單了暴力熊。”

“你有那麽多錢？”

周暖暖一臉驕傲：“就299嘛，我有。”

淩绫冷笑道：“沈非然那種富二代，要玩也玩最貴的，那種幾十幾百的小挂件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要是鋼琴還在，我能賣了幫你，現在你媽賣掉了，錢在你媽手裏，沈非然泡湯了。”

“你還有別能賣嗎？ ”

“都被你媽賣光了，要不你去要賣鋼琴的錢，那是我爸給我買的生日禮物，算我的私有物，我願意給你。如果你不敢去要，當我沒說。”淩绫笑笑，腳上使勁兒，把周暖暖甩了好遠。

“姐，別走啊，我的情書還在你那兒呢。”

…………

淩绫一早又收到了禮物，一只碩大的蟑螂，她冷靜的用衛生紙捏住扔進了垃圾桶。

全班同學投以敬佩的目光。

連後排的柏輝都瞪大了眼睛，“這女的他媽不是人吧，這都不怕。”

沈非然看向他：“是誰幹的？”

柏輝一臉震驚：“老子好歹一校霸，欺負女人的事兒從來不幹。”

沈非然目光落在柏輝的抽屜裏，那亂七八糟毛茸茸一堆，旁邊還有個粉色的HelloKitty，“哦，你堂堂一校霸竟然喜歡毛氈。”

柏輝咔嚓咔嚓的繼續戳，“你懂個狗不理包子，這是藝術。”

沈非然的目光越過一顆顆腦袋，很輕松看到淩绫挺拔的坐在座位上翻書，那模樣，像個時刻準備戰鬥的戰士。

下午上課的時候，班主任宣布這次期中考試學校組織了頒獎活動，年級第一需要上臺發言，要沈非然好好準備一下。

教室裏瞬間躁動起來。

“淩绫地位不保了耶。”

“沈非然好厲害。”

“安靜！”班主任啪啪的拍了兩下桌面，“不要閑聊。”

淩绫手裏的筆尖狠狠寫在本子上，劃破了好幾張紙，接連不斷的嘲諷聲而來，她承認，悲慘的自己開始嫉妒嫉妒那個叫沈非然的人了。

今天放學後她沒像往常一樣回家，而是走到了藝術生的教室，斷斷續續的樂器聲漸漸停下來，學生們關燈從教室裏出來，連門也鎖上了。

窗戶前的黑色鋼琴映着教室的輪廓，她定定的站在那裏直到天黑，不知何時，啪的一聲，教室燈亮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響起，是李斯特的愛之夢，世界十大名曲之一，彈奏者技法不純熟，只能用一個一個音符拼湊。

淩绫循聲而去，後門開着，鋼琴聲也戛然而止。

沈佳麗扭頭看向她先發制人：“我爸給我的鑰匙，可別想告狀。”

學校明文規定，不準晚上練琴，可惜，沈佳麗的爸爸是高三的數學老師，她有特權。

淩绫道：“我記得前幾屆有個學姐最喜歡的就是這首愛之夢，也喜歡坐在你的位置上，喜歡晚上練琴，可惜，她藝考失敗了，就從窗戶跳下去，所以校規裏多了一條，不允許晚上練琴，聽說還有個原因，她經常在晚上出現，纏上那些勤奮的學生。”

“呵，騙孩子的鬼話，我……”

“噔……噔噔噔”悠揚的音樂響起，正是愛之夢

沈佳麗愣住，她看向鋼琴，琴鍵沒動，音樂并沒有停，她瞪大了雙眼看向淩绫。

淩绫也始料未及，然而她強行冷靜了下來，臉上甚至多出了幾分驕傲與嘲諷。

沈佳麗早已吓的魂飛魄散，卻不受控制的尖叫起來，從教室裏沖了出去。

很快音樂離自己越來越近，随着淺淺的腳步聲停在自己身後。

說不怕是騙人的，淩绫的心髒狂跳，額上冒了一層冷汗，她想要走，腳卻釘在地上似的動彈不得。

忽然，有一只手落在了肩膀上。

她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