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入夢

入夢

陰涼的風伴着呼嘯在耳邊掠過,讓衆人有種心裏毛毛的感覺,步伐都有些遲疑。

進了大堂便是戲臺,整齊擺放着桌椅,不過毫不例外都生了灰。臺上的紅布片殘破,随着門開的穿堂風撩起一陣灰塵,布片揚起,氣溫仿佛也跟着驟降。

進了大堂,節目組一人發了一個打火機和幾根蠟燭。

戲臺的後臺至今還存放着一些唱戲的戲服之類,好幾口大箱子全都生了灰,再往後走就是園內戲伶住的地方。

兩邊是游廊,中間留有空曠寬敞的練功區,靠近屋子左右各一張石桌,四面各一張石凳。

而傳聞中尹紅悅投井的那口井,就在園子的一角。辘轳架在一旁,繩尾端系着水桶吊在井口上方,旁邊也有幾個空桶放在那兒。

井毫無疑問早就幹涸,再有尹紅悅投井說法在前,幾人都有點不太想主動靠近。而幾個男人中從始至終表現得相對淡定得多的蘇則丞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借着燭光低頭往井裏看去。

因為他這舉動,其他人下意識停下來等他。

梵音瞥了眼那口井,又收回視線。

她留在井上的封印被沖破了,那只魍魉現在并不在這裏,極有可能是因為受傷太重不得不出去覓食進補。

梵音決定先看房間。

有一點她并不是亂扯,原主這段時間以來不斷遭受着大規模網暴,精神瓦解崩潰,後又被魇怪折磨撕碎靈魂,要不是梵音及時進來,這具身體早就一并屍骨無存。

原主大概會被列為失蹤人口,直到這個世界被夢魇徹底籠罩,才可能被發覺死因。

所以,現在這具身體的精神狀态确實格外的差,就算是梵音,不點上自制的安神香,也很難有個好覺。

不過這節目給她的感覺,就不像晚上真能安生睡覺的。

她推開眼前的房門,房間狹小到一眼就能望到底。門口擺着木桌,後面靠牆一個大衣櫃,右手邊就是床,已經鋪好了墊絮,被子整齊疊成三個豆腐塊。

梵音盯着那張大通鋪,沉默了一下。

以前流離失所時天為被地為床,一年四季只有一套破爛布衣,幾次瀕臨餓死凍死,全憑意志力将她吊着口氣兒,後來就遇到了師父。

她倒是能睡,不過也确實與那種苦日子闊別太久,突然升起了點回憶往昔的惆悵。

她這種沉默落到黑粉眼裏就是嫌棄,明明她臉上沒有情緒,此刻彈幕卻已經開始各種解讀。

【梵大姐是嫌棄吧?你們猜她等會兒會不會作妖?我記得以前有個小道消息爆出來,說梵大姐在深山拍戲的時候逼着工作人員半夜下山給她買被子】

【前面倒也不必亂黑哈,後來澄清過是工作人員失誤,全劇組唯獨梵音的房間沒有準備被子,她壓根沒計較都不打算蓋了,是人家工作人員過意不去自己去買的好吧,這也能怪她頭上?】

【哎呦那梵大姐可真是棒棒呢,她今天倒是全程安靜,怕不是知道了自己聒噪惹人嫌】

【這環境确實不咋地吧,還被節目組烘托氣氛鬧鬼,擱我我也不想睡啊,換成她就有罪了嗎?】

【得了吧,她要接這檔綜藝就得做好吃苦的覺悟,人家陳吟前輩怎麽不說啥呢?還有夏梨,不也沒說什麽。更何況,錄一期幾十上百萬的人輪得到你這個月薪三千的人心疼嗎?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真見識了為杠而杠,陳吟夏梨都沒進來你扯她們幹什麽?而且梵音也沒說什麽啊,某些人惡意別太重了我說】

【彈幕能不能別吵了?兩邊都挺讓人讨厭的,我看綜藝不是為了看你們吵架的】

正巧這時陳吟和夏梨也進來了,兩人看到大通鋪也均是一愣。

夏梨先注意到了桌子上放的字卡,走過去拿起來借着燭光看,默讀完擡頭沖她們倆腼腆一笑,揮了揮手上的字卡:“嘉賓只有兩個房間,男生一間女生一間,今晚我們需要一起住。”

陳吟這麽多年給人的形象就是溫柔細膩,她本人就是如此,對這種要求沒有意見:“可以,我睡相應該還好。”

夏梨有點不好意思:“我有點愛踢被子,要不我睡牆角吧,免得影響到你們。”

通鋪原本能睡六人的長度,只分了三個人的位置,其實很寬敞,壓根不用擔心踢到人。

【梨梨簡直世另我哈哈哈哈哈哈哈每天起床都找不着被子】

【陳吟真的好溫柔啊,好可惜不火,她太佛了】

梵音想了想,只說:“我晚上可能會需要點香,如果你們不能接受的話,我可以另外找房間。”

反正也睡不了多久,她簡單收拾一下随便住也無所謂。

【梵大姐這是改走白蓮路線了?可顯着她了】

對于她這個話,兩人自然是不會表達出什麽意見。陳吟笑笑:“不會,其實我睡眠也不太好,你這個香效果怎麽樣?要是好用的話可以給我推薦一下嗎?”

“還可以。”梵音自己制的香,效果當然有保障,不過她沒打算推薦,“這個,您大概買不到。”

材料大多都很好買,關鍵裏面摻雜了一些其他的東西,除了她幾乎沒人做得出來同樣效果,她也并沒有做香生意的打算。

陳吟聽出了她話裏的婉拒,也沒太介意,只說:“那可惜了。”

三人都不太熟,看起來也都是相對慢熱內斂的性格,在房間只待了一小會兒,就陸續出去了。

這麽大的地方總是一起走實在太浪費時間,看她們往左邊走,梵音就往右邊去了。

住的這片區域說大其實也不算大,很快就能逛完。相思園放在以前也不是最好的戲園子,是因為尹紅悅的出現才逐漸生意活絡起來。

她又回了屋前那片空地,徑直走向井邊。

這口井就是原着中原主意外跌落的井,原着中描寫的是原主半夜接到的探險任務是去望井,可剛到井邊,就失足掉了下去。

然而井是枯井,旁邊也沒有長苔藓,沒有任何滿足“失足落井”條件的情況。

就在湊過來的這一瞬間,她聞到了一股很讨人厭的味道。除了枯井自帶的爛泥淤腐味外,裏面還夾雜着屬于魍魉的惡臭水味。

常說的魑魅魍魉,魑是一種山林間異變而來的魇怪統稱,魅是迷惑人心帶致幻效果類似豔鬼的魇怪,而魍魉則是一種溺水而死或本就生于水中的魇怪。

那種味道跟枯井裏的味夾雜在一起,普通人聞不到,他們這樣的特殊人士不受影響。

梵音伸出手,試探着放到井口,指尖悄無聲息凝起一抹潮氣,她又收回手,不舒服的撚了撚。

想必在原本的軌跡中,原主是被那只魍魉拉入井中的。

她蹙了蹙眉,思慮起來。

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如果有機會,她自然希望回去。她甚至不知道在原本世界的那個她是否還活着,還是同樣被魃給絞殺。

所以她需要查,查她來到這裏的真正原因,以及回去的方式。

節目組在整個園中放了大大小小的線索提示,最終他們的目的除了在園子裏睡一晚上以外,還需要串聯起整條故事線還原劇情。

不過劇情也只是節目組根據歷史大致還原,又在此基礎上加以潤色,并不代表真正的歷史發展。畢竟誰也不知道那個時候具體究竟發生了什麽。

幾人需要分別搜索。

陳吟去搜兩個房間,夏梨搜廚房,蘇則丞主動承包了練功休息的區域,王端喆去了後臺,李霄在戲園前臺,梵音則是從入園到進院子的那一片搜。

梵音陸續找到了幾條線索,分別與尹紅悅及戲園本身相關,她只粗略看完就收了起來,反正等會兒還要整合梳理,她的心思主要在那只魍魉身上。

鬼和厲鬼的區別大多不是因為時間的延長,而這種魇怪實力卻是随着時間慢慢越來越強,自然也就會越來越難對付,雖說它蠢,也不得不防。

更何況她前面有來一遭,便是再蠢的魇怪也定會設防。

梵音根據氣息,在四處尋找魍魉是否有留下一些印記,以及陷阱。沒曾想,還真讓她在一片雜草中找到了一個殺印。

所謂“殺印”,一旦觸碰到,就會被魇怪精準标記。且這種印極其毒辣,除非其中一方徹底消散,否則印記永遠不會消失,被标記的人也會随着時間推移受到各種精神層面的影響。

即使僥幸逃過死劫,也會在不斷的精神打擊下崩潰,只是一刀斬和淩遲的區別,甚至往往後者更加難受。

這就是梵音讨厭魇怪的最根本原因。

它們是純粹的惡,哪怕看似是一個普通的惡作劇,背後的目的也一定是要了你的命。

之前碰到那只魑怪,如若不是她那一聲呵斥,它的爪子下一秒就會捅穿車玻璃,然後挖爛司機的臉。

前世她也見過許多這樣的人,以為自己僥幸逃出生天,結果後面哭着求她,一邊求她救命,一邊說想去死,讓她幫忙解脫。

一股莫名的煩躁壓抑住呼吸,梵音回神,再度看向殺印。

那個殺印的痕跡已經淡了不少,就差最後一點就要被悄無聲息踩碎了。

梵音微不可聞的蹙了下眉,考慮是否布下殺陣。但開啓殺陣需要消耗她許多精力,這具身體經不起太大的折騰,她也得掂量着來。

這也是上次沒有直接解決掉那只魍魉的真正原因。

以這身體的狀況,她的實力能發揮出兩層都是往多了說。

梵音回過神來,輕輕用指尖點上殺印,最後一點氣息碎裂。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沾上的浮草。

而某間辦公室內。

女生平板上赫然正在觀看着直播,她三下五除二咬碎嘴裏的棒棒糖,把糖棍扔掉,看向坐在主位的人:“老大,調查要延遲嗎?那道能量波最後的消失點是附近的森林裏。”

這幾天他們一直都在查那道能量波,但是頻閃太快,再加上是新研發的機器,還有一定的誤差和延遲,導致總是慢了一步。

主座的青年目光幽幽:“先靜觀,另外,查一下剛才那個女明星資料。”

她比了個OK。

對面的阿旗開口就是一股嚣張調兒:“咱們查這麽久,可別因為一個節目錄制就被拖慢進程啊,上頭沒給咱們多少時間。要我說,幹脆溝通節目暫停,等今晚咱們處理完了,再讓他們明天重新錄不就好了?”

青年觑他一眼:“想違規?”

“哪兒敢?”男生瞬間老實,“行,過今晚就過今晚呗,希望他們不會出事。”

青年收起桌面資料起身:“今晚過去看看。”

女生半擡起頭:“老大,我要去嗎?”

青年:“你不用,阿旗去。”

阿旗聞言瞬間一臉崩潰:“啊啊啊啊又要熬夜上班?不要吧?我想舉報你們雇傭童工!”

“你未成年?”青年睨他。

阿旗挑了下發尾那縷細麻花:“永遠十六。”

青年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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