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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唐好歸心虛一般的摸了摸他頸後的隔離貼。并不是剛才離戚長亭太近，所以才沾上了他的信息素，而是他頸後的隔離貼失效了。

在這個世界上，beta是唯一不會被信息素幹擾的群體。他們不會産生信息素，脖子後面的腺體完全只是個擺設，他們也不會被信息素所引誘，甚至，他們完全聞不到一點信息素的味道。一些身體比較虛弱的Omega也不會歲時随的就沾染上別的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因為alpha的信息素味道，對Omega來說，是致命的，會導致他們陷入情動之中。身體虛弱的Omega對alpha的信息素會産生一定的免疫，也是出于身體的保護機制。alpha也是如此，越弱小的alpha，越不好輕易感知到Omega的信息素味道，他們散發出來的信息素味道也就越稀薄，越不容易在Omega身上留存。可這一切與beta無關，也與貼了隔離貼的alpha或者Omega無關。唐好歸自從分化以來，就沒有離開過隔離貼，他的脖頸上永遠都隐蔽的貼着一小塊皮膚顏色的隔離貼。周敏起初害怕這樣的東西對唐好歸身體會産生影響，比如會導致他的性腺發育不完全，但現代的醫學是先進的，醫院的醫生安慰周敏，這樣的隔離貼只會隔絕唐好歸的信息素外洩，同時還可以隔絕其他alpha的信息素對唐好歸的影響，比如他身上從來都沒有人聞到濃烈的白酒味，也不會沾染上分毫的其他人的信息素味道。

beta是個神奇的物種，他們不受外力的影響，沒有alpha暴躁又敏感的易感期，也沒有Omega脆弱又讓人生憐的發熱期。是唐好歸最為向往的一個性別。自從他分化以後，家中就是無休止的打鬥，他也厭惡自己身上濃烈的白酒味道，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個酗酒的男人。胡天胡地多了之後，唐興的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他本就不是什麽強大的alpha，這樣一來，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更加淺淡了，對唐好歸的影響也越來越微乎其微。

唐好歸的隔離貼是周敏咬了咬牙買的最好的，輕易不會出意外。唐好歸太讨厭身上的味道了，所以他雷打不動每天換一次隔離貼，因為昨天和前天的心情起伏太大，導致他的腺體也有些變化，漲漲的發着熱，不過才過了一個早上而已，隔離貼就快要沒用了。

在戚長亭湊上來跟他說話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有些不對勁了，向來對alpha的信息素沒有反應的自己，在戚長亭濃烈的信息素環繞自己的時候，竟然出了薄汗。他仿佛嗅到了自己身上源源不斷的白酒的味道。但當時戚長亭的不斷發問卻讓他穩住了心神。戚長亭說，自己聞不出他的信息素味道來。那就說明，隔離貼還好好帖在後頸上，并沒有失效。這讓唐好歸稍稍放下了心。

可随即，唐好歸又突然想到，上周遇見戚長亭時，正好他那天的隔離貼沒有貼好，滿身的白酒味，戚長亭是清楚的聞到了的。他今天，怎麽提都沒提？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唐好歸抓過前座一個alpha的衣服，問：“問你一個問題，alpha易感期的時候，會記憶錯亂嗎？”他前桌的alpha是個非常陽光的男孩，平時經常分給同學們零食吃，雖然跟唐好歸關系不錯，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唐好歸問他關于alpha的問題。雖然很疑惑，但他還是如實解答了唐好歸的問題：“不一定，要看精神強度的。雖然精神強度越強，alpha易感期越痛苦，但一般都是會萌生很強烈的占有欲和破壞欲，很少有alpha易感期會跟失憶了一樣。”“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唐好歸禮貌道了謝，卻覺得自己心中的疑惑更加多了。

他從書包裏摸出一張隔離貼來，偷偷塞進衣兜，起身去了廁所。幸虧他早有準備，身上常備着幾張隔離貼，要不然，今天的麻煩就大了。廁所分成了六類，alpha、Omega和beta各兩個。唐好歸徑直走進了男beta的那一個，順手甩上了門。

他們班下課比較晚了，廁所裏已經沒什麽人了。唐好歸撕下頸後那張已經沒有用了的隔離貼，用自己冰涼的手放在那塊微微發熱的肌膚上，那裏有不甚明顯的突起，是他的腺體。唐好歸行事都很謹慎，他的隔離貼貼在腺體的最下邊，只蓋住一小塊地方，卻恰好可以讓唐好歸的信息素被遮蓋住，同時隔離貼又可以藏在衣服下面，不讓人發覺。

重新蓋上一張隔離貼，唐好歸拉開門，卻正好對上一張讓他驚慌的臉，是戚長亭。他剛進門，狐疑的站在alpha廁所與beta的廁所門的中間。見唐好歸出來，他眼睛亮了亮。

“唐好歸，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白酒的信息素味道啊。”“沒有，我要回去上課了。”唐好歸垂着眼眸，盯着地板上重複的花紋。他其實有些驚慌，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也不想讓人知道他是個Omega，尤其是戚長亭。

盯着唐好歸的背影，戚長亭若有所思。他隐約想起了什麽。作為一個腺體發育非常緩慢且痛苦的alpha，他有着其他大部分alpha在易感期到來時所不具備的痛苦。所以在痛苦到極致的時候，他會不由自主忘掉些什麽，比如在他精神恍惚時萦繞滿身的白酒味信息素。雖然在醒來後還跟叔叔打趣，但這段記憶并不算很美好，在經歷了一個夜晚後，他已經丢在了腦後。剛剛在唐好歸進了廁所後，他又一次嗅到了那股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一切都串聯了起來。

但他不解，作為信息素味道濃郁又霸道的alpha，他為什麽要将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掩藏起來呢。而且，他跟自己說，他是個beta？他用了什麽把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掩飾起來的？所有的事情都讓戚長亭疑惑。

而這并不是唐好歸有意為之，僅僅只是他見到戚長亭後慌亂所致。他也說不清為什麽，他一見到戚長亭，就會格外緊張，前言不搭後語。就像他昨天語焉不詳的認下了自己的alpha身份，今天卻又張口對他說，自己是個beta。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唐好歸懊惱的撓了撓頭，他在後悔。不僅是為今早上對戚長亭情急之下的胡言亂語，也是後悔上周見戚長亭被人堵，一時太過着急，沒有貼好隔離貼就跑過去了，導致滿身的白酒味信息素被戚長亭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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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好歸，你怎麽了？一直撓頭，臉也紅紅的，是不舒服嗎？”吳媛媛壓低了聲音，關切地問他。“沒事，天有點悶。”唐好歸回神，沖同桌溫和一笑，将他煩躁的根源歸結于天氣。

不可否認的是，唐好歸長了一張不錯的臉，甚至可以說的上是精致了。他不笑的時候有些冷淡疏離，讓人不太敢接近，但是他并不是一個冷冰冰的人，起碼在與他交談時，他總會挂着得體的笑容。這樣的笑容一部分更加助長了他的好人緣，畢竟，他笑起來還是有幾分讓人神魂颠倒的魅力的。

吳媛媛雙手托腮盯着唐好歸的臉看了片刻，不由感嘆了一聲：“哎，唐好歸，你長得真的好好看，如果是個alpha就好了？”唐好歸不解，歪頭表示疑惑。吳媛媛緊接着替他做出了回答：“你要是個alpha，脾氣也不錯，我肯定就近水樓臺先得月咯，可惜我是個不喜歡beta的Omega。”吳媛媛的神色中不免有些遺憾，她搖了搖頭，轉過臉去做題了。唐好歸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由自主撫上後頸那塊皮膚，也在想，如果自己是個alpha會怎樣。

如果他是個alpha，唐興會對他千依百順，逢人便炫耀。如果他是個alpha，周敏也不會受唐興那樣地對待許多年。可一切終究是如果，事實上，他還是那個被父親不喜歡的Omega。不過唐好歸并不是個悲觀的人，他想，如果自己是個alpha，那唐興肯定不會跟自己吵架，自己就不會在深更半夜盤桓在街頭，更不會遇見戚長亭。所以命運在冥冥之中已經将他安排清楚。

初秋，街上已經有些落葉了，斑斑駁駁的黃中有些許綠意，它們被風卷起，飄到路邊，又被呼嘯而過的車帶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唐好歸背着書包回寝室，準備換件衣服再回來上晚自習。他今天出了很多汗，大多數是在見到戚長亭之後才出現的，還有一部分是一想到戚長亭，他就想喝水，水又太熱，導致出了一身汗。

“那個……唐好歸，你好，請問我們能認識一下嗎？”一個怯怯的聲音響起，唐好歸敏銳的感知到了一股淡淡的芍藥味道。他回頭看過去，只見是個矮他一頭的男孩，正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他兩手攪在一起，看起來十分緊張。

“我似乎不認識你，同學。”唐好歸擺出他招牌的微笑，但現在，這是一種隐秘的拒絕。

“我是高一九班的陳洛，之前我們在樓梯口見過的，你幫我搬了一摞書，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唐好歸輕輕皺起眉頭，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就是上個學期，那時他剛上高中，某天到教室上課時，确實幫一個男生搬過書，不過他只當這是舉手之勞，很快便忘記了這件小插曲。

“那你現在找我有什麽事嗎？”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一個學期了，唐好歸實在不能理解，如果要做朋友，為什麽當時沒有跟他提出來，而是現在十分突兀的站在路當中，希望跟他認識。

“其實我一直有在偷偷觀察你，只是你不知道。我今天看見那個高高帥帥的男生跟你走得很近了，我怕如果我再不跟你表明我的心意，你就會跟他在一起。”

唐好歸聽男生說了這麽多，越說，陳洛的臉就越紅。他歪了歪頭，輕輕笑了一下，并不是嘲笑，而是安慰：“你是個Omega吧？”

男生刷的一下擡起頭來，盯着唐好歸的眼睛：“是，你不喜歡Omega嗎？也是，像你這樣的beta應該喜歡高高大大的alpha。”“那你怎麽會喜歡我這種普普通通的beta，畢竟你難受的時候，我做不了什麽。”這好像一下戳到了男孩心中柔軟的地方，他又低下了頭，這次，連耳朵都通紅了。他聲音小小的，卻足夠讓人聽清：“我知道，但是喜歡就是喜歡啊，被生理驅動的喜歡，一點都不純粹。”

唐好歸一愣，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他沒有觸碰這個對他抱有愛戀之意的小男生，而是微微向後退了一步：“陳洛同學，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喜歡，但是我和戚長亭——就是你說的那個高高帥帥的男生——也沒有什麽，我們還可以做好朋友，只是我們不能在一起。”

陳洛搖了搖頭，聲音還是很輕：“能跟你做好朋友，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那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你快點回宿舍吧，一會還得上晚自習。”說完，陳洛往肩上拽了拽他滑落下來的書包背帶，逃離了現場。

唐好歸咀嚼着陳洛那句話。被生理驅動的喜歡，究竟算不算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