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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鎮國公府的四公子,顧遠琛,我心悅他。”

喬寧大病初愈,原本略顯蒼白的肌膚,透出幾絲女兒家的嬌羞,嬌妍面頰如紅梅綴雪,容色嬌俏清媚。

流雲又驚住了,立刻伸手捂住了喬寧的嘴:“小姐!千萬莫要說胡話了!您可是有未婚夫的人吶!京都城的女子,誰人不想嫁陸公子,您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流雲原本還指望着小姐嫁去陸府,能重新得到一處庇佑。畢竟,喬家長房即将找回親生女兒了。

若能成為陸家少夫人,也将是身份顯赫般的存在。

喬寧輕輕推開了流雲的手,賣了個關子:“傻丫頭,你很快就會知道,我真正良人,不是陸表兄。”

陸雲卿也有他自己的意中人,喬寧雖不明白,為何以陸雲卿的能力,寧願選擇一個替身,也沒有去争取他自己的心悅之人,但喬寧覺得這一世,無論是她,亦或是陸雲卿,都應該去大膽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

前世,喬寧自幼就知道自己是寄人籬下,她膽小怯弱,處處謹小慎微,唯恐行差踏錯,性子拘謹又自卑。可後來變成魂魄後的數年,顧遠琛帶着她賞遍繁華三千,對着她的牌位說了諸多世間的趣事,讓她眼界大開,也讓她闊達了。

因為顧遠琛,她變成了更好的魂魄。

故此,此次風寒醒來,她雖還是十五歲的喬家養女,但芯子已經換了。

她不會再委曲求全,在夾縫裏求生存,更是不會嫁給一人将自己視作替身的人。即便陸雲卿再好,也與她無關。

“阿寧,你提前回來,怎麽也不通知我一聲?”喬宏毅的聲音傳來。

絨步車簾被男子修長的手掀開,喬宏毅俊朗儒雅的臉出現在眼前。

他的笑意和煦溫柔。

喬寧鼻頭一酸:“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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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喬家長房除卻養母對她略有成見之外,養父與兩位兄長待她極好。只可惜,後來喬家變故,喬宏毅不知因何,被冠上謀逆之罪,二哥也因為一個女子斷送了大好前程。

喬寧在想,既然她重活了一次,不知能否改變她在意的人的命數……

喬宏毅伸出手,親自攙扶着喬寧下了馬車,看着喬寧墨發如雲,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颦一笑煞是好心情,他這才稍稍心安。喬寧素來懂事乖巧,又敏感心細,他還擔心喬寧會因為母親尋找親生女兒的事,而傷感消沉。

喬寧清楚的記着今天的日子,還知道過幾日會發生何事,她纏着喬宏毅,懇求說:“大哥,後天陸家辦詩宴,你也帶我一道過去,可好?”

喬宏毅已弱冠之年,曾說過一門親事,但因着對方家中突遇白事,婚事只能往後推遲。他生得高大俊朗,已在詹事府任職。聞言,他以為喬寧是想去見陸雲卿,遂打趣說:“怎麽?又想你那個陸表哥了?陸家的詩集,你當然可以去。”

喬寧神色微赧。

她可不是奔着陸雲卿而去。

她是想見顧遠琛。

陸、顧兩家比鄰而居,兩處府邸剛好位于同一條巷子。沒記錯的話,顧遠琛會在後天的詩宴上,惹上不必要的爛桃花。喬寧當然要制止。

上輩子,一人一魂共處了十年,雖說當初的顧遠琛看不見她,如今的顧遠琛也不記得她,可在喬寧心中,顧遠琛就是她生命裏最熟悉,也是最重要的人。

喬宏毅忽然想到了什麽,提醒喬寧:“阿寧,你可千萬要記住,莫要挨近鎮國公府的那位四公子,別看他長得好看,其實最是風流浪蕩,诓騙了不少京都女兒家,專門欺騙像你這樣好看又單純的少女。”

喬寧忽的啞然。

她也不明白為何顧遠琛的名聲會那樣壞。

她與他今日在梧桐巷見面時,他也如從前一般無二,放蕩不羁,且又風流無度。

喬寧:“……”她要如何幫顧遠琛澄清,他當真既不浪蕩,也不風流?!

踏入喬家大院,喬寧以“風寒并未痊愈”為由,只派人去給祖母,以及母親送去了消息,自己并未前去請安。

她猜測,母親這個節骨眼下并不想見到她。

其實,喬寧并不怨恨母親,喬家能夠收養她,将她養大成人,已是對她有恩。她也盼着母親可以盡快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算着日子,那位喬家真千金也理應快要來京都了。

上輩子,喬婳歸來後,處處針對她,嫉恨她奪走了陸雲卿。喬寧上輩子死之前見過喬婳,亦不知她的死,與喬婳有沒有關系……

思量片刻,喬寧回過神來,她身邊沒什麽可用之人,對自己的身世也知之甚少。只知曉她後背有一塊楓葉胎記。但此事事關女子私密,總不能到處宣揚。她被養父撿回喬家,只是一個流落街頭的乞兒,連話都說不清楚,身上更無信物。

不過,她上輩子倒是查到,京都有一權貴,在四處找尋後背有楓葉胎記的妙齡女子。

喬寧聽聞後,就想暗中接近那權貴,但可惜,她自身力量太過薄弱,始終沒能見上。後來,京都城就再無人尋常後背有胎記的女子,仿佛那尋人的權貴憑空消失了。

喬寧尋思不透。

她一方面覺得,她或許就是那權貴所找之人。

可另外一方面,又覺得一切皆是巧合。

流雲端上一盞溫熱的羊乳,滿腹牢騷:“小姐,後廚的婆子也太過勢利眼,明知小姐喜歡喝羊乳,竟然開始苛扣咱們院裏的羊乳茶了。那位小姐還沒尋回來,她們就開始仗勢欺人!”

喬寧莞爾:“不怨她們。喬家能養大我,我已是萬分感激。本來就是占着真千金的位置,等到喬婳一回來,喬家三小姐的身份就是她的了。”

流雲詫異:“喬婳?小姐,您如何知曉那位小姐的名字?”

喬寧一愣,險些忘了她是重生過一次的人,她喝了幾口羊乳茶,溫了溫身子,岔開話題:“去箱籠裏尋一件琵琶襟上衣,再搭配銀紋繡百蝶度花裙,我後日去陸府,要穿這一身衣裳。”

前世,顧遠琛雖僅娶了她的牌位,卻是時常給她購置簇新的衣裳,還會一件件搭配。她作為魂魄,一直在他身邊徘徊,久而久之,就學會了顧遠琛的品味。

她的将軍喜歡怎樣的樣式,她就穿成怎樣。

流雲以為喬寧是為了陸雲卿,才想特意打扮,忙不疊笑道:“婢子這就去準備!”

只要小姐能盡快嫁去陸家,也能有個倚仗啊。

***

軒月齋。

喬宏毅親自走了一趟。

喬大夫人陶氏是荊州人士,為人剛毅正派,但也同樣容易陷入死胡同,思路狹隘。她原本對喬寧甚是憐惜,但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常年在外受苦,她心中愧疚難耐。只有冷落喬寧,才能勉強平複心中愧疚。

就仿佛,喬寧這些年在喬家嬌生慣養的日子,是消耗了自己女兒的福祿。

故此,她這陣子有意冷落、針對喬寧。她甚至很想在女兒尋回來之前,就将喬寧送走。喬家養大她這個乞兒,已是仁至義盡。可偏生自己的丈夫和兩個兒子極力阻止。

喬宏毅身為長房嫡子,是喬家下一任家主,說話頗有幾分分量。他蘭芝玉樹、霁月光風、德才兼備,是陶氏引以為傲的兒子。

“母親,阿寧回來了,她不久前染了風寒,這便免了給您請安,阿寧也算是有心了,生怕過了病氣給您。”喬宏毅落座之際,從婢女手中接過一盞剛泡好的雨前龍井。

喬弘毅用杯蓋拂去茶沫,淺飲了一口,看向陶氏,試圖辨別陶氏臉上的神色。

提及喬寧,陶氏臉上果然沒有好臉色:“她若真有心,就應該知曉,如今她應該退出喬家長房了。城郊雖不如京都繁華,但我又不曾虧待她。等到時機成熟,也給她安排一樁好親事,她卻這個時候回來,不是明擺着讓我不痛快麽?”

喬弘毅劍眉輕蹙:“母親,這話就不對了。阿寧當初是被父親領回來的,又非她強行闖入喬家。這些年,她在身邊承歡膝下,彩衣娛親,對您萬般敬愛,您每次身子不适,阿寧都是寸步不離的守着。如今,親妹妹即将找回來,的确是一樁大喜事,可阿寧不是一塊抹布,您不想要了,就可以随手扔了。”

“便是養了一只寵物,也不能這般棄若蔽犀。”

喬弘毅年輕有為,在官場有一個綽號:玉面閻王。

他若是狠起來,便是朝中一些老臣都覺之可怖。

他能心平氣和的說話,已是對陶氏的敬重。換做是旁人,他就不會這般客氣了。

陶氏被堵得啞口無言,思及喬寧這些年的乖巧,她心中又湧上愧疚,是對兩個女兒的愧疚。

“可……你親妹妹離開了我十五年啊!我十五年沒有盡到過一個母親的責任!”陶氏眼眶赤紅,痛心疾首,天知道她的心肝受了多少苦楚?

喬弘毅單刀直入:“等妹妹回來,全家盡可能的補償她,但阿寧是無辜的,另外……母親若真想替妹妹着想,不如取消喬寧與陸雲卿的婚事。當初指腹為婚的,是妹妹,不是阿寧。”

陶氏茫然擡首,她鮮少看到長子會如此糾結一樁事,有一個念頭冒了出來,狐疑問道:“宏毅,你對喬寧素來溫柔愛護,這又要讓她取消婚約,你該不會……”

喬弘毅眉心蹙得更緊,擱置下茶盞,負手而立,已完全是一個成年男子,浸/淫/官場這幾年,讓他的心思更是深不可測。

“母親不必多管,兒子的事,兒子自有主張。總之,兒子希望母親不要再對阿寧拿喬。若是母親執意不改,那兒子只能幫阿寧出去置辦宅邸。”

丢下一句,喬弘毅提步離開。

陶氏張了張嘴,險些被自己的猜測吓壞,她一手捂着胸口,指向喬弘毅離開的方向,到嘴的話又壓制了下去。

心腹梅婆子上前攙扶陶氏:“夫人吶,大公子他、他……該不會是對三姑娘有了什麽心思吧?可即便三姑娘不是您親生,她也是大公子名義上的妹妹,這事要是鬧大,只怕會對大公子仕途不利啊。”

兄妹/亂/倫,有違三綱五常!

陶氏心窩子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

轉瞬到了陸家舉辦詩宴這一天。

喬寧一踏足陸府,就到處尋找顧遠琛的身影。

顧遠琛七歲去了邊關歷練,去年才歸京,不消一年光景,就在京都“名聲大噪”,京都城人人皆知,鎮國公府的四公子是一個掉入泥潭的渣子,不學無術,浪蕩放縱。

但喬寧知道,她的将軍,并非如此。

今日登門陸府的賓客,皆是京都權貴家中的公子與小姐。此前,不少貴女豔羨喬寧,可以與陸雲卿那樣的人物結了娃娃親。但又聽聞喬家的親生女兒找着了,難免會有人想看喬寧的笑話。

然而,喬寧此刻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流言蜚語上面,她臉上沒有一絲頹唐之色,嬌妍粉潤,水眸潋滟波光,她單單是站在那裏,就有一股空谷幽蘭的靈動之美。

“顧四來了。”不知誰人道了一句。

喬寧循着衆人的視線轉頭望去,就見顧遠琛大步邁入陸府,身後馬尾高束,一襲白月色錦緞長袍,腰配羊脂玉貔貅,腳踩淩雲靴,他逆着光而來,面容俊美無俦,眉目間俱是少年人的意氣風華。

喬寧唇角止不住的上揚。

真好啊……

她的将軍還活着,沒有被數劍穿心,也沒有背上死後污名……

喬寧的目光太過熾熱,且她生得嬌俏美貌,顧遠琛一下就看見了她。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笑意缱绻燦漫,另外一個則是堪堪止住了風流笑意。

顧遠琛:“……”

又是這姑娘。

不是……她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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