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勸說相親

泾河縣是一山兩水七分田,水田居多,旱地偏少,這裏人祖祖輩輩都以種水稻為生。

大圩生産隊有近千畝水田,分地單幹後,平攤到每個社員頭上有兩畝三分地。

姚家六口人,共得十三畝八分地,這十三畝八分地裏,有十畝水田,三畝多旱地。

丈量地的時候,姚祺年也在場,一畝地長十丈,寬六丈,為了方便确認,每隔十丈和六丈,就會埋一塊長石板做标記,姚家的十幾畝地都是戶主姚四海親手埋下。

地丈量了,眼下生産隊還有公用的農具器械沒有分攤。

姚祺年挑着扁擔到生産大院時,大院裏已經擠滿了社員,姚四海跟大兒子姚祺田站一塊,正交頭接耳說着什麽,姚祺年一眼便看到了他們。

“年娃子,我跟你大哥商量了,一會兒你去抓阄。”姚四海搓搓手,滿手心的汗。

沒分開單幹前,農具器械都是從公賬上支錢買的,現在自然要平攤。

不過為了防止大家夥有意見,在抓阄前,生産隊會計把農具器械做了簡單分類。

隊裏有一輛手扶拖拉機和一輛小四輪,這兩臺大件器械,肯定要歸為甲類。

除此之外,兩頭牛,兩頭驢,一匹馬,歸為乙類。

再往下,鋤頭、鐵犁、鐵叉、鐵鍁、鐮刀之類的小件農具,一概被歸為丙類。

像豬、羊、雞、鴨、鵝、魚,都被分到丁類。

至于稻種、麥種、豆種之類,不用抓阄,每家每戶都會分到。

每個社員有三次抓阄的機會,這樣一來,大家夥即便抓到的東西有好有差,也不會懸殊太大産生矛盾。

“我手可臭了,要是抓不好,可別賴我。”姚祺年生平最大的運氣就是投胎成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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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娃子,咱聽爸的,還是你去抓。”姚祺田覺得弟弟好歹念過高中,手氣應該不會太差。

不過念書多怎麽就等于手氣好了?

姚祺年當然理解不了他大哥的腦回路,只好排進抓阄的隊伍裏,依次在三個木箱裏各抓一個紙棒。

抓阄之後,姚四海迫不及待讓姚祺年打開看。

“快念念,咱們都分到了什麽?”

姚祺年挨個解開,嘴裏念道:“手扶拖拉機二十分之一輛,牛三分之一頭,豬二分之一頭,鋤頭一把,鐮刀兩把,鐵叉兩把,魚五斤,大母鵝一只。”

姚祺田不解道:“二十分之一輛?”

姚祺年也不是很懂這個,還有牛三分之一頭,難不成要把牛剁開分三塊?!

姚四海卷了根紙棒煙,吧嗒吧嗒抽幾口,估摸道:“應該是二十戶人家分一輛拖拉機的意思。”

這就好理解了,畢竟手扶拖拉機和小四輪就這兩輛,大圩生産隊有四十多戶人家,有将近一半的人抓到了拖拉機,剩下一半多抓的是小四輪。

姚祺年撓撓小平頭,沒好氣道:“二十家分一輛,跟沒分有什麽區別。”

虧得沒到農忙季,要是農忙了,排隊用拖拉機都不知道排到什麽時候!

他能想到的,經驗豐富的莊稼漢們自然也想到了,大家夥都不滿意這種分法,最後不知道是誰提出來,可以折算成現錢,想要一家獨用或兩三家合用的,就拿錢向別的戶主買。

姚祺年看向姚四海。

姚四海搖搖頭:“咱家沒錢。”

姚祺年緩緩吐出一口氣,又是沒錢。

姚祺年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他哪知道姚四海的難處,去年才把大媳婦娶進門,本就不多的積蓄被花個七七八八,小兒子眼見也要說親娶媳婦了,姚四海愁都快愁死了,上哪還有閑錢買拖拉機。

當初隊裏買手扶拖拉機花了一千五百塊,折舊之後也能賣九百塊,二十戶人家平攤下來,平均每戶四十五塊。

姚家把拖拉機讓給了別的戶主,反得四十五塊。

除了拖拉機,姚家還分到三分之一頭牛和二分之一頭豬。

父子三人商量之後,打算把豬讓出去,把牛從另外兩家手裏買回來。

他們家不缺豬,但牛對他們來說很重要,以後犁地馱糧全得靠它。

一頭牛大約市價九十塊,姚四海分別給另外兩家三十塊,然後把牛牽回了自家院裏。

就這樣,姚家從生産隊裏分到一頭水牛,一把鋤頭,兩把鐮刀,兩把鐵叉,五斤魚,還有一只大母鵝和三十斤稻種。

光是分攤這些雜物,就鬧騰了一天。

姚四海可寶貝這些東西了,尤其是那頭水牛,簡直愛不釋手,牛毛順了又順,還盤算着給這老夥計搭個牛棚。

當然,搭牛棚也不急于這一時就是了。

眼下已經是下半年,還不到六點,天已經黑了下來,家門口的大石畔上,姚家六口或蹲或坐,圍一圈吃着晚飯。

起初姚祺年不大習慣這樣吃飯不上桌,不過有句話說得好,入鄉得随俗,農村都這樣,他要是坐八仙桌前吃飯,反倒會被視為異類。

正吃着,隔壁劉大娘端飯碗過來串門了,臉上溢着笑,王乃雲跟她打招呼,忙讓出塊地給她坐。

“他大娘,嘗嘗我焖的醬豆,就是聽了你的,搗兩個西瓜一塊焖,味道才會這麽好!”王乃雲笑道。

劉大娘也不客氣,挖了兩大勺,嘴上跟王乃雲閑聊,視線卻落在姚祺年身上。

一來二去,姚祺年察覺到了,見劉大娘兩眼放精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忍不住抖了抖,忙側身避開她視線。

不是姚祺年自吹,他這張臉,不是千裏挑一,也是百裏挑一,他剛來那會兒,偷照過鏡子,五官跟原先一樣,就是皮膚黑了點,粗糙了點,但這點瑕疵并不影響他的貌美。

他們兄妹三長相都不差,不過最出挑的還是他,以往跟着生産隊下地幹活,差不多大的姑娘沒少偷看。

只是姚祺年沒想到,糙老娘們也開始惦記他了……

其實他誤會了,劉大娘是瞧他不錯,但并不是惦記他,而是要給他說個對象。

姚祺年高中畢業,在大圩生産隊裏絕對是“知識分子”,他長得又俊,按說給他說親的不會少,只是之前一直在念書,媒人就是存了心思,也不好跟姚家人提。

現在可沒了顧忌。

閑談間,劉大娘三句話不離姚祺年,王乃雲聽出了苗頭,心裏樂開了花,試探道:“他大娘,是相中了哪家閨女,要給咱家年娃子說一個?”

姚祺年眼皮一跳,差不點沒把飯碗打翻。

這具身體才二十歲,這麽早就說親?

劉大娘臉上笑意更濃了,又看眼姚祺年,才說道:“我要提的這家,你們肯定知道,宋醫生家的閨女,就是公社衛生站那個宋醫生,他家閨女比年娃小兩歲,還是中專生呢!”

這年月,中專生可是吃公家飯的,畢業公家分配工作,比高中生厲害多了,只有考不上中專的,才會想着去念高中。

按說這可是好事,姚家人該高興才是,可沒人顯得多樂意,尤其是姚祺年。

以前光顧着浪,他還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呢,直接跳到相親,未免也太快了點!

姚祺年沒聽過什麽宋醫生,只知道公社有個衛生站,通俗點說就是鄉鎮醫院,裏面大部分是赤腳醫生,只有少數是衛校畢業被公家分配過來。

“年娃他媽,你看怎麽樣?要是沒意見,回頭我就安排,讓他們見面相看相看!”

劉大娘男人跟宋醫生家走得近,打心裏想促成這門好事。

姚四海是個實心眼的人,皺了眉,直接問:“宋醫生就一個閨女吧。”

要知道,結婚不單單是兩個人的事,而是結兩姓之好,自古以來就是如此。

這樣說并不是沒道理,在大圩村,顧是大姓,一半多的人家都姓顧,其它像李、劉、王,戶數則偏少,這三個姓的人家不論是娶媳婦還是嫁女兒,都想跟大姓聯系到一塊。

為什麽要這樣?

因為很多時候人多勢衆才不會被欺負,尤其是農村,親戚多族人多,遇到事了也是一家有難百家幫。

像姚祺田的媳婦貢付姐,她娘家就是隔壁村的大姓,家裏還有三個兄弟,嫁到姚家之後,王乃雲也不敢随便拿捏她。

宋醫生是個外來戶不說,還只有一個閨女,十裏八村人盡皆知的事,是中專生又怎麽樣,在公社中學教書又怎麽樣,還是沒什麽人願意給他閨女說親!

姚四海當然也不願意。

“年娃子不急,過兩年再相看也行。”姚四海只能這麽推拒,然後偷偷朝兒子使了個眼色,問他:“年娃子,你也大了,我跟你媽也不好總替你做主,你的意思呢?你要願意,我們見見也行。”

姚祺年巴不得這樣,忙道:“我也不急!”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不急?

姚祺年:不急!

注:結婚結大姓,這些我聽長輩說的哈,具體地方可能有不同,因人而異,因地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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