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親事定下之後,姚家人的心也随之落了下來。

眼下剛進入三月,稻田裏的秧苗才剛下田,離農忙還早,姚家人暫時把重心放到了建新房上。

白日裏,姚祺田負責東家走西家收稻谷,姚祺年和姚四海就去新房幫忙擡磚拎泥桶,王乃雲和貢付姐留在家忙家務,抽空就編織麻袋,一家人都有條不紊的做着各自的事。

這天姚祺年正打算去新房,就見姚祺田從外邊回來,臉上還帶着顯而易見的怒氣。

“大哥,怎麽了?”

印象裏,姚祺年就沒見他大哥這麽生氣過。

家裏王乃雲和貢付姐也圍了過來,問怎麽回事。

姚祺田甕聲甕氣道:“我剛才和咱們村頭的王二麻子打了一架。”

貢付姐一驚,忙追着問:“好好的,你跟他打什麽架?他有沒有打到你?”

姚祺田搖搖頭,眉頭擰成了疙瘩:“我挨家挨戶收糧,他也挨家挨戶收糧,我出一毛一分錢一斤,他出一毛二,這不是明擺着跟咱們對着幹嗎?!”

事實上過完年之後,鄉裏就開始有人學姚家收糧了,還不止王二麻子一家。

雖然姚家人死守秘密,出門在外從不提自家的稻谷往哪送,掙了多少錢,但大家夥都不傻,眼見姚家買了自行車,開上拖拉機,現在還蓋起了新房,要說沒掙到錢,傻子都不會信!

就和頭些年跟風開窯廠一樣,現在大家夥見收糧能掙到錢,全都一窩蜂的開始收糧囤糧,這樣一來,無疑是在和姚家競争。

這種跟風讓姚家人很是惱火,尤其是姚祺田,這會兒氣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年娃子,這樣下去,咱家今年很難再收到糧了!”

姚祺年遞給他大哥根煙,拍拍他肩寬慰道:“大哥,這種情況咱們早就該想到,遲早的事,你氣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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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有市場,随之而來的就是競争,又怎麽可能只他一家獨大。

這個時候,要麽準備好打價格戰,要麽就是拓展合作夥伴。

以姚祺年來看,此時打價格戰不合适,因為市場還不穩定,風險因素太多,還有糧站這個大頭在和他們競争,稍不小心就會賠本。

相較而言,姚祺年更看好拓展合作夥伴,更能穩紮穩打。

思及此,姚祺年道:“大哥,咱們原來按多少錢回收,現在還按多少錢收,不要擡價,他們想擡就讓他們擡好了。”

姚祺田還是沉不住氣:“價錢給太低,人家不願賣咱們,以後還怎麽囤糧?”

姚祺年道:“收不到就不囤,收多少咱們賣多少。大哥,你要是信我,就聽我的。”

姚祺田本來就老實,書念的也不多,這會時也沒了主意,饒是心思玲珑如貢付姐,一瞬也想不明白姚祺年走的是什麽路子。

就在這節骨眼上,姚祺年接到了一通電報,是省師範學校的劉師傅發過來的,讓他送五千斤大米,說乳膠制造廠的大竈師傅要米。

不用說,這一準是劉師傅給他拉的生意。

從過完年收糧至今,姚家倉庫只堆了五千來斤,勉強夠往省城送車貨。

接到電報後,姚祺年安排道:“大哥,這趟你跟去,我可能要去趟上海。”

也趕巧了,林師傅頭兩天也打來電話,說他要去上海拉貨,告訴姚祺年很快就能把電視機帶回來。

電話裏,姚祺年沒拐彎抹角,直接問林師傅放不方便,順道也帶他去趟上海。

林師傅爽快應下。

眼下姚祺田先沒問姚祺年去上海幹啥,而是緊張到搓手,磕磕巴巴道:“年娃子,讓我去省城……萬一搞砸了怎麽整吶?”

別看姚祺田塊頭大,其實內心特膽小。

這話聽得姚祺年有點來氣,話裏不覺就帶了強硬:“你天天在家收糧能收出朵花來?”

見小弟臉上露了怒色,姚祺田這才硬頭皮上,自己去聯系了貨船,安排裝貨上船,沿徑河順流而下去省城。

林師傅的車要在月末去上海,這期間姚祺年跟姚四海兩口子說了下他打算。

“不收糧?”王乃雲一驚,緊着就問:“不收糧你去幹什麽?”

姚祺年看了眼在院裏喂雞大嫂,直言道:“糧食讓大哥收吧,我以前聯系的頭緒都留給大哥,我再出去找找其他的路子。”

從分家之後姚祺年就在考慮這事了,原先日子苦,一家子齊心協力不說能幹出什麽大事,起碼很快改善了生活。

現在他和姚祺田手裏各有了餘錢,沒必要再死守這一門賣買,何況今年的行情遠不如去年,到時候他們錢掙的不多,再兩個人分攤,肯定會有矛盾,倒不如趁早慢慢分開,姚祺田幹姚祺田的,他幹他的。

“想去就去吧。”姚四海支持。

在他眼裏,小兒子一直是個有主意的,他也不絮叨,只是叮囑道:“出門在外,錢別帶太多,帶上存折,錢夠不夠用?不夠我的也給你墊上。”

聞言,姚祺年臉上露了笑:“不用,錢夠使,我先去跑跑,還不一定能跑到門路。”

轉眼到月末,姚祺年簡單收拾幾件行李,起早趕到公社汽車站搭車去縣城。

七點的車,姚祺年來的早,買好車票之後不急坐車,先去了趟衛生站。

這會兒宋明好剛起床,嘴裏含着牙刷,正蹲在排水溝子前刷牙,姚祺年蹑手蹑腳走過去,擡腳踢了踢她屁股。

被冷不丁這麽一踢,宋明好差不點倒頭栽進臭水溝裏。

不用回頭看,宋明好用小拇趾都能猜到誰幹的缺心眼事,氣得她看也不看人,反手就是一巴掌。

她力氣大,一巴掌把姚祺年打得不但老實了,還委屈上了,誇張的捂着胳膊道:“小好壞壞,哥痛痛!”

眼下宋明好多少能摸清這人脾氣了,越熟越不着調,越順着他越蹬鼻子上臉。

宋明好幹脆不接他話,斜眼睨他,看他繼續演。

姚祺年委屈了半響也不見宋明好來哄他,立馬就不樂意了。

“哥就知道,把哥該欺負的地方都欺負了,現在就想冷落哥,漠視哥,折磨哥,最好把哥氣死埋了你好當寡婦。”

宋明好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亂說,我哪欺負你了,明明是你欺負我。”

“怎麽沒欺負?”姚祺年笑裏藏吊,左臉往她湊過去,提醒道:“哥臉上的指甲印還在,少耍賴。”

至于指甲印怎麽來的,只有天知地知兩人知了。

宋明好臉紅的滴血,自知說不過他,縮起腦袋就開溜。

哪知還是被姚祺年扯領子給提溜住了。

“小好,哥要去趟上海。”姚祺年收起了嬉皮笑臉,正了色。

宋明好愣了愣,也停止了掙紮:“你去上海幹什麽?”

姚祺年仍提溜着她衣裳領子,把人提溜回屋,邊走邊道:“當然是去給你買電視機了。”

宋明好才不信,不過她不是多話的人,沒纏着追問,而是道:“那你路上小心點,注意安全。”

說到這兒,她轉轉眼珠子,繼續道:“你要是有什麽事,我可不會老實巴交當寡婦的。”

聞言,姚祺年啧了聲:“怎麽樣?跟哥學壞了吧?”

宋明好嘀咕道:“近朱者赤近姚祺年者黑。”

這話說的姚祺年不滿意:“你喊哥什麽呢?咱倆都什麽關系了,還喊哥大名?聽着就沒感情,你是不是打算以後就學別人喊哥娃他爸?”

宋明好服氣了,這都能被他猜到。

“不行不行,喊哥要親密點。”姚祺年扯扯她臉:“哥給你次機會,快重喊。”

宋明好想了想,試探道:“祺年?”

姚祺年皺眉。

“年娃子?”

姚祺年眉頭擰成疙瘩。

“那……年年?”

姚祺年嘆口氣,還是決定糾正她,一本正經的道:“以後你喊哥年寶。”

“年寶?!”

姚祺年笑嘻嘻點頭:“哥的小名,年寶寶。”

見宋明好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姚祺年兩眼一瞪:“怎麽,不好聽?”

宋明好忙搖頭:“年寶好聽,聽着就知道是個寶兒。”

聽她這麽叫,姚祺年總算滿意了些,拍拍她頭道:“好了,我走了。”

七點發車,不到八點就到了縣城,林師傅在家等着他,別話不多說,兩人碰頭之後就動身往前往上海。

上海在徑河縣南邊,一路往南去,越近上海路況越好,車也更好開。

林師傅挺好奇,快到上海時才按捺不住的問:“大兄弟,你跟我來上海,不是只買電視機這麽簡單吧?”

聞言,姚祺年笑道:“我不只買電視機,我還買電風扇。”

林師傅一愣,随即哈哈笑起來:“大兄弟,你這張嘴啊,可真溜!”

姚祺年正了色:“林哥,我說真的,誰逗你玩了,我是要買電視機和電風扇,不過不止買一臺。”

作者有話要說: 姚祺年:哥是電器大亨~

宋明好:不錯,是大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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