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設計一院橋梁事業部規模頗大，管理層工程秘書和技術員有一百來號人，分四個組，每個組二十來人，大橋組兩個辦公室，十六個人。算是中勘院分院中橋梁專業規模及實力最大的，在國內也算實力比較強勁的。

轉眼謝天過來上班兩周，這兩周主要是幫同事打下手，都知道謝天建模快，于是各種計算模型都扔給謝天，謝天慢慢體會到一個問題，因為自己是勞務派遣身份，同事們雖然嘴上不說，但都不約而同把髒活累活扔過來了，謝天也不說什麽，目前對自己來說，站穩腳跟最為緊要。

這天早上，謝天到辦公室，陸小曼道，小謝，下午你跟我們去參加個會議嘛，會審一個橋型方案，橋型穩定後，還要麻煩你迅速建個模粗算一個計算結果。

謝天道，要得，曼姐，要不你把資料發給我，我學習學習。

陸小曼把資料發給謝天，謝天看了一下，受控的橋跨跨越一條河道，河道有通航的需求，但是整個橋線路高度并不高，高了應該是經濟規模要上去，目前的方案是一個梁拱組合結構，比較方案是一個矮塔斜拉橋，謝天明白，其目的是降低主梁高度，方便滿足橋下通航淨空，謝天大概查閱了一下橋址周圍的情況，橋梁位于市開發區，河道周邊都有景觀打造且兩個沿着河道狹長的濱河公園剛剛打造完畢，那就意味着橋梁最好有景觀設計，目前就是一個中規中矩的方案，欠妥，謝天心想，橋梁的景觀确實普通了點，如果稍加打造會不會更好呢？

閑來無事，謝天又技癢了，開始琢磨景觀橋梁方案，稍微思考，謝天打開三維建模軟件，開始嘗試自己拉一個造型更漂亮的塔型。

下午三點，會議在集團總工辦公室開始，參會的人員除了大橋組的陸小曼，尤宏川等主要負責人，還有設計一院的橋梁事業部總工劉尚志，坐在小組對面的一個中年微胖的男人，應該就是集團橋梁總工，待人員都到齊後，尤宏川鋪開圖紙，對微胖的中年男人道，謝總，簡單向您彙報一下這個橋的情況，這是咱們某市連接線上的一個橋，原來沒考慮航道，在河道中設了兩個墩，後面通航行洪均不同意，提出一孔過河，所以我們重新設計，修改了方案，請您審一下方案。

謝天心道，這個總工居然跟自己本家哦。

謝總工點點頭，于是尤宏川開始介紹大橋邊界，并亮出兩個方案，待尤宏川介紹完畢，謝總皺着眉頭沒有做評價，而是翻來覆去對兩個方案看着。

多時，謝總工才慢悠悠說道，一跨過河，兩百來米跨度倒也合适，這個跨度做梁加拱結構和做矮塔斜拉橋都合适，當然，這些都是常規的做法咯，但是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這條河兩邊都是濱河公園。

說罷他轉身看向橋梁事業部總工劉總工，道，劉總，你還有印象嘛，我記得前不久一起去看的現場，人家公園打造得還多漂亮的，咱們橋這樣做，似乎景觀上就差了一些，總之，我對這個塔型或者拱形的造型都不太滿意，太中規中矩了，你們有沒有備案方案？

說罷看向尤宏川，又看向陸小曼。

二人應該是沒有意料到謝總工會提出景觀的需求，有些傻眼，謝天當然知道他們沒有備選方案，見陸小曼正要回答，鬥着膽子說道，謝總，我們也考慮了兩個帶景觀的方案，只是造價偏高一些。

謝總工看向謝天，似乎正在腦子裏回想，這小夥子是誰，我怎麽不認識。

陸小曼趕緊給謝天擠眉弄眼示意，她以為謝天為了應付領導随意撒謊，本來就沒準備，非說要有領導要看那就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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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總工道，造價可以先不管嘛，總有辦法解決，先把方案給我看看。

謝天從筆記本裏面抽出幾張A4紙張，不錯，正是早上謝天閑來無事做的方案，原計劃後面抽空給陸小曼看看，掙個表現，所以模型建完後謝天每個方案打印了兩個角度，随意塞在筆記本裏面，這會看來倒像是真的有所準備。

謝天道，因為時間關系有點緊，加上不确定是不是要做景觀設計，所以，只是做了個簡單的三維模型，還沒來得及渲染。

謝天這一出，讓劉尚志、陸小曼、尤宏川都吃了一驚，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準備帶景觀設計的方案。

謝總工拿着謝天遞過來的幾張A4紙，翻來覆去打量着，道，有電子版沒有？

謝天道，有，在電腦上。

謝總工說道，去，把資料拿過來，多角度展示給我看看。

謝天也不待陸小曼吩咐，下樓回辦公室拿上筆記本電腦，待謝天再次返回會議室的時候，衆人正在傳閱謝天的方案。

謝天打開筆記本，接上投影儀，然後看向謝總工，謝總工也看向謝天，點點表示可以開始了，謝天鼓着膽子開始介紹道，南河濱河公園已經打造完畢，我沒去過現場，但是查閱了一下，整個風格都比較現代，并不是傳統的園林式公園，因此我鬥膽修改了一下方案，跨河主橋整體采用鋼結構，橋塔做高，不再定義為矮塔斜拉橋，可以稱之為部分斜拉橋，塔型并不是中規中矩的拟合曲線，而是我憑感覺調整後的三維線條，這樣顯得結構線形優美，纖細挺拔。。。。。。

謝天越介紹越有底氣，介紹的過程中，甚至還臨時冒出一些靈感，便随口加上去，兩個方案洋洋灑灑說了半個小時。

謝天把方案說完，謝總工居然朝謝天點點了頭，又讓謝天把方案多個角度轉着看了一下，這才道，這兩個方案我看都還行，比之前的好看，再适當細化優化，我看很值得推薦，另外，你提到的部分斜拉橋這個概念很合适，橋塔适當做高無論從結構受力還是景觀效應都比較好。

說罷看向劉尚志和陸小曼道，兩位之前看過這個方案嘛，你們有什麽想法和意見？

劉尚志和陸小曼其實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方案，那是自然，早上謝天才開始建模的。

劉尚志頓了一會，才囫囵說道，我也覺得推帶景觀的這個方案比較合适，只是造價偏高一些，怕業主接受不了。

陸小曼也點點頭。

謝總工笑笑道，你們要改變老思維咯，要學會主動引導業主，咱們這個方案多漂亮，建成以後甚至會成為城市的地标建築，是不是？人家業主花了那麽多錢，建這麽大一個工程，沒有一兩個地标建築也說不過去嘛。

停頓了一會，又道，我看就這麽定了，按。。。。。。謝總工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彙報人的名字，頓了一下繼續道，按這小夥子的彙報方案繼續細化，把這個橋做出亮點來，再給你們兩三天時間，再給我彙報一次，下次彙報的時候把結構方案一并彙報，然後可以推初步設計了，至于造價嗎，連接線這麽大的項目，東挪一點西湊一點，這個橋在優化一點，我看增加的造價控制在兩千萬左右，業主應該是可以接受的，你們看好不好？你們繼續讨論，我還有個會先走，有什麽進展可以随時給我看看。

謝總工說罷拿起本子端着水杯離開會議室，參加別的會議去了，會議室一下子安靜下來，謝天這才覺得自己唐突了，邊收電腦和資料邊偷偷瞟向陸小曼，劉尚志首先發言，道，今天多虧了小謝準備了這個方案，要不然非被要謝總罵人了。

謝天沒敢接話，劉尚志又道，尤博士，我看這個項目由小謝來輔助你，按今天彙報的方案細化，你們覺得如何？小曼？

尤宏川沒好氣的道，我沒搞過這種異形結構的景觀橋，這麽大的跨度做這種異形結構，塔這麽纖細，我吃不準。

陸小曼道，尤總，這樣，讓小謝抓緊建模算一下，實在算不過，尺寸适當加大點，到時候再彙報的時候，有依有據就好說，你覺得呢？

尤宏川道，你安排就是。

謝天知道，自己出了風頭，尤宏川心裏不舒服，于是道，尤哥，那我抓緊建模計算，随時給你彙報計算情況，麻煩你把把關。

劉尚志道，那就這樣定了，要抓緊，最好後天拿出來，我們內部還要碰一下。又道，以後彙報方案之前我們內部先過一下，省得被罵。

謝天知道，這後面一句是說給尤宏川聽的，又是說給自己聽的。

尤宏川和劉尚志走在前面，謝天抱着電腦走在陸小曼的後面，謝天悄聲問道，曼姐，我今天是不是唐突了。

陸小曼回頭看了一下謝天，莞爾一笑道，唐突什麽？沒有你救場，今天要被罵慘。又道，你是擔心宏川有想法哇？

謝天笑道，我看尤總不太高興。

陸小曼笑道，你給他救火，他有什麽不高興的。

回到辦公室，衆人陸續下班，謝天把電腦擺好，想着，還是主動示弱，找尤宏川請示一下怎麽開展工作，沒想到尤宏川直接收了包，關了電腦，摔門而出。

這下謝天尴尬了，陸小曼擡頭看了一下周圍，就剩二人，陸小曼道，你先按今天你的方案把橋型圖和主要構造畫一個，再簡單算一下。

謝天道，是不是要尤哥那邊先給定一下構造尺寸？

陸小曼笑道，你做你的，其它的我會協調，最近別的同事安排事情給你，你先給我說，我給你協調出去，全力做手頭這個。

陸小曼背着包也準備下班，走到門口，像是想起什麽，回頭對發楞的謝天道，哦，對了，今天我們組給大家發了點獎金，差點忘記給你了。說罷又走到自己辦公桌前，掏出鑰匙打開櫃門，數了一會，拿出一沓錢遞給謝天道，給你考慮五千，明天補簽字即可。

謝天接過陸小曼遞來的現金，道，謝謝曼姐。

陸小曼道，聽說你這半個月天天搞到十一二點，也不要這麽拼，悠着點，時間還長，小夥子，你倒是不聲不響都把事情做了，他們可就有時間出去打麻将了。

謝天笑道，我還在學習階段嘛，多做點事情鍛煉一下。

陸小曼笑道，行，早點下班回家休息。說罷推門而出。

辦公室只剩下謝天一人，謝天才把剛才接過來的現金拿出來，數了一遍，心想，唉，有利有弊，要不是今天出這個風頭，這筆獎金原本是沒有考慮我的，我就坐在你的對面，怎麽可能忘記？呵呵。

謝天随即又對陸小曼很感激，起碼，這筆錢來得及時啊，第一反應是，斷了半個月的煙終于可以接上了，還有，必須出去吃一頓，吃了半個月的面條，都上火了。

想罷，謝天也不關電腦，随即出門找地方改善生活去了。

也沒走多遠，就在單位附近美美吃了一頓，順便買了一包煙，總共花了一百元不到，撕開煙盒，謝天迫不及待點上一支，猛吸了一口煙，沒想到半個月沒有抽煙，猛一抽煙，嗆得直咳嗽，眼淚直流。

謝天揚天狂笑道，操性！看來天生賤命。也不理會路人異樣的眼光，繼續狂笑了一會，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算是立足了吧。

溜達了一圈，謝天回到辦公室，收回思緒，鋪開草稿，結合下午會議的意見，開始認真仔細的構思。

想了一會，謝天走到樓道盡頭廁所去抽煙，橋梁事業部的同事陸續下班了，整個樓道的辦公室，就謝天的辦公室還亮着燈，回到辦公室，謝天索性打開窗，把煙擺出來，抽吧，而此時，思緒也如洪水般湧出來，邊調整邊思考，逐漸一個成熟的方案呈現出來，謝天看着電腦上自己的作品，大笑幾聲，自言自語道，上天誠不我欺，總有出頭的日子。

這時有人推門進來，謝天回頭看，是任曉東任經理，站起來打招呼道，任總。

任曉東在辦公室轉了一下，看看大家的電腦是不是都關了，慢悠悠說道，多晚了你還不下班啊？

謝天笑道，我住得近，回去也是玩，不如在辦公室多待會。

任曉東走過來盯着謝天的電腦屏幕，道，這個是今天下午你們彙報的方案？聽劉總說，還好你早上花了點時間準備了這個方案。

謝天道，我早上也是随便瞎弄了個，純粹無心之舉，下午謝總問起，我也是沖動就把方案抛出來了。

任曉東哈哈笑道，很好，随便瞎弄都有這個效果。說罷坐到謝天的座位上，點開鼠标，拖着多角度看了一遍，道，不錯，非常漂亮，這個是什麽軟件，我看做三維效果還不錯。

謝天道，這個是國外的一個軟件，做三維非常方便，還可以導出有限元計算模型，非常方便。

任曉東道，我就是聽說大家都把計算的事情抛給你，難怪，你有絕招。

任曉東又看了一會，道，嗯，很好，好好弄，依我看，不行這個橋你來負責設計，宏川那邊本身就忙不過來，剛好你給他分擔點工作。

謝天道，任總，多謝你的信任，我會努力做好。

任曉東站起來道，好了，差不多早點回去休息，咱們院可不是忙一天兩天，要學會打持久戰啊。

謝天道，好的，任總，我差不多也回去休息了。

待任曉東溜達出去以後，謝天再次把細化後的兩個方案仔細過了一遍，感覺應該是到位了，可以一邊導出二維圖一邊做結構計算了，這才關上電腦，帶上包，以及包裏面的錢，出門下樓。

蓉城的早春微寒，謝天緊了緊衣領，雖然忙了一天，但心情異常輕松，導致走起路蹦蹦跳跳的，索性小步跑起來，讓自己出一身汗更合适。

路邊明亮的街燈，以及街燈下的明亮的路面，以及謝天那明亮的心情，相得益彰。

其實這個時候早春已經過去了，天微涼，但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