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回到單位後，任曉東随即宣布，某市項目由謝天承擔跨南河大橋工點負責人，同時陸小曼響應劉尚志的建議，安排同一個辦公室的毛沖作為複核，審查則是陸小曼自己，并從另一組調來一個人輔助畫圖，謝天由于是勞務派遣身份，沒有簽字的條件，後面由該人簽設計。

雖然說項目加上謝天一下子安排了四個人，但是謝天知道，真正幹活的還是自己，以及從另一組調來的女生，該女生叫楚潇潇，過來畫了兩天圖謝天才知道，楚潇潇是去年秋季才分過來的研究生，雖然工作了幾個月，但幾乎是小白一個，不禁心裏暗道糟糕，這下等于所有的工作，都壓在自己頭上了。

回來沒多久，市裏面給設計院發了函件，初設審查時間節點不作為主要任務要求，要求同步推進施工圖設計，争取初設審查完畢，施工圖也基本上能達到審查深度，然後開展施工招标。

這下謝天就着急了，大橋需要直接做到施工圖深度，初步梳理了一下圖紙加上之前類似項目經驗，最後出圖圖紙不會少于千頁。

楚潇潇過來畫了兩天，一張截面圖尚且沒畫清楚，謝天看在眼裏愁在心裏，這可怎麽辦呢。

下午，去食堂吃了晚飯，謝天蹲在樓道廁所旁的吸煙區抽煙，又碰到龍曉飛，兩人最近經常出來抽煙，已經成為煙友，龍曉飛性格直爽，與謝天倒是聊得來，龍曉飛問謝天道，你那項目給你派了幾個人？

謝天苦笑道，複核派了毛沖，審核是陸小曼，畫圖的就是我，加上楚潇潇。

龍曉飛笑道，毛線，搞了半天，就你和楚潇潇在幹活哦，搞得出來不？

謝天道，楚潇潇畫圖比較慢，應該是沒怎麽畫過鋼結構。

龍曉飛道，是沒畫過，之前一直在我們組畫點鋼筋圖，結構圖都沒怎麽畫過。

謝天揚天嘆氣道，沒有基礎，糟糕。

龍曉飛道，去年我帶一個項目，也是給我安排兩個新來的同事。

謝天趕緊取經，問道，飛哥，那你怎麽搞的？

龍曉飛道，有什麽辦法哦，給你安排了，再要人要不到的，你又不能把人給退回去，大家都是同事退回去別人面子留不住，只有一個辦法，先花點時間把他們教會哦，要不然都是你自己搞，搞死你也搞不出來。

謝天道，看來只有這樣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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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曉飛道，不過好在安排給你的楚潇潇，之前也跟我做過項目，這姑娘雖然是新手，做事倒也負責認真，只是你首先要把她教會，她屬于不主動思考的那種，你要把東西給她講清楚，她基本上能做出來，你讓她獨立去思考做，有點懸。

謝天苦笑道，這樣也行吧，只要能執行，我花點時間給她講倒也沒問題。

兩人又聊了一會，謝天回到辦公室，辦公室只剩下楚潇潇，剛好謝天這個辦公室有個同事去施工現場當設計代表，空出一個位置，于是為了方便交流，楚潇潇搬到這個辦公室來了。

謝天埋頭理了一下思緒，整理了出圖目錄，把自己認為楚潇潇能做的部分圈出來，對楚潇潇說，潇潇，你過來一下呢，咱們倆分個工。

楚潇潇放下手頭工作，拿着本子走到謝天桌前，謝天對着電腦上粗拟的圖紙目錄說道，潇潇，這樣，咱們這個橋呢，直接出到施工圖精度我覺得無論如何做不完。

楚潇潇笑笑道，我也覺得，把咱倆劈成三瓣都做不出來。

謝天道，所以咱們幹脆這樣，下部結構咱們稍微做細致點，上部結構你暫時不管了，咱倆把下部結構梳理清楚，盡量做細致了，上部結構我花點時間先出點粗糙的圖紙能滿足初步設計即可，我把數量包住，即便直接拿去做施工圖招标也不怕，因為下部是可以直接拿去開工的，施工下部結構起碼也要大半年以上時間，這樣咱們才有足夠時間來完善上部結構。

楚潇潇點點頭道，也只有這樣，天哥，我是新手哈，你要多帶帶我，否則我自己邊學邊做的話，速度很慢。

謝天笑道，沒事，咱們一起讨論，接下來呢，我從橋型開始給你說。。。。。。

謝天詳細地把整個橋梁結構方案向楚潇潇說了一遍，他認為楚潇潇做不了的板塊就粗略帶過，楚潇潇能做的地方盡量說細致，這一通介紹花了一個多小時，末了，謝天說道，你自己安排加班的時間，我每天都搞得很晚的，不要等我。

楚潇潇道，我家也住得近，十點之前回家即可，晚了回去睡不好的話，明天沒精神。

兩人又各自埋頭做事。

自此往後幾天，謝天每安排一個事情給楚潇潇，必會先花點時間給她詳細說一下怎麽做，好在楚潇潇比較有責任心，做出來的圖倒也差不到哪去，基本上能滿足謝天的最低心理要求，這期間陸小曼又帶着謝天去某市彙報了三次，每次謝天的彙報方案都讓張克明很滿意，最後一次張克明授權，兩人越過代建公司，直接向徐書記彙報，經過幾次彙報，徐書記拍板，方案成型，也讓陸小曼和謝天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就是全力沖刺出圖了。

這是謝天來單位的第二個月月末，兩個月以來謝天幾乎沒有休息，每周七天每天早八晚十及以上的工作強度，也讓謝天疲憊不堪，這天又是晚上九點過，謝天去吸煙區抽煙回來，見楚潇潇正眼巴巴等着自己，謝天笑道，怎麽，又遇到困難了？

楚潇潇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哎呀，我覺得我好笨的，你剛才已經給我說過了，轉眼我就忘了怎麽去表達了。

謝天笑道，沒事，做多了就會了，我再給你說說。

謝天踱步到楚潇潇的位置，對着電腦屏幕開始給楚潇潇講解，楚潇潇拿出一支筆，認真的記錄着，謝天弓着腰低着頭，下巴幾乎快觸碰到楚潇潇的頭發，楚潇潇的頭發散出一股悠悠的香味，應該是剛洗過的頭發，不經意間低頭忽然瞄到楚潇潇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脯，不禁心神略蕩漾，随即收起心性，并往後退了一點，讓自己身體離楚潇潇遠一些，繼續專心講解。

楚潇潇倒也不辜負謝天的悉心教授，進步也很快，不過正如龍曉飛所說，楚潇潇善于執行不善于獨立思考，只要講清楚了或者有參考的楚潇潇做出來還是很漂亮的，但如果都沒有的話，她就做不好。

忙碌到快十點，楚潇潇道，天哥，差不多該下班了哦。

謝天道，你先走嘛，我再忙會。

楚潇潇道，鐵打的身體也扛不住哦，你知道吧，在咱們單位，越能做事情手頭事情就越多，嘻嘻，所以，差不多該回去休息了。

謝天放下鼠标，深呼吸一口，然後站起來道，行，走吧，明天再弄。

兩人關機、關燈出門下班，楚潇潇家也是住在單位附近，和謝天基本順路，兩人一并走出單位大門，路上，楚潇潇突然說，天哥，你聽說了沒，咱們橋梁事業部要大變動？

謝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是人事調整，遂問道，怎麽變動？

楚潇潇道，據說哈，我也是聽說，任總要去當副院長了，然後杜總提事業部經理，你們大橋組要提一個人上去當副經理。

謝天笑道，這些離我好遙遠哦，我只是個勞務派遣的，挨不着邊，誰上去下去我也得把事情做完。

楚潇潇笑道，倒也是，與我也不挨邊。

楚潇潇的消息不假，橋梁事業部的人事調整，在謝天入職的第三個月開始了，首先是任曉東，由于他的良好管理及經營，橋梁事業部做得風生水起，于是由分院申請集團公司批準，提拔為設計一院副院長。

橋梁事業部的總經理由原來的常務副經理杜其武任職，這樣橋梁事業部空出一個副經理名額，于是大橋組兩個最有可能的人展開競争，陸小曼走的是群衆路線，平常管着大橋組的日常事務和協調，以及獎金分配，自信做得還算公正，自信自己資歷老，群衆根基穩當。尤宏川則走的是上層路線，據說當年單位引進他的時候，上面有領導就許諾過，兩三年內提拔為副科。

謝天開始認為陸小曼比較有可能，畢竟無論是任曉東還是其它領導，對陸小曼都青睐有加，但是沒幾天發生了一個事情，讓謝天覺得陸小曼機會渺茫，陸小曼突然宣布懷了二胎，準備減少工作安心養胎，大橋組的工作暫時由尤宏川協助管理，陸小曼手頭工作逐漸減少。

謝天覺得，尤宏川上副經理是板上釘釘了，陸小曼呢，應該是上面領導給了她什麽許諾做交換。

一周後，尤宏川提拔為橋梁事業部副經理的調令随即公示，大橋組的工作由另一個大橋組成員範海航暫時承擔，陸小曼一如既往很少來辦公室，看樣子是真的回去養胎去了。

謝天納悶，我怎麽就沒看出她懷孕了呢。

這一波人事變動挺快，從任曉東被提拔為分院副院長開始到尤宏川調任橋梁事業部副經理，前後一個月。

而這一個月，并不影響謝天一周七天每天早八晚十甚至更晚，他也不願打聽具體的人事調動，也不會跟同事們交頭接耳，因為這些事情跟自己隔得太遠了，可以說毫無關系，只是每天帶着楚潇潇拼了命的趕圖。

然而，每一陣風浪，總會打濕幾個人的鞋子，即便離海浪很遠。

這次打濕鞋子的人，就是謝天。

陸小曼開始處于半休息的狀态，一周之內來兩三天。

這天下午，大橋組發放獎金，陸小曼分發獎金有個習慣，會把每人單獨叫到她那去，簽字然後領錢，也就是說，你拿多少你知道，別人拿多少那你就不知道了，名單和金額并不公布。

謝天看着一個個同事過來領獎金，每次自己都是最後一個去領，這次也不會例外呢，也沒放心上，繼續專心做事，臨近下班時才發現，陸小曼不知什麽時候走了，獎金發放已經結束，謝天心想，沒理由忘記發我的獎金啊？正納悶呢，陸小曼給謝天發了一條信息，小天，你下來一下，停車場出口。

謝天看了信息，心裏嘀咕道，看來懷孕的女人記性是不好，估計是這會才想起還有我的獎金沒發。

下樓走到停車場出口就看到陸小曼車停在一邊，半開着門，人坐在裏面。

謝天快步走過去，打了個招呼，曼姐，你找我哇？

陸小曼看了謝天一眼，從包裏拿出一沓錢，道，不好意思，剛忘記給你發獎金了。

謝天接過錢也沒數直接塞兜裏，捏了一下感覺很薄，和平常五六千一萬的份額比起來這厚度薄了不少。

陸小曼道，名單在我的桌上，回頭你自己去簽字。

謝天道，好呢。

陸小曼又道，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給大家發獎金了。

謝天問道，曼姐，你是準備待産了？

陸小曼笑道，且早呢，預産期十月份，還有幾個月。我準備換部門了，唉，搞專業技術十幾年了，太累了，你們男的還好，我一個女的扛不住。

謝天笑笑道，也是，純技術是挺辛苦的。

陸小曼關上車門，道，你做事謹慎點哈，凡事不要着急，我走啦。說罷駕車揚長而去。

謝天回到辦公室，這才把錢掏出來簡單數了一下，二千五，不到平常的一半，來到陸小曼辦公桌，一本書下壓着一份名單，謝天抽出來，上面是每個人的獎金數額及簽字，謝天粗略看了一下，多的一萬二三，少的五六千，最末一個是謝天，二千五，謝天的前面是楚潇潇，獎金數額六千。

掃視完名單，謝天頓時有股氣從胸口湧出來，堵在喉嚨，堵得心裏悶得慌，甚至有些頭暈，迷迷糊糊簽了名字，又把名單蓋上。

謝天簽完字回到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癱軟在椅子上，渾身酥軟無力，就像那種饑餓至極的無力感，電腦屏幕上的圖形逐漸模糊，謝天甚至沒聽到回來加班的楚潇潇朝自己打招呼。

謝天心裏，洶湧而出的是被陸小曼棄用的強烈恥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