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值得

值得

長纓最近很高興，因為劉瞳幾乎每天都會陪她消遣陪她聊天。偶爾會留宿宮中，陪她整宿地下棋或者閑聊，有時候兩個人玩投擲游戲也能樂半天。

這樣的日子過了約摸一個月有餘，眼看着就到了長纓出嫁的日子了。

這天，長纓遣走了所有的宮人，關上門拉着劉瞳的手問道：“我之前說的那事，你考慮得怎麽樣？”

劉瞳思索片刻，點點頭，說道：“我與母後說情，陪你回鳶沐半月應該是可以的。”

長纓聽了直拍手，開心地說道：“太好了！到時候我帶你去吃鳶沐的燒烤，你們大霁的肉太精致了。還是鳶沐的大快朵頤來得舒服！還有，我帶你去騎馬。我們比試比試誰的騎射功夫好……嗯，不過我肯定比不過你的。那你得讓讓我，好不好呀！”長纓興奮地搖着劉瞳的手，撒嬌似地耍賴。

“讓你三箭如何？”劉瞳笑眯眯地說。

“好呀好呀！還有啊……”長纓自顧自地說着，沒有看到劉瞳眼中稍縱即逝的難過。

突然，劉瞳捉住長纓的手問道：“鳶沐的男人也是三妻四妾嗎？”

長纓想了想，點點頭：“除了驸馬不能随便納妾之外，其它男人三妻四妾都算少了。我父皇除了我母後外，還有幾十個佳人……哦，我們鳶沐的佳人就是你們大霁的妃子。母後跟我說有些女人為了過得好些，寧願給富人做妾也不願給窮人做妻。不過我們鳶沐對女人規矩不如你們大霁多。我們鳶沐女人可以做生意，可以入朝為官，可以有自己的事業不依靠男人活着。所以我覺得大霁的女人被這麽多規矩束縛真可憐……哦！我不是貶低你們的意思。你們也很好啦……起碼不用抛頭露臉受苦……”

“你不必寬慰我，我明白你的意思……”劉瞳思索片刻，“只是……只是我想看看你口中的鳶沐罷了。”

“沒問題！我帶着你到處逛，若是你不想回來了我們便不回來了。”

劉瞳聽了笑了笑：“怎麽可能呢？別的不說，長孫将軍也不會同意。”

“切！”長纓努努嘴，不屑地說道：“大不了讓他留下來當驸馬好了。反正終歸是和親，住哪不是一樣？況且，進了我鳶沐的地方，當然是……”長纓指了指自己，驕傲地說：“我說了算！”

“行行行……你說了算。”劉瞳意味不明地看着長纓，欲言又止。

今天外面陽光很好，雖然入秋了，但是也沒有很冷。長纓因為連着幾天雨天而郁悶了好久，難得今天太陽出來了。她迫不及待地拉着劉瞳到禦花園溜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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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這幾天可要悶死我了。”長纓頗有興致地看着禦花園的花花草草。雖說這個時節沒有夏天花樣多，但是陽光明媚、天高雲淡、涼風沁人還是很讓人開心的。

走着走着，劉瞳眼尖地看見了一個她不願意看到的身影——劉瞳也說不出是哪個宮裏的妃子，只認出了迎面走來的人群中的紀垣的呂側妃。

她是不願打照面的，但是如今進退兩難。她只好對着宮妃施了禮——能有這麽大一群宮人跟着的，品階怎麽都是貴妃級別的。而且穿紅戴綠、寶氣逼人的，怕是宮裏最受寵的玉貴妃吧。沒記錯，應該就是李年元年方二九的親孫女。

接着她站得筆直，等呂側妃給她行禮，卻發現那呂側妃微微一笑，并未施禮而是走上前笑臉相迎跟她套近乎：“姐姐，怎麽這巧呀！貴妃娘娘說覺得今日覺得疲乏，妹妹看今日天氣好特意跟貴妃娘娘來禦花園賞賞花，散散心。”

劉瞳微微一笑，并沒有接話茬，而是說：“見到本王妃不施禮，掌嘴！”

側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雙唇發抖，看了看玉貴妃又看了看劉瞳，瞬間淚眼汪汪。雖未言語，便可讓人心生憐憫。

這個時候，長纓指着呂側妃，也發話了：“你也未向本公主行禮。對本公主不敬，就是對鳶沐不敬。這個罪名你擔待得起嗎？”

“姐姐！公主！妾身，妾身不是……不是要對兩位無禮……啊！”伴随着呂側妃一聲尖叫，只見她整個人撲倒在地，整個人對着劉瞳與長纓五體投地。

長纓不屑地說：“記住了，以後見到本公主都要行這樣的大禮。一個妾身還如此猖狂，這要是在鳶沐，你怕不是死多少次了！”

這次玉貴妃終于說話了：“長纓公主，溫王妃莫要動怒。不若随本宮到前面亭子喝杯茶聊聊天，如何？”

“自然是好。”劉瞳笑着點點頭，說完跟着玉貴妃頭也不回地向涼亭走去。

等三尊大佛走了，剩下的宮女才敢把趴在地的呂側妃扶起來。可是沒想到呂側妃完全站不起來，趴在地上一陣鬼哭狼嚎。

這時，長纓公主轉身對着呂側妃說道：“這次傷你一只膝蓋，好讓你長長記性。”

已經在亭子坐下的玉貴妃，緩緩地揮了揮手手：“給呂側妃傳醫女瞧瞧吧。”

“是，貴妃娘娘。”宮女應道，然後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把呂貴妃擡走了。

玉貴妃讓人布了茶，仿佛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這是今年春天的新茶，也不知道兩位習不習慣。”

長纓裝模作樣地聞了聞，恭維道：“貴妃說笑了，這茶聞起來沁人心脾，實乃上品。”

玉貴妃皮笑肉不笑，端起茶來聞了聞又放下了：“是嗎？本宮怎麽聞到一股樹葉的腥味呢？”

劉瞳聽了玉貴妃話裏有話，便說道：“這是長纓的送親隊伍，從鳶沐帶來的針柳葉制成的茶。鳶沐制茶不會殺青，主要是為了保留那一股樹葉的青澀味。一般來說，鳶沐這茶是要加入牛乳或者羊乳一起喝的。”

“對對對，本公主也是頭一次只喝這茶水。”長纓如蒙大赦般放下了茶杯，練練點頭附和道。

玉貴妃見二人一唱一和，神色未變，只是揮了揮手讓人撤了茶水，換上她一直在喝的花茶。

這一會，劉瞳一聞便立刻放下了茶杯。她小聲地問道：“敢問玉貴妃可是經常飲這花茶？”

玉貴妃點點頭：“本宮自小胃口就不太好，前些年進宮之後，當時仁貴妃便給我送着花茶來。這花茶放了山楂酸酸甜甜的，本宮喝下之後胃口便能好一些。”

劉瞳聽了左右看了看，沉默不語。

玉貴妃見狀便揮手讓宮人都退了出去，坐直身子問道：“王妃但說無妨。”

劉瞳點點頭，才開口說道：“這花茶的酸甜味并非只來自山楂，還來自洛神花。”

玉貴妃神色一凝：“這花茶的方子可是給太醫看過的，怎會有問題？”

“方子沒問題，洛神花只是性寒。娘娘脾胃本就不好，經常飲用會讓身子更加虛弱。月事不調，也難受孕。”劉瞳淡淡地說道，仿佛就像在聊一件無關緊要點事一般：“娘娘進宮三年無一所出，這茶怕是少喝為妙。”

“王妃此言當真？”玉貴妃臉色煞白地看着她。

“當然是真的，”長纓微微一笑，“洛神花這種東西，父皇的佳人平時碰都不會碰。不過倒是适合我們鳶沐的女官。”

“何出此言？”劉瞳聽得有點懵了。

玉貴妃不屑地一笑：“鳶沐女官終生不得嫁娶、生子。這花茶多喝倒是無妨。”

劉瞳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長纓一眼，看得長纓有些不自在了。她悻悻地說道：“我們鳶沐女官都以天下為己任，哪有時間做那些婆婆媽媽的事情。”

“噗呲，哈哈哈哈哈哈……”劉瞳聽了之後，忍不住朗聲笑了出來。

“笑什麽笑！”玉貴妃與長纓同時轉過頭來對着劉瞳說道。

“行行行……來來來，貴妃娘娘、長纓公主請喝茶。”說着劉瞳給兩人續了茶水。

“本宮不喝。”玉貴妃黑着臉，重重地推開了杯子。

“本公主就喜歡喝！”長纓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三人的聊天最後是不歡而散的。

回到了長纓宮中之後，劉瞳問長纓：“洛神花只是性寒不宜多飲，怎麽在鳶沐卻是宮廷禁忌的？”

長纓微微一笑說道：“我看那玉貴妃臉都白了，便順着你的話吓唬吓唬她。”

“你可真是調皮。”劉瞳搖搖頭，然後又問：“不過，我在軍中有聽聞鳶沐女官家中都有男寵，為何還不讓嫁娶生子？”

長纓嘆了口氣：“倒不是不讓，只是女官身份要是嫁娶，肯定不是跟男寵成親。門當戶對的良配勢必會形成一個又一個利益鏈的勾結。于是我太皇爺爺便下了令，禁止女官嫁娶生子，否則誅九族。功名利祿都有了，男寵也是被允許的。在這種情況下，孩子其實對于女官來說并沒有特別大的吸引力。而且，懷胎十月精力肯定大打折扣，官場瞬息萬變，為了榮華富貴，你會怎麽選？”

劉瞳聽了沉默了一會，複而點點頭說道：“我懂了。”

“不過，太皇祖母也要求太皇爺爺下一個命令——男官員的孩子不能入朝為官，從孫子那輩才可以重新考取功名。”長纓晃了晃腦袋，似乎很滿意：“我太皇祖母真是有遠見。”

“值得嗎？”

“願意就值得，不願意就不值得。又沒有人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他們答應。”長纓不屑地說道。

“那你來和親，你覺得值得嗎？”

“我想過了，你們大霁總不會讓一個歪果裂棗與我和親。再說能用我的婚姻換兩國數十載交好，那也是值得的。”長纓笑了笑：“反倒是你，天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你不累嗎？”

劉瞳點點頭，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