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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沈城大學外的一家音樂串吧,靠裏的位置,帥氣又頹廢的樂隊主唱,嗓音沙啞地哼唱一首《Down》。
店裏的服務員穿着茶色的工作服,手上捏着四個大紮啤酒,穿過過道。
唐州眼睛瞧着服務員手上的啤酒,手肘碰了碰邊上的衛予晟:“我們來一杯不?”
衛予晟手托着腮,視線落在身邊的落地窗上,含糊着回:“不喝,女生在。”
呦呵,唐州不僅挑眉,心想這小子終于開竅一回,知道為女生考慮了。
收起手臂,慢慢地放置腦後,就聽他接着說:“喝不暢快。”
唐州:“……”得,算他多餘問。
四面大桌,八個人,兩兩坐在一起,姚之梵和室友伍辛月,坐在衛予晟和唐州對面。
點好的串上來,男生們率先找個話題,邊吃邊聊。
女生們矜持地喝着果汁,吃串的動作小心維持着初次好印象。
雙方交流起來話題不斷,沒多一會兒,氣氛熱熱鬧鬧,唯獨姚之梵,全場幾乎一言不發。
她身邊的伍辛月乖巧地坐着,聽到大夥聊起高考成績,眼睛一亮,握住姚之梵的手,積極地帶着她融入氛圍:“最厲害是梵梵,她可是我們整個經管系成績第一的,是吧梵梵?”
松開吸管,姚之梵先是掃一眼伍辛月握住自己的手,随後才淡淡地回:“嗯,是。”
“哇,那很厲害啊,沈大經管系的分數線是最高的。”
“對啊,梵梵不僅人好看成績也非常優秀的。”
大夥配合的誇贊姚之梵,随着她禮貌又又幹巴巴的一句“謝謝”,其他幾人面面相觑,氣氛忽而朝着尴尬的方向發展。
“對了,你們知道學校的傳聞嗎,我從群裏聽學姐那兒聽說,以前啊,學校成立的初期……”唐州趕緊挽回話題,氣氛重新變得熱鬧。
伍辛月轉頭打量姚之梵,她低垂着眼,若有所思。
出于關心,伍辛月拿出手機,給她發了個微信:“梵梵,你在想什麽,可以跟我說說嗎?”
桌上的手機亮起來,姚之梵看清上面的問題,轉臉瞅着伍辛月,她目露猶豫,眉頭輕蹙又松開,似乎在衡量,過了兩秒,她湊近點伍辛月,手指點着桌面說:“我在想上午在書裏看到的GDP的計算,有三種,第一種是……”
“诶?”伍辛月聽的人都傻了。
告別繁重壓力的高三生涯,終于迎來自由的大學生活,她努力要去交的第一個朋友,居然在還沒開始上課的情況下,要跟她讨論完全聽不懂的GDP算法,簡直欲哭無淚。
媽媽,系裏第一才女好恐怖啊!
耐着性子,伍辛月聽着姚之梵給她‘講課’,腦袋暈乎乎的,還是配合着邊點頭邊說:“啊,這樣啊,哦哦,原來如此。”
“喂,你是書呆子麽?出來吃飯還要讨論這個?”
衛予晟一條手臂随性的搭在桌沿,一只手拿着串,他好笑地看着姚之梵,直搖頭:“晚上約出來,不就是放松的麽?”
他一句話,全場說笑聲慢慢停止,紛紛看向他和姚之梵。
唐州暗自咧嘴,一個沒看住,這貨又犯蠢。
眯了眯眼,姚之梵無聲地深吸一口氣,她手不由地握緊成拳,穩穩情緒,語氣隐忍:“請你道歉。”
“啊?”衛予晟完全不在乎,晃動着手裏的串,口氣随意:“為什麽道歉?你這樣是不能交……”
話沒說完,姚之梵突然起身,手快速拿起沒喝完的果汁,盡數潑在衛予晟臉上,打濕他胸片大片的衣服。
‘砰!’杯子重重地放回桌上,姚之梵瞪着衛予晟,一字一頓地說:“我最讨厭別人叫我書呆子!”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誰都沒反應過來,連鄰桌的客人和上酒的服務員,都停下動作朝着這邊看。
檸檬片順着衛予晟的頭發滑落到肩膀,又掉到地上,輕輕地一聲‘啪’。
回過神,衛予晟不可思議地望着姚之梵,眉頭漸漸擰起。
兩人目光交彙,一秒鐘的時間,立刻洞悉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邁開步子,在衛予晟還沒站起來之前,姚之梵率先一步,拔腿就跑。
“你給我站住!”摔了手裏的串,衛予晟跳起來就要追。
“停停停!”唐州也回過味,下意識地抱住衛予晟的腰,攔住他:“女生,女生,別計較了。”
“女生怎麽了?”掐着唐州的手腕,衛予晟蠻力掰開他,一雙黑眸裏怒火洶洶:“我非要追到她不可!”
他力氣大,唐州愣是沒拉住,眼睜睜地看着衛予晟像匹野馬似的沖出去。
外面天早就黑了,衛予晟追上一段,發現人不見了,他分明看見姚之梵朝着學校方向跑,怎麽這麽快就沒影了。
不死心,他頂着一腦袋的果汁,硬生生在學校裏又找了一圈。
還在奔跑的姚之梵,一刻沒停,衛予晟的眼神,她看的清楚,被他抓到一定會挨揍,她保證!
剛才他那句漫不經心的書呆子,着實踩到了姚之梵的底線。
小學四年級時,姚之梵拿着滿分試卷,滿心歡心回家給爸媽看,結果卻聽到爸媽離婚的消息。
她爸臨走前,指着姚之梵的滿分試卷,怒斥道:“都是因為你這個書呆子,我才會跟你媽離婚!”
呼哧呼哧喘着氣兒,姚之梵實在跑不動了,她站在一盞路燈下,低頭看自己腳下的影子,還記得當初,她雙手捏着試卷,對着罵她書呆子的爸爸大吼:“才不是,分明是你逃避一個作為父親和丈夫的責任!”
記憶力最後見到爸爸的畫面,定格在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現在回想起來,四年級的姚之梵,對‘一個男人的責任’沒有明确的概念,當初喊出那句話,多半原因在于,媽媽在離婚之前,跟她哭訴過爸爸的不好,僅有的一次哭訴,她印象非常深刻。
長長吐出一口氣,姚之梵打量周圍,越發的陌生。
她記得自己是按照來時的路跑的,怎麽這邊不是學校?
踩着燈光前行,走過一街角,她轉過去,沒見到熟悉的環境,無奈嘆氣。
哎,果不其然,又迷路了。
別說衛予晟找不到她在哪了,現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等姚之梵悠悠蕩蕩找回寝室,都快到閉寝的時間了。
她進門,除了伍辛月上來詢問她有沒有事,另外兩名室友,都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之後才敷衍版的詢問,是否還好。
“你的東西我都給你拿回來了,那個衛予晟,沒怎麽樣你吧?”拿下姚之梵頭上的一片樹葉,伍辛月陪着她到椅子上坐。
“沒事。”搖搖頭,姚之梵拿過桌上的包,翻出錢來,回頭問伍辛月:“今天的飯錢,多少?”
伍辛月一愣,看着她泰若自然的眼,後面關切的話哽在喉嚨裏,問不出來了。
聽到伍辛月報上來的數字,姚之梵翻出四倍對應的錢遞給她:“不好意思,打擾到大家用餐了,今天的飯錢,我出吧。”
伍辛月本想說不用,另外兩名室友快她一步:“月月,你拿着。”
手上一沉,姚之梵錢扣在她手裏,又合上她的手指。
站起身,姚之梵拿上毛巾,去洗漱。
“月月,你不用跟她客氣,感覺她怪怪的。”
“沒聽說麽,經管系第一,才女麽,都是有點傲氣的。”
站在原地,伍辛月看着手心裏的錢,聽着另外兩名室友議論的話,她抿抿唇,什麽都沒說,默默地爬上床。
很快,大一新生開始軍訓,每天早早的起床,晚上吃過晚飯累的手都擡不起來。
姚之梵更像是廢了一樣,靠在椅子上動都不想動,耳朵裏塞着耳機,裏面全是英文練習。
寝室裏偶爾出去跟其他同學聚餐,只有伍辛月會詢問姚之梵要不要一起,另外兩個,基本上不跟她說話了。
姚之梵每次都拒絕,體能差的她,真的太累。
半個月的軍訓,終于接近尾聲,這半個月,姚之梵在訓練場地和寝室之間兩點一線,吃飯都是點的外賣,偶爾伍辛月會主動給她帶點冷飲,每次她都客客氣氣的道謝,然後分文不差的給伍辛月錢。
最後一天閱兵,以每個班級為方陣,相互交叉檢閱。
與另一個班級的方陣反方向行走時,姚之梵無意間看到一雙跟她一樣詫異的眼睛。
衛予晟!
上次跑路後,大半個月沒見他,之前練習閱兵也沒發現原來兩個人的班級會交互行進。
瞪大了眼睛微張着嘴,兩個人的表情幾乎同步,從驚訝到憤怒。
衛予晟眼神兇巴巴的,咬着牙用目光警告她。
姚之梵也不怯,翻個白眼沖他做鬼臉故意氣他。
短暫交鋒,兩個人最後皆是冷哼一聲,別過臉去,再也不看對方。
閱兵結束,回答各自的位置,教官說着最後的總結。
“後面的男生,說什麽呢?最後一天了,還讓我罰你們?”教官嚴肅地打量着後排幾個說悄悄話的男生,命令道:“站十分鐘軍姿後再解散!”
“啊?”整個班級起了哀怨。
“三十分鐘!”
誰也不敢吭聲了。
姚之梵站在女生第二排的邊上,滿門上的汗快要浸濕大半個帽子。
別的班級都解散了,只有她們班級,還在站着軍姿。
“哼,活該。”
太陽曬的腦袋昏昏沉沉,姚之梵迷糊地聽見一道令人讨厭的聲音。
她轉頭,看見衛予晟坐在草地上,一手吃着冰棍,一手摘下帽子扇風。
見她看過來,他還賤兮兮的舔一口冰棍,斜斜地揚起一側唇角,笑的相當欠揍。
姚之梵沒力氣再跟他用眼神厮殺,她慢慢地擡起手,聲音虛弱:“報告,教官,這有人故意打擾我們訓練。”
“誰?”教官繞過去,才看到衛予晟坐在不遠處吃冰棍:“行啊,愛吃冰棍是吧,來,圍成一個圈,大夥一起看着他吃。”
嘩啦啦,整個班級圍着衛予晟形成一個圈,大家背手站好,四十雙眼珠子,盯着他一個人看。
姚之梵在其中,瞧着衛予晟臉一陣兒紅一陣兒白的窘迫樣兒,也不覺得熱了,身子也不乏了,總結下來就是一個字:爽。
這麽多人的目光,就算是衛予晟也頂不住。
等他苦逼地吃完冰棍,教官才宣布解散,衛予晟惡狠狠的瞪一眼姚之梵,十分不甘心的在教官嚴厲的目光下離開操場。
回到寝室,姚之梵先去洗了個澡,穿着睡衣,她一邊哼着小曲,一邊給老媽寫郵件。
郵件寫完,她看着桌面上的手機,思考好一會兒,好像,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兒沒辦。
男寝的衛予晟,抓着唐州的衣領叽裏呱啦的跟他抱怨姚之梵那個女人有多可惡,正說着,‘叮鈴’桌上的手機亮了,有新的微信。
屏幕上顯示出姚之梵的名字。
神色一喜,衛予晟松開唐州,抓起手機揮舞着爪子得意道:“看吧,她知道害怕,來跟我道歉了。”
解鎖,點開微信,播放語音,整個寝室都回蕩着姚之梵沒有感情的聲音:
“之前誤發你的十塊錢,什麽時候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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