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之後的幾天,阮念初明顯察覺到,整個營寨的守衛愈發森嚴。巡邏和放哨的人手,增至原先的三倍。

厲騰照舊忙,早出晚歸,一天裏頭有大半時間都待在圖瓦那兒開會。

圖瓦狡猾謹慎,多年來,令金三角地區的各國政府頭疼不已。他手下的那群暴匪,五大三粗,文化程度低,但無一例外都是狠角色。每回上面有交代,他們都會在事前制定出一套周密詳細的計劃。

這次行動涉及頂頭BOSS,衆人更不敢掉以輕心。

“這筆買賣很大,BOSS決定親自和買家談。”

一室昏暗,圖瓦邊說話,邊朝面前的觀音像作了三回揖,點香敬佛,神态虔誠,“咱這地盤隐秘,深山老林,周圍又全是地雷區,等閑不敢踏足,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安全的。所以BOSS才把和買家見面的地方定在咱們這兒。大家都是靠BOSS賞飯吃,多費點兒心,事情辦妥了,BOSS自然不會虧待咱們。”

話說完,矮胖子一下蹦起來,拍着胸脯說:“阿公您放心。咱哥兒幾個,您說一,我們絕不說二,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

邊兒上有人嗤笑,“你他媽就一張嘴值錢。要拼要殺,哪回不是厲哥沖最前邊兒,有本事,你也讓自己的刀見見血。”

胖子心虛,掩飾什麽般大罵:“誰說老子的刀不見血!”說着,抽出腰刀,“咔擦”一聲砍在桌角上,入木三分,“老子對阿公和BOSS忠心耿耿,只要他二位一句話,老子遇神殺神遇佛宰佛!”

那頭,圖瓦上完香,盤弄佛珠慢悠悠地坐回主位上,斜眼瞥那胖子,“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同樣是我手下的人,你和Lee怎麽就差那麽遠。”面色更冷,“自己人開會,把刀收回去。”

“……”矮胖子讪笑,悻悻把刀插回腰鞘裏頭。

半刻,圖瓦側目看向自己右手邊,“Lee,交代你的事辦得怎麽樣?”

厲騰面無表情,淡淡道,“整個營寨已連續七天全面封鎖,無人進,也無人出,巡邏隊的巡察範圍已經擴大到營寨方圓十公裏。而且除偵察人員外,所有人的通訊設備都已經完全銷毀。不會出什麽問題。”

圖瓦滿意地笑笑,“你辦事我很放心。 ”

這時,房門“砰砰”兩聲,被人從外頭敲響。

圖瓦蹙眉,“誰?”

阿新的聲音傳進來,“該給菩薩添金了。”

圖瓦掃了眼牆上的挂鐘,晚上七點整。于是道,“進來吧。”

阿新婆婆推開房門,端着幾塊金箔紙走了進來,繞過衆人,仔仔細細地給觀音像抹上金粉。

衆人的注意力并沒有在婦人身上停留太久。

圖瓦喝了一口茶,半刻,像忽然想起什麽,說:“哦,對了。之前BOSS和買主約定的見面時間是明天晚上8點整,但是BOSS那邊臨時出了點事,所以提前到下午5點了。不過也沒什麽大的影響。”

阿新手上動作倏的頓了下。

厲騰眸微垂,看不出一絲表情。

很快,金箔紙用完了,阿新回身,拿開水瓶給桌上的杯子添水。經過厲騰時,兩人眼神有剎那交彙。短短零點幾秒,便錯開。

然後阿新婆婆就佝偻着背退出去了。

這天傍晚,小托裏又來找阮念初聊天,姑娘和小少年,邊吃晚飯邊用英語簡單地交流,倒也很有趣。

說着話,阿新婆婆的身影從窗外緩慢晃過去。她佝着背,步履蹒跚,懷裏還抱着滿滿一盆髒衣裳。

小托裏探首張望兩眼,用英語說:“今天又有那麽多髒衣服啊。婆婆真辛苦。”

阮念初看着那一大盆髒衣服,聯想到婆婆皴裂蒼老的手,皺眉,“她每天都有那麽多衣服要洗麽?”

小托裏艱難地反應了一會兒,點頭,“差不多吧。她每天傍晚幾乎都會去河邊洗衣服。”

聊了會兒阿新,突的,阮念初想到什麽,不禁好奇,“對了。你的英語是誰教你的?比起之前,你的口語似乎進步了很多。”在這個貧窮的國度,普通村落裏的孩子都無法得到正常教育,更別提,成長在這種環境下的了。

聞言,小少年忽然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勾勾手指。

阮念初朝他靠過去。

少年壓低聲:“It’s Lee.”

厲騰?

阮念初詫異,“Lee?He can speak English?”她一直以為,他只是個沒什麽文化的野蠻人,會說高棉語和中文,可能也僅僅因為他是中柬混血。

托裏重重點頭,滿臉崇拜地用英語說:“厲哥英語很好。他是一個非常非常了不起,也非常非常好的人。”

“是麽。”阮念初不鹹不淡地應了句。

小托裏很認真,“當然。厲哥還告訴我,你一個人很可憐,讓我多來找你說說話呢。”

“……”她怔了怔,剛要開口,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人聲,都說的高棉語。

先是一個男人的,情緒激動,像在高聲大罵。

再然後的聲音屬于一個老婦人,沙啞的,驚恐而膽怯……阮念初聽出是阿新婆婆。她心頭一沉,咬咬牙,起身飛快沖出了屋子。

幾分鐘以後,她在兩個竹木屋間的夾縫小道上找到了阿新。

老人盤起的發散下幾绺,有些狼狽地倒在地上,一個方臉壯漢正提着她的領子破口大罵。兩人身前,站着個高大男人,他嘴裏咬着一根劣質香煙,眉微擰,滿臉不耐煩。

是厲騰。

她步子頓住,退到一堵木牆背後。

壯漢罵罵咧咧:“厲哥,您不是說這幾天特殊時期,什麽東西都不許進不許出麽?這老東西剛才洗衣服,故意讓這件順着水往底下流。”他把一件破舊的紗籠裙遞給厲騰,說:“我一下就給撈起來了!您看!”

阿新婆婆一個勁地抹眼淚,“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把老骨頭,年紀大了手又有毛病,洗衣服的時候總免不了會弄丢幾件。真不是故意的啊。”

“都給老子閉嘴。”

厲騰低斥,眯着眼睛端詳那紗籠一眼,然後彎下腰,遞還給阿新,“拿好。別又弄丢了。”

阿新接過衣服連聲道謝,站起身,忙不疊地走了。

阮念初眸光微閃。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見,阿新婆婆起身離去時,似乎看了眼厲騰一眼,目光很深。

阿新婆婆離去後,方臉漢子撓頭,看向厲騰,“厲哥,就這麽讓她走了?”

厲騰斜眼瞟他,“不然你還想幹什麽。”

壯漢聽出他語氣不善,讪笑了下,腳底抹油,一溜煙兒跑了個沒影。厲騰咬着煙在原地站片刻,眯了下眼睛,也轉身離開。

這晚的第一個小插曲,就那麽過去了。而第二個小插曲,發生在半夜時分。

阮念初猛然從夢中驚醒。

槍聲,近在咫尺的槍聲,将叢林森寒荒涼的夜撕裂。砰砰,砰砰,砰——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愣神幾秒,飛快下床跑到窗邊。推開窗戶往外看,整個營寨風平浪靜,不遠處的空地上,一個黑影背對她所處的位置,扣動扳機,子彈陷進靶子裏,聲響震耳欲聾。

一群暴徒們都在被窩裏抱怨,“媽的。厲哥多久沒大半夜練槍了?幹嘛呢。”

上鋪的接話安慰,“明兒頭回見大老板,可能緊張吧。”

有人低咒:“這鬼日子。”

……

阮念初安靜地站在窗邊,耳畔,槍響突兀,斷斷續續,随着微冷的夜風散落到未知的遠處。

下半夜的時候,厲騰回了房間。

進門就看見阮念初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他關上門,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掃她一眼,痞裏痞氣地揶揄,“睡不着?要不聊兩句。”

她低眸,手指摳了下斑駁的木頭桌面,沒有說話。

他其實也就逗逗她。半刻,放下杯子,把涼席被單往地板上一鋪,然後脫衣服睡覺。

剛躺下,那姑娘忽然低聲開口,問他:“你到底是什麽人。”

厲騰頓了下,轉眸,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蛋上。

他很冷靜,“你不是一直都知道麽。”

“……”阮念初靜了靜,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你剛才的槍聲停頓很有規律……我知道一種東西,叫摩斯密碼。電影裏,各國警方和軍方,都會用它來傳遞信息。”

室內靜了幾秒鐘。

突的,厲騰竟低聲笑起來,然後起身,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彎腰,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她也鼓起勇氣,擡眼看向他。

兩道視線就這麽在空氣中交彙。

短暫的死寂後,他欹近她,語氣如常,眼神卻冷得危險。他說:“姑娘,電影看太多不是什麽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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