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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陸世子……”邱禹白看見來人,面上吃驚不小,他雖然已經知道邱靜歲如今可以在刑部走動是陸司懷幫忙,但沒想到這位盛名在外的陸世子竟然出現的這麽及時,也驚異于他竟肯為非親非故的人出手。

陸司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扶起邱靜歲。

邱靜歲還沒有從方才的窒息感中恢複過來,她靠在陸司懷的臂彎中,聲音嘶啞地對邱禹白說:“大哥,我不知道你怎麽會那麽想,你說我不像從前,可是你知不知道當初我落水醒來,昏迷了很久。在那段時間裏,我的意識斷斷續續,僅有的清醒時刻,卻更讓我惶恐不安,我害怕自己活不成,害怕一輩子都要做個病秧子,實在是如同死過一次一般。病好後,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樣渾渾噩噩,所以性情變了很多,但無論如何我還是父母的女兒,你的親妹妹,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的。今天的事我就當沒有發生過,但我絕不是怕你跟父親母親說,只是為了全我們的兄妹之情,希望你不要再有下次,也不要再執迷于這種怪力亂神的事。”

“你……”邱禹白攙扶着桌椅站起來,眼神複雜地看着她,想問那畫技又怎麽解釋,但當着外人的面,他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你過來,先跟我回家。”

“我,有些事想同陸大人說,大哥你先回去吧。”邱靜歲松開握着陸司懷的手,道。

邱禹白還待說什麽,看到陸司懷的眼神,底氣瞬間變得不那麽足了,他留下一句“我等你回家再說”後,離開了酒樓。

珍珠震驚地看着邱禹白的背影,反應過來後立刻将門緊緊關上,留給屋內兩人單獨說話的時間。

一手摸着脖子,邱靜歲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也沒坐下,兩人就這麽站着,一時之間都沒有開口。

想了想,邱靜歲還是解釋了一句:“兄妹之間打鬧,讓陸世子見笑了。”

打鬧?打鬧哪裏會差點鬧出人命。不過疏不間親,內情他方才已經聽得八九不離十,也無需多問。

“躲了這麽久,現在你是怎麽想的?”陸司懷一開口便直入主題。

“既然能讓我接觸雪薇的案子,想必有一個問題您應該不吝啬跟我分享吧?”邱靜歲哂笑,“我想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自然指的是皇宮中的那位。

“八月十五,雙月連綴,熒惑守心,天下大亂。”陸司懷道,“他在找破解之法。”

外面陽光正好,街上游人如織,一派安穩平靜的景象,怎麽也不像是要天下大亂的樣子,要不是對方的表情一貫是如此嚴肅,邱靜歲恍惚間還以為陸司懷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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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還是本能地搖了搖頭:“不去問邊疆戰事、王土災禍,卻把國家的命運跟天象聯系起來,這太荒謬了,是誰說的?”

“公冶芹。”

這個名字讓邱靜歲覺得有些熟悉,她疑問:“公冶文的父親,前任渾儀監監正?”

陸司懷微微颔首。

“那這破解之法也是他提出的?”

“這只有他和公冶家知道。”

聯想到之前關于公冶家的傳說,他家蔔算人禍天災不算什麽,尤其是算國運最厲害,幾乎沒有錯過……

這樣就說得通了,只有這樣的蔔算出自公冶家之口,皇帝才會如此堅信不疑。

她突然覺得很憤怒,但想要去責怪一個人,又覺得無力。

皇帝為了保全江山,哪裏會在乎區區幾條人命,歷史上太多不聽公冶家勸告的王朝最終走向覆滅,他怎麽能不怕?而公冶家呢?他只是盡職盡責地把蔔算結果向皇帝回禀,這是他們家一以貫之的做法,并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而且善蔔者并不止公冶一家,只是公冶芹藝高人膽大,能比別人提早下定論而已。

那要怪誰?難道要去怪那些“生不逢時”的女孩子?

邱靜歲突然想起了宋秋昭說的那句“天命難違”,何等恰如其分,原來她真的什麽都知道。

“這真相也太令人絕望了,事已至此,我的想法還重要嗎?”邱靜歲覺得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她不得不抓着椅背維持站立。

“天象未改,天命未破,他還會繼續。”陸司懷道。

邱靜歲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憂慮的神情,将他的話想了想,心中更涼,緊接着便聽到陸司懷把她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作為漏網之魚,宋秋昭還有喘息之機,但你确實危險了。”

結合夢境反饋的信息,她知道,接下來皇帝一定會變本加厲地阻止天命。

以往她和宋秋昭這種命格不符的還能茍延殘喘,但随着時間的推移,怕是只要符合條件的土命女都不會被放過。

不只是她,之前皇帝沒輕易下手的身份更高的貴女們,恐怕也悠閑不了多久了。

劍懸在腦袋上,這次邱靜歲是拼也得拼,不拼也得拼,而她除了依仗陸司懷,沒有第二種選擇。

她深吸一口氣,将心情勉強平靜下來,端正了表情,問道:“既然如此,大人要查下去,目的是什麽?”

“找到破解之人。”陸司懷說的一點都沒有猶豫。

“找到之後呢?”邱靜歲問。

“不知道。”

沒想到陸司懷竟如此坦蕩地承認了自己不周全的思慮,邱靜歲摸不準他是為什麽抉擇不了,但那個人的命應該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但對于邱靜歲來說,這還真是個問題,現在她像是面對着一個電車難題,交出破解之人,一切風平浪靜,不交,那就血雨腥風。

經過再三思考,邱靜歲還是覺得,無論如何,先找出這個人是最要緊的,不然一切都是空談,所以她也默認了陸司懷的說法。

“我幫您吧。”邱靜歲擡頭看着他,“幫您找到那個破解之人。”

陸司懷回望向她,表情松緩下來:“好。”

回到家,邱靜歲果然在自己屋前看見了等候多時的邱禹白。

她面色無異地上前,問:“大哥不是想問畫技嗎,跟我來吧。”

對方略一猶豫,拾級跟上。

邱靜歲帶着邱禹白去了書房,翻出一個帶鎖的匣子,給他看自己剛醒來時畫的畫。

邱禹白看了幾張,又擡頭看向屋內牆壁上挂着的畫幅,“啊”了一聲。

“我哪有大哥說的那麽厲害,剛開始幾張畫都是臨摹的,還醜成這樣,我實在不好意思叫人看見,就偷偷藏了起來。”邱靜歲嘆道,“也怪我,練得初窺門徑後,有下人無意中見到,誤以為我天賦出衆,我臭顯擺承認下來,沒想到卻讓哥哥深藏誤會。”

這話百分之一百是在扯謊,邱靜歲有前世數年的繪畫功底在,就算一開始不熟悉工具畫法,也不可能畫的這麽差,但她隐藏了一個要素。

那就是這些畫是她剛醒來躺在床上養病的時候畫的,那時候她身體虛弱,拿筆不穩,畫的當然慘不忍睹。不過這一點就沒有必要讓邱禹白知道了,就叫他誤會是自己養好以後才開始對繪畫感興趣的就好,畢竟過去了三四年,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誰能記得那麽準确。

邱禹白放下畫紙,朝妹妹行了一個禮,什麽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完全消解他的疑惑,但看樣子起碼現在邱禹白是不會想要再為難她了。

這一天過得心好累,不過既然決心已定,邱靜歲心中反而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有目标就有動力。

晚上她飽餐一頓,吃得肚子鼓鼓地回到屋,再次提筆,按部就班地按照雪薇的描述畫出那個殺姐兇手的模樣。

熬到子時,邱靜歲終于畫完,她看着這張陰柔的臉,腦海中找不到任何相似的臉龐。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交給陸司懷處理了。

伸了個懶腰,她爬到床上一頭栽倒,兩眼一阖迷糊起來。

模模糊糊間,邱靜歲感覺到珍珠在給她脫鞋蓋被子,然後便意識一黑,陷入沉睡。

“快看,兩個月亮變成一個了!”小男孩清脆的聲音在民居小院中響起。

話音未落,他就被猛然從藤椅上坐起來的大姐吓了一跳:“大姐,你幹嘛吓人!”

邱靜歲看着眼前穿着紅色肚兜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心中冰涼。

良久後她聽到“自己”悶悶地說:“我做了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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