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

第 27 章

回到車上，丁媽一聲不吭坐在駕駛位上，丁淩坐在後面也沒有先開口。

半響，她突然崩潰的大哭起來，丁淩有些尴尬的不知道怎麽安慰。

等到丁媽情緒穩定後，丁淩才張嘴喊了一句媽媽。

丁媽随手在旁邊抽了幾張紙擦掉自己的眼淚，淡淡的說了句沒事兒，随後發車回家。

确定丁媽真的沒問題，丁淩轉頭看向了窗外。

剛才蔣翊親自己了……

還跟自己表白了……

感覺燙燙的……

丁淩想起剛才發生的事，臉霎時間紅的像熟透的蘋果。

明明自己該放棄他的，為什麽他要突然跟自己表白啊？丁淩矛盾的想道。

算了，現在已經高三了，有什麽事留到高考過後。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鋼筆找到。丁淩又想。

趁着丁媽給自己請了一周的假，他必須找到那支鋼筆。

*

回到家時已經是下午。

丁淩把東西收拾好回到樓上就沒下來過，丁媽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後端着做好的飯菜上樓。

Advertisement

一進門，丁淩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做自己的作業。

看到丁媽端着碗，他先一步去門口接過飯菜。

“丁淩啊，在寫作業嗎？”丁媽哭了很久，一開口連聲音都充斥着無力感。

丁淩點點頭，把碗放到書桌上，準備把最後一題寫完再吃飯。

門被輕輕叩住，丁媽進來走到丁淩身邊，右手擡起來又輕輕的放到丁淩的頭上。

“為什麽你不跟媽媽說啊？”丁媽問道，“因為什麽？”

丁淩垂了垂眼沒說話，要說理由……

因為他不想讓丁媽擔心，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

有好多好多的理由是丁淩說不出口的。

“媽媽，你在辦公室說的話是真的嗎？”丁淩岔開話題，沒回答丁媽的話。

“什麽？”丁媽似乎沒反應過來丁淩說的話。

丁淩重複了一遍丁媽在辦公室說的話：“如果我是同性戀，你會祝福我……”

丁媽愣住，看着丁淩的眼神從疑惑到放松。

她抿了抿嘴思考了好一陣子，最後點頭：“真的，媽媽只是希望你幸福，不要有任何壓力。”

聽到丁媽能給自己一個答複，丁淩只是莞爾一笑，兩下就把飯刨完。

把碗給丁媽後，丁媽正準備下樓收拾，丁淩喊住了她：“媽媽。”

丁媽回頭看向他。

“你們從小到現在一直在擔心我，所以這件事也就不想讓你們擔心。”丁淩淡淡道。

丁淩的話無意是在丁媽破碎的心口上敷了一把藥，雖然能救命，但疼得厲害。

出去前，丁媽沒忍住又哭了一下，一邊抽涕一邊說話：“小淩啊……爸爸媽媽不會覺得自己孩子的事是閑事，你不跟……不跟爸爸媽媽說……嗚……才最讓人擔心……嗚嗚。”

嚴薇婷是個特別喜歡哭的女人。

聽丁爸說他與丁媽的相遇是有一次出來找工作，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女大學生因為不見了五十塊錢在哭。

他不由得對這個女大學生感到好奇，所以上前問她怎麽了。

女大學生眨着大眼哭訴自己因為丢了五十塊錢吃不了麻辣燙。

越說越傷心，到最後把自己縮成一團無聲的哭着。

丁爸被逗笑了，于是拿出自己身上僅剩的三百塊錢請女大學生吃了火鍋。

後來女大學生為了感謝丁爸，把自己的微信號甩給丁爸，再然後兩個人從相愛到結婚，到生下丁淩。

自丁淩有記憶以來，丁媽只要哭了，丁爸就好像有魔力，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來送給丁媽。

現在丁爸不在，丁淩起身走到放門口摟住了丁媽拍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下次有什麽事我一定會說的。”

丁媽哭哭啼啼的走了，臨走時還拿走了蔣翊送給丁淩的等身娃娃。

丁淩咬了咬下唇，拿起手機搜了一下公交車310的車站。

他想，310公交車一共經過三十三個站，湯厭這麽恨自己應該不會把鋼筆丢在學校附近。

那麽可以排除一中周圍幾個站。

“啊……”丁淩忍不住感嘆出聲，“27個站。”

二十七個站數來數去差不多都得翻十幾個垃圾站。

為了明天能找回鋼筆，丁淩收拾好桌面早早的睡了過去。

床頭的手機響了幾下後，屏幕發出一道白光。

我的狗會後空翻：［我們談一談吧。］

我的狗會後空翻：［明天晚上我來找你。］

——

起來的時候已經淩晨三四點，丁淩猛得醒來，再眯眼時卻睡不着了。

他在黑暗中胡亂摸了一把，拿到手機後被光線閃住了眼睛。

緩了好一會兒，他看到蔣翊發給自己的信息還有些懵。

想到今天才星期四，下午補習班還要上課，蔣翊大概是忘了，所以丁淩也沒把這句話當回事。

窗外因為冷空氣形成了水霧，丁淩冷得下意識哆嗦了一會兒，穿好衣服拿上零錢和鑰匙出了門。

淩晨的早上沒有公交車，連出租車都很少。

一陣寒風吹過，丁淩掖了掖衣服，裹緊了圍巾一路走到學校門口。

來到學校門口的公交車站，右邊方向的車站相對少一點，所以他先往右邊走。

三點的天還很黑，路上行人稀少，丁淩拿出手機打開電筒一個人走在人行道上。

因為沒有具體的地點，丢掉的時間也已經過了兩天，丁淩就只能用老辦法一個一個垃圾桶的找。

第一個車站就有三個垃圾桶，他拿手機往裏面照了照，只有表面附着一堆垃圾。

垃圾桶裏傳來惡臭，丁淩皺了皺眉還在猶豫該不該去翻垃圾桶時，身後有人問道：“小夥子，大半夜來翻垃圾桶啊？”

丁淩被吓得回頭看去，發現一個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正慈祥的看着他。

“丢了什麽東西嗎？”老奶奶問道。

“嗯……一支鋼筆。”丁淩答道。

“今天丢的？”

“不，不是，前兩天丢的。”

“啊，那這個時候東西都在垃圾場了，這兒找不到了。”

丁淩聽後面色無奈，解釋道：“我不知道鋼筆被丢在哪兒了，也不知道會被運到哪家垃圾場……”

老奶奶沒說話，思考一陣後她轉過身準備走。

沒走幾步，她回過頭朝丁淩招了招手，道：“孩子，跟我來。”

丁淩遲疑了一會兒，老奶奶像是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催促道：“不是找垃圾場嗎？奶奶今年也快八十了，還能拐了你？”

他尬笑着否定了老奶奶的話跟在她身後。

路上，兩個人開始閑聊。

老奶奶自我介紹，說自己姓楊，兒子出門打工被車撞死了，兒媳婦帶着孫子改嫁，自己就靠撿垃圾為生，所以霁州每個垃圾場她都熟。

丁淩聽後停頓了一下，随後也向楊奶奶簡單介紹自己。

不一會兒，他問道：“奶奶，現在這麽早為什麽還在閑逛啊？”

楊奶奶搖了搖頭嘆氣：“睡不着所以出來逛逛，順便看看能不能撿幾個瓶子。”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硬是走了一個小時才到垃圾場。

“去吧，那邊是前兩天的垃圾堆。”楊奶奶指着其中一處堆積起來的垃圾堆說道。

丁淩謝過楊奶奶，然後一人前往那裏開始漫長的尋找起來。

那支鋼筆他一般都舍不得拿出來用，也就考試的時候用一下，自己還呵護得不行。

現在卻在垃圾裏待了兩天，丁淩光是想想就心疼死了。

他這樣想着，更加賣力的翻起了垃圾堆。

垃圾場又臭又髒，加上天氣寒冷，丁淩的手被凍的通紅，但背上和額頭上又冒起汗珠。

楊奶奶站在不遠處看着丁淩在足有兩個籃球場這麽大的垃圾場找東西，無助的嘆了口氣。

她突然想起什麽，側過身往不遠處看了看 ，随後架着那根拐杖慢悠悠的走去。

差不多快過半小時，丁淩的衣服已經被垃圾蹭髒，一張白淨的臉上也被污了灰塵。

一雙髒手擦了擦汗珠，然後直起身想休息一下。

天太黑，夜太冷，在這裏找鋼筆就像大海撈針。

真的要找嗎？為了蔣翊？

丁淩腦海裏湧出一個個問題，開始懷疑自己這麽做值不值得。

天上沒有月亮，沒有星星。

能感受到的、看到的、聽到的只有肮髒的垃圾、漆黑一片的天還有襲來的風。

丁淩放棄一般坐在垃圾堆裏，嘆了一口氣才頓感困意。

他打了個哈欠，原本想就這樣躺一個晚上，但剛閉眼就是蔣翊的那張笑臉。

一瞬間，他的困意盡失，“唰”的一下坐起來開始回望四周。

“楊奶奶呢？”他自言自語問道，“大概是回去了吧。”

起身後他下意識拍了拍身上的灰，開始準備第二輪翻找。

“丁淩，孩子。”有人在喊他，丁淩聞聲回頭，楊奶奶端來一杯熱水一瘸一拐的走來。

他拍了拍手小跑到楊奶奶身邊，接過楊奶奶取的熱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看着丁淩乖巧的待在她身邊，楊奶奶輕聲問道：“你今年十八？”

“是。”丁淩答道。

楊奶奶聽後先是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呵呵笑了幾聲：“今年我孫子也十八啦，跟着他媽媽也不知道好不好。”

聽語氣，楊奶奶肯定是看到丁淩突然想到了她的孫子。

丁淩沒開口，把熱水喝完後也并不急着去找東西，而是待在楊奶奶身邊聽她把話講完。

“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十歲的樣子，已經八年沒見過了，八年啊……一次生日都沒陪我孫子過過，但每一年的生日禮物我都包好了。”

楊奶奶說到一半忽然轉過身看向丁淩，順帶換了個話題：“你丢的是什麽樣子的鋼筆？”

丁淩愣了愣，道：“黑金款的，筆身刻有一串英文。”

“它很重要嗎？”

“算……算是吧，喜歡的人送的。”

“哪家女孩兒啊？追到了嗎？”

“他……”丁淩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眨了好幾次眼後小聲回答道：“他不是女孩子。”

楊奶奶沒有被這個答案吓到，她接着問：“追到了嗎？”

丁淩搖了搖頭，洩氣般說道：“最開始是想高考考完就去追的，但部分原因就不想去追他了，不過……”

他話聊到一半就停了下來，聽起來有些不好意思，楊奶奶呵呵笑道：“不過什麽？”

“不過他跟我表白了，所以我現在很矛盾。”丁淩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要把自己的愛藏在心裏。

楊奶奶沒說話，她從身後掏出一個粉布袋遞給丁淩：“為什麽會矛盾？”

粉布袋放在丁淩手裏，還沒來得及打開，丁淩先把自己的話說出來：“因為喜歡他這件事，中間發生了很多事，我從來都是一個人，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知道該不該喜歡他。”

他的語氣裏包含了好多好多的無奈，楊奶奶道：“丁淩，你知道奶奶在你的話裏聽懂了什麽嗎？”

“什麽？”

“我要把所有的事憋在心裏，然後充滿矛盾的活着。”

楊奶奶平靜的說道，拐杖在地上敲了兩下，又道：“奶奶是個沒文化的人，我相信連我都懂得道理，你也會懂。”

丁淩一時語塞，張開口又閉上，重複幾次後他還是選擇了閉嘴。

所幸這個話題聊得并不是很久，楊奶奶也沒有固執的要求他必須給一個回答。

她還是帶着慈祥的笑臉，沖着丁淩粉色布袋揚了揚腦袋，說道：“打開吧。”

丁淩點頭答應，将布袋打開。

裏面是一個首飾盒，系上了一條金色的蝴蝶結。

“這應該是你的鋼筆，上次翻垃圾桶找到的，因為壞了，但是這只鋼筆很好看，我就把它留了下來。今天問了你才發現你是這只鋼筆的主人，所以我剛才回家去拿了過來。”楊奶奶解釋道。

丁淩愣在原地，聽完後連忙拆開禮物盒，那只金色的鋼筆躺在首飾盒裏。

筆身有一條黑色的裂痕看起來被摔了很多次。

不知道為什麽，丁淩只覺得又激動又傷心。

他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到最後只說了句謝謝，然後抱着這只鋼筆無聲哭泣。

幾分鐘過去後，丁淩又說了幾遍謝謝。

楊奶奶淡淡回道：“不用對我說謝謝，該謝謝的是我，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我孫子。”

丁淩沉默着，聽楊奶奶講了很多關于他孫子的事。

他忍不住問道：“奶奶，你孫子他現在在哪兒啊？”

楊奶奶頓了頓，似乎在回憶，好一會兒後她道：“應該是陵城，人老了……很多事都不記得了。”

天在不知不覺間就起了一點晨色，在丁淩還想陪着楊奶奶的時候，楊奶奶提醒他該回家了。

半夜三點出來的，也沒有跟爸媽說一聲。

丁媽早上應該還會去看望丁淩，要是發現他不在了又要哭一陣子。

丁淩沒辦法，只能告別楊奶奶回家。

“孩子。”臨走前楊奶奶喊住了他，丁淩回頭看去。

“猶豫不決的時候要選擇遵從自己的內心啊。”

丁淩點頭，笑着回應道：“我會的奶奶，下次再來看您。”

看着他越走越遠的身影，楊奶奶只能笑着目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