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益事

益事

兩日前。

“什麽？昭陽你要我使法子去攔下趙若岐？這是為何？”

李昱歡一連三問，每一問都寫着不明白。

趙若岚從面前的棋盤上擡起頭來，故作高深狀：“天機不可洩露，悅嘉，你只說你能不能做成此事？”

李昱歡一聽，支支吾吾起來。

“趙若岐一向跟我不對付，哪裏會聽我的話。我叫他先別進城，恐怕他反而要揚鞭加速了。”

“哎，”趙若岚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淡淡地說道：“我就知道這事确實是為難你了。算了，你欠我的那件事我們日後再議。你就當我今日沒提過這事，忘了吧，我再找別人去辦好了。”

“連我都辦不了的事情，哪裏還會有人能辦好？”李昱歡登時不幹了，将已經起身準備離開的趙若岚拽回到桌前，道：“昭陽你放心，這事交給我，我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要把趙若岐按在城外！”

趙若岚微微睜大眼睛，握着她的手說道：“你這話說得我更不放心了。悅嘉，這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事情比你的性命更重要，你可要答應我千萬別做什麽危險的事情。”

李昱歡反手将她的手包住，胸有成竹地拍了拍，笑道：“收拾一個趙若岐，還不需要做什麽危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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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歡一身紫衣，策馬立在盛陽城外，估摸着那人快要來了，難得的有些緊張。她當時在趙若岚面前誇下海口，可實際要怎麽做卻完全沒有計劃。

是騙、是打、是搶還是奪，她都沒想好。但眼看着時辰差不多就要到了，她只好獨自一人策馬來了郊外。

這裏是趙若岐進城的必經之路，一會兒等他的馬車來了，她就……

正想着，迎面一架重翟馬車，六匹駿馬并駕，青油幢朱裏蓋，嵌着鎏金門窗，正是皇子儀仗。李昱歡驅馬上前，金穗花鞭握于手中，指着馬車車門朗聲道：“四皇子留步，悅嘉借一步說話。”

等了一會兒，無人應答。

李昱歡心中納罕，正要上前親自查看，趕車的侍衛顫顫巍巍地說道：“郡主，四皇子不在車裏。”

“你說什麽？！”李昱歡上前掀開車簾，果然看到車內一個人影也無。“趙若岐他人呢？”

那侍衛低垂着頭，回道：“四，四皇子說想看看風景，自從林間小道走了。”

李昱歡一聽，二話不說，揚鞭策馬往官道旁邊的小樹林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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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若岐騎在馬上，手拿一把折扇，身着天青長衫，一副風流書生的打扮。他早早遣了儀仗先行，自己卻只帶着兩個親衛，慢悠悠地在林間閑走。

林間深春，千般景媚。

百鳥啭弄，綠水游魚。

趙若岐沿着林間小溪走走停停，深感這世間除了皇宮之內，無處不好。

他不理解自己母妃為什麽一定要自己去争那個位子，明知他完全不是那塊料子。真叫他坐上去的話，說不定開國先皇都要被他氣得托夢罵他。

趙若岐想象着那個畫面，搖頭笑了笑。

“前面可是四皇子殿下？”

他突然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轉身一看，卻是悅嘉郡主朝着他急急行來，轉瞬間就到了跟前。

“你不好好在皇宮裏待着，跑這裏來做什麽？”趙若岐問道。

李昱歡見他穿着尋常男子的衣衫，卻比她見慣了的皇子行頭更顯得人如美玉，風流倜傥。他那雙桃花眼裏的光芒，比他身後的溪水更勝。

她不禁心中嘆道：“這要是趙若岐真是個白屋書生，恐怕會惹得整個盛陽城裏的貴女們趨之若鹜。”

“我來找四皇子殿下你呀。”她沖着趙若岐一挑下巴，回道。

“找我？為何要來這裏找我？”

“因為……”李昱歡眼珠一轉，表情嚴肅地說道：“我聽說有人要在宮門附近襲擊你，特地趕過來告訴你。你今晚就不要回宮了，去我宮外的宅子裏避一避，明日再回。”

趙若岐嗤笑一聲，道：“我看起來這麽好騙嗎？”說完就要揚鞭而去。

李昱歡哪能這樣放他走？

他們二人離得極近，李昱歡一彎腰，向前牽住趙若岐的缰繩，道：“不行，你不能走！”

趙若岐斜眼看她，“你再拽着缰繩不放，休怪我無禮動粗了。”

這話說的，正好撞到了李昱歡的槍口上。她別的不行，打架可是從來不怕。聽了這話，她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拽緊了些。

趙若岐見她如此，也是毫不憐香惜玉，直接沖着她握着缰繩的手就劈去。

李昱歡自然不會被他唬到，順勢跟他在馬上就拆起招來。

兩人從馬上打到地上，趙若岐的兩個親衛在一旁看着幹着急，但沒有命令也不敢貿然上前。

“李昱歡，你今天吃錯什麽藥了！”趙若岐見李昱歡下手越來越狠，忍不住出聲道。

李昱歡從小跟在李大将軍身邊，戰場上不能為任何事情分心的規定深入骨髓。她完全沒理會趙若岐說了什麽，瞅見他說話的空檔，一個揮掌就推了出去。

趙若岐哪裏遇到過這種緊逼的情境，一着急腦子一亂，只顧眼前地順勢抱住李昱歡推過來的小臂，用力往前一帶。

李昱歡沒想到對方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被帶得腳下不穩，朝着趙若岐就栽了過去。後者同樣沒有想到她會倒過來，同樣腳下一個不穩，直往後栽去。

“噗通”一聲，兩人雙雙跌進趙若岐身後的小溪之中。

這林間小溪雖沒有多深，正常情況之下淹不死人。可李昱歡不會水，一驚之下只玩命地抱着趙若岐，生怕自己被淹。趙若岐被她緊緊貼着，幾乎用盡全力才從溪水中站穩身體。

他表面風流一世，可還真沒和哪個女子這麽緊緊相貼過。李昱歡那兩只胳膊緊緊地箍着他的脖子，雙腿騎在他身上，環住他的腰，和他之間毫無縫隙。

趙若岐的兩個親衛本來都要過來救人了，此時一見這場景，立馬轉過身去，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喂，”趙若岐難得一張俊臉微紅，拍了拍挂在自己身上的李昱歡，道：“這小溪淹不死你，你還要在我身上待多久？”

李昱歡聽他這樣說，慢慢睜開眼，見溪水确實只到他胸脯，小臉一紅，這才緩緩地從他身上下來。

兩人衣服濕透，也不好就這樣回宮，只得先找了間客棧把衣服換了。

事情雖然和李昱歡預想的不太一樣，但結果似乎還算可以。目前趙若岐還在宮外，而宮門的夜禁再有一個時辰就要到了，到時候就算趙若岐再想進宮也是不行的。

李昱歡心裏打定主意，這一個時辰，她就算是綁也要把趙若岐綁在這裏。

正想着，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悅嘉，你感覺怎麽樣？還能走嗎？”正是趙若岐。

李昱歡飛快地跑到桌前，拿起上面的茶壺，倒了點水到手指上，然後又将水抹到眼睛上，然後又将發髻弄亂了些。做完這一切，她才又躺回到床上，倚在床頭，有氣無力地沖着門外說道：“門沒鎖，四皇子殿下請進吧。”

門外的趙若岐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開門進去，只不過留着門，讓兩個親衛一左一右地在門口守着。

他見李昱歡歪在床頭，整個人病怏怏的，眼裏似乎還含着淚，心頭難得一軟，嘴上卻不肯讓步：“這回你可知道厲害了？別以為大将軍不在這邊你就能随便胡鬧了。你這樣子恐怕今日也走不了了，暫且先歇在這裏，我回宮之後去跟昭陽說一聲，讓她來接你。”

他指了指門口的兩個親衛，又接着說道：“那兩個侍衛留給你，給你守着門，你就安心歇息。”

李昱歡見他說完話就要走，連忙抓住他的手，道：“你別走！”

趙若岐一愣，臉色又紅了起來。

“我得趕緊回宮了，不然父皇問起來，肯定要怪罪。”

“不行，”李昱歡将他另一只手也抓了過來，急道：“你不能走！”

“我為什麽不能走？”

“因為……”李昱歡閉上眼，一不做二不休視死如歸地答道：“我吓得夠嗆，你要是走了的話，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

她說着，心裏安慰自己這也不算騙人。她确實會睡不着，不過是因為沒完成答應昭陽做的事情。

但聽在趙若岐耳朵裏卻完全不是一個意思。

他看着李昱歡充滿祈求的眼神，心頭一跳，深吸一口氣，道：“下不為例。我就在隔壁，這回你總能安心休息了吧。”

李昱歡由衷地展顏一笑。

趙若岐看着她的笑容，突然覺得陽春美景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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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趙若岚才聽說李昱歡掉水裏了，還因為受傷無法回宮，驚得立刻就去宮外找她。

她一路上都在自責。

這一世她說好要保護好所愛之人，結果卻去利用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甚至害得她受了傷。趙若岚開始懷疑，自己這樣不管不顧地将身邊之人拉進她的這場複仇之戰中，是否是對的。

然而等她到了客棧，看到趙若岐坐在李昱歡的房間的外間，給她念書時，趙若岚又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不只一件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