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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水雲宮溫暖如春，姬時雖然身上一根毛都沒有，但在地面上撲騰得很開心，一點都不覺得冷。

劉徹特意讓人在主殿裏清出一大塊空地，鋪上厚實毛毯，周圍堆高，讓禿毛雞自己在空地上跑跳，玩累了就地一躺也能睡，幾兄弟或坐或站，或抄着手蹲在邊上思考叫花雞的幾種吃法。

小雞自己玩得發瘋，衆人離得遠偶爾說說話，都沒想過避着姬時，當然也不需要避着，姬時當了快一個月的軟骨頭嬰兒，這會兒玩得可開心了，哪裏注意得到這些。

李世民坐着賞雞，忽然聽見那邊劉徹感嘆道：“平日只見皇母化鳳很威風，原來是從這麽小一團長起的，這麽來看，這鳳國女子幼時倒是要比男子脆弱得多。”

嬴政素知劉徹是個七繞八繞的陰陽人，也不想猜度他準備說什麽，只道：“雌鳥誕生不久就能跑能跳，男嬰養到一歲才學會走路，雌鳥更容易生存。”

這也是實話，卻不是劉徹愛聽的實話，他看着撲騰的禿毛雞，忽然說道：“我聽聞從小訓練的男子長成之後會很壯碩，女子雖然有體型優勢，但弓弩重騎足可拉平差距，甚至勝之。”

嬴政忽然看他一眼。

劉徹笑道：“大哥，秦卒裝備老舊，連漢兵都比不過，不若問問世民元璋，借鑒一下後世經驗？”

嬴政沒有搭理他，他是幾兄弟裏唯一坐在躺椅上的一個，身上還蓋着柔軟的白兔毛毯，一看就是被照顧得很精致的那種帝子。

李世民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看了一眼朱元璋，見他好像不準備說話，這才含笑起身，對嬴政輕聲道：“大哥，世民欲獻上一支玄甲騎兵，配以明光铠的鍛造之法，如有足夠的鐵礦……”

朱元璋的耳朵都豎起來了，但嬴政微微擺手，只道：“何不去問老二。”

李世民有些無奈，看向劉徹，劉徹笑眯眯地道：“我可沒養私兵，大哥雖然沒有個得力的父族支持，但也少了掣肘，我就不一樣了，整日都有人跟着，哪裏就能做下這樣的大事。”

李世民嘆道：“我本誠心投靠，大哥二哥為何如此待我？”

朱元璋再也忍耐不住了，跳起來大聲地道：“什麽誠心，獻個盔甲也叫誠心，你那陌刀呢？老子挖了多少都沒挖出個實物來……”

李世民笑容不變，雖然他本來以為朱元璋不會拆臺的，還有原來在老四的後世，陌刀竟然失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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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和曹操在一塊兒坐着，曹操話一般不多，他是很善于觀察的人，後腦勺上都恨不得多長一雙眼睛，輪到他開口的時候反而很少。朱棣就不一樣了，他表達欲望極其強烈，每逢朱元璋開口，就要和身邊的曹操翻譯加解說幾句。

這時他也在壓低聲音道：“我爹最好占人便宜，他要飯的時候都比人多要二兩，別看他像是很想打聽那陌刀制藝的樣子，其實他自己藏着掖着很多東西。”

朱棣還待再說，曹操忽然問道：“要飯的時候？”

朱棣眼珠子骨碌一轉，他們父子來自最晚的時代，這代表什麽？代表他可以肆意瞎編，倒不是他喜歡瞎編，主要是得維護一下他爹的光輝形象。看看這些人吧！秦皇漢武唐太宗，最次的曹操也是亂世枭雄，他爹站那兒跟人說自己年輕時候拿個破碗要飯？老朱家得要臉！

朱棣很快自然地改口道：“要飯……要反的時候，咱不是推翻大元自己當皇帝了嘛，我老朱家是反王起的家。”

曹操狐疑地想，是嗎？要反的時候都比人多要二兩？

幾人說話的聲音都不算大，雖然殿裏宮人都被打發出去了，但殿外天上還飛着巡邏宮衛，鳥類的耳力都很靈。姬時偶爾聽個一耳朵半耳朵的，但都沒有聽全乎，她每次靠近過來，都會面對一個或者兩三個哥哥的端莊笑臉，心中也滿是溫柔。

玩了一個多時辰，姬時感覺到自己的體力也見底了，張開雙翅朝着劉徹嘎嘎跑過去，在六個哥哥裏，姬時目前最喜歡的還是劉徹。

一只小禿毛雞倒比嬰兒小得多了，劉徹彎腰伸手，姬時啪嗒一下跳上了劉徹的掌心，雖然看着小，但姬時可比那些毛茸茸的小雞仔重得多，她身上沒毛絨，都是實打實的肉。

劉徹的手狀似無意地合攏了一半，垂眸看着掌心裏毫無危機感的小雞，仿佛下一秒就能緊緊合攏把姬時捏死。

這一幕看着是有些吓人的，連躺椅上的嬴政都坐起了半個身子。離得最近的李世民笑着伸出手指頭摸了摸姬時的頭毛，他的動作輕緩，姬時被摸得很舒服，眼睛都眯起來了，腦袋在李世民手上蹭了蹭，忽然腳下一晃，整個禿毛雞就落在了李世民手掌上。

劉徹向後一步，臉上說不清是什麽表情，李世民朝他微微颔首，笑着道：“平時都是二哥哄小七睡覺，今日換換吧，我看小七也很喜歡。”

姬時站在李世民的掌心裏，微微歪頭好奇地看着自家三哥，她和三哥不算熟也不算生分，但就這出生一個月的時間也談不上相處不相處的，她親親熱熱地蹭了蹭三哥的手腕，看着那張含笑的臉，感覺好親切哦。

李世民帶着姬時去內室哄她睡覺了，嬴政也躺回了躺椅上，沒有劉徹開口，幾位帝子之間陷入了常态的冰冷沉默。

姬時其實壓根不需要別人哄她睡覺，就連劉徹哄她也最多是拍拍她的背心，沒幾下她就自己睡着了，末世人就如地裏瘋長的野草，生命力頑強的同時也沒有嬌生慣養的那份福氣。

李世民正想哼哼哄孩子的歌謠，卻發現小禿毛雞才離手進被窩不一會兒，就已經胸脯一起一伏地睡得很平穩了。

他是有過女兒的人，其實外面的那些人也未必沒有養過女兒，只是上一世的男人大多不會在意女兒，他挺喜歡女兒的，但也難免關注兒子更多。如今想想，公主雖然錦衣玉食，看似比忙忙碌碌的皇子更舒心，可身如浮萍寄望着父兄憐愛，才能保障富貴的生活，這樣的日子是否也是一種折磨呢？

李世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畢竟公主比尋常婦人過得好太多了，但他又想起他那天縱奇才的阿姐，她是願意做富貴榮華的皇家公主，還是願意活在這鳳國的地面上，一展胸中的抱負？

李世民伸手摸了摸姬時的眉心，他對這只小雞的觀感也很複雜，可似乎又恨不起來。

帝子們搬來的這幾日，姬游都沒有過來看看，一是雨燕君的生辰前後，這小嬌嬌粘人得很，二是最近東鳳國和南鳳國各自遣使來賀喜太女降生，招待使國開了兩場宮宴，忙是忙了一些。

雖然是來賀喜太女降生，但剛出生一個月的小雌鳥，連自家鳳君都沒給看，姬游當然也不會讓人把姬時抱來給陌生的使團看個模樣，帶着朝臣招待一番也已經夠給面子的了，畢竟西鳳國是四國之中出了名的沒禮儀之邦。姬游先是随便接待了先來的南鳳國使團，收下了他們送來的兩位同胞帝子。

南鳳國是四國之中最弱勢的，這一代的南鳳皇更是胸無大志，她生了很多個帝子鳳女，送了東鳳國三個，送了北鳳國兩個，到今日又給西鳳國送來兩個剛剛長成的，可以說是誰都不得罪了。

接下來第二場宮宴是招待東鳳強國的，因為南鳳使團還沒走，所以又把他們也捎上了，比起南鳳國的卑微，東鳳國的使團首領是東鳳皇的同父妹妹，一位有封地的鳳王，所以招待規格不小。

這位鳳王年歲在二十上下，雙目神光湛湛，身材高大，容顏俊秀，待人接物風度翩翩。宮宴之上歌舞過半，她忽然起身向姬游行了一個恭敬的禮節，這才開口腼腆笑道：“西鳳皇在上，小王今日見到貴國幾位帝子風采不凡，心中愛慕，冒昧求問陛下，不知能否在諸位帝子之中擇一良人，許為王夫？”

朱元璋吃得正高興呢，差點被一口肉給嗆死，他看了一眼那東鳳國的鳳王，又環顧一圈看了看身側幾位兄弟，然後勾頭瞧了瞧頗有些意動的姬游，心裏忽然咯噔一聲。

秦皇年紀大了，漢武豔名在外，李世民已經訂婚，後面倆小子一個十六一個十四，而我老朱今年二十一，正是鮮花一樣的嬌嫩年紀，豈不是舍老朱其誰？

他立即警惕起來，把腦袋低下來企圖蒙混過關。

然而天不從人願，那位風度翩翩的鳳王在得到姬游默許之後，眼神在幾位帝子之中掃了幾下，嘴角揚起壞笑，開口道：“那位一直低着頭的帝子，想是含羞微怯，不若擡頭看看小王一眼……”

朱元璋擡起臉，紅燒肘子的醬湯糊滿了他整張臉，朝着鳳王露出一個龇牙咧嘴的惡笑。

鳳王噎住，這……西鳳國的女人粗魯不堪也就罷了，連男人竟也如此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