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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西鳳國十六郡,朝中每隔十年有一次大議,将各郡分之為上中下三等郡,地方官員的升降也和大議有關。初南郡乃是西鳳國和南鳳國的接壤之地,屬于偏遠下郡,越是這樣的地方越民風彪悍,故此豪強林立。
饒清剛接手初南郡時,将打擊地主豪強放在第一位,但逐漸發覺這些邊郡豪強對戍邊有很重要的作用,而且經歷了多任郡守的打擊,這些豪強世族反而循規蹈矩,真正敢胡作非為的,初南郡中竟然只有燕家這一門新貴。
雨燕君燕秋封君之後,原本已經将家人接去皇都四城生活,但很快燕秋的長姐就因得罪白鷺君的幼妹被打斷雙翅,外戚争鋒本是常有的事,但雨燕君當機立斷讓家人全部返回老家,安排完這些事情之後又去向白鷺君請罪,做足了卑微的姿态。
這一出不僅讓白鷺君無話可說,連姬游都為之動容,自此越發愛重。
燕家人在皇都受了委屈,回到老家之後又重新威風起來,初南郡中上好的良田都被豪強世家占據,他們就越過郡府向百姓發布徭役,強行征用大量人手開荒挖礦,有不從的當衆打死,有化鳥逃走的,按圖索骥抓走家人填補勞力。
女子可化鳥而飛,但男子背生雙翅也很難帶動身體,即便是猛禽也很難飛得太遠,也許是發現了這一點好用,燕家人再發布徭役時就連男子也一并征走,家中青壯被征,田地無人耕,老幼啼哭在鄉間地頭,還有些白發蒼蒼的老人帶着孫兒艱難地翻耕,讓人望之心酸。
饒清多次上書,都沒能得到回應,燕家勢大,雖然不敢豢養私兵,但也雇了許多青壯護院,這些人終日飽食,日子過得比山上的土匪都清閑。
不止如此,邊郡不同其他郡府,是有邊關駐軍的,駐軍都尉和燕家是姻親,就屯兵在初南郡中,饒清這個郡守當得實在有名無實。
洪殷在一旁聽得眉頭蹙緊,她雖然知道一些初南郡的事,但還沒有如此詳細聽過前因後果。仔細想想,這事牽扯上了宮中鳳君,陛下又擺明了不想管,饒清本是來教導太女的,卻把事情全盤托出,顯然是想借太女心智未熟去向陛下陳詞,可……這不是做臣子的本分。
饒清雙目含淚,她幾次想從姬時手裏抽回手,可太女殿下的手雖小,卻溫暖有力,将她死死按住,聽到後來,姬時怕自己按捺不住力道,這才把饒清放開,在桌案邊上來回走了幾步,狠狠往下一拍,把紅木桌案拍得四分五裂。
姬時瞪圓雙眼,怒喝一聲:“走,現在就走,去初南郡!”
饒清和洪殷同時一愣。
姬時人已經向外走,短袍脫落,化為帶翅成年女身,她啪嗒一下張翅,雖是雛鳥但翼展兩米,回頭對饒清道:“太傅與我同去,走!”
洪殷立刻明白了姬時的打算,她下意識地想要按住饒清讓她別沖動,但饒清此時已經熱淚盈眶,毫不猶豫地奔跑兩步,從官袍裏脫身而出,化為一只雪白鴿子奔向姬時。
姬時直接伸手接過飛來的鴿子,撈起饒清的官服,把鴿子揣進羽衣裏,啪嗒兩下翅膀就向上飛去,洪殷站在原地人都傻了,不是,就算要去初南郡,殿下你好歹收拾收拾行李,和陛下說一聲啊,現在把我賣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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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南郡距西鳳皇都不下兩千裏,饒清因要攜帶大量物證案卷,将布帛紙張背負在身上,和随從一起飛行,共花了三天四夜,但姬時全力飛行不過半個小時就趕到了初南郡,這可是姬時從前飛奔在各大基地救援鍛煉出來的本事。
初南郡氣候比西鳳皇都溫暖宜人得多,行人大多都穿上了輕薄春衫,姬時把暈頭轉向的饒清放下,兩個穿着羽衣的人站在初南郡的城門口,不時有人投來視線,姬時一點都不覺得尴尬,把手裏的官服抛給饒清,只道:“走,先去都尉衙門。”
饒清正在手忙腳亂地換官服,聽了這話就是一愣,姬時給她整理了一下衣裳,說道:“以我的經驗為準,平叛先下槍……先把駐軍控制了再說。”
雖然饒清只是提了一句駐軍都尉是燕家的姻親,但姬時把話記得很牢靠,把一地郡守逼成這個樣子,這個都尉肯定不清白,她也懶得管那麽多,先把軍隊控制住,再收拾燕家就很簡單了。
駐軍都尉府是獨立于郡府的存在,按理治所也不該在郡府都城,但在饒清上任之前,都尉邱宜就已經将治所移到了初南都城之中,并且占了很多郡府本身的職能,就如現在守衛城門的本該是郡府衙役,也成了都尉府的士卒。
鳳凰五彩,姬時一身的毛糙新羽勉強也算得上五彩華色,她整個人像一只大鳥一樣帶着饒清往城裏走,城門守衛自然認得饒清,見她跟着姬時,本就被那身羽衣驚得愣住,等認出饒清後就更加不敢攔阻了。
姬時進城後就按照饒清指點的方位往都尉府走去,路上見到不少人行色匆匆,而且街面上少有青壯,賣菜買菜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這讓饒清的說法更多了一層可信度。
姬時壓抑着怒氣走到都尉府,站在門口停步,對饒清說道:“有勞太傅先去找些手铐……鐐铐或者繩索來。”
說完她就朝着都尉府裏走去,守在門口的士卒剛要攔她,就被姬時一手一個撥到兩邊,饒清在外面手足無措,只能跑去郡府監牢先去要鐐铐繩索了。
姬時動手是很克制的,她對普通士卒都是以撥和推為主,把人撥開,把人推倒,有朝她動兵器的,就把兵器撅了,就這樣一路推到都尉府裏見到邱宜。她一把揪起邱宜的衣領子,翅膀一拍上了屋頂,見到不遠處有打水用的繩索,去拉了一截過來把邱宜捆上了,全程一言不發。
直到捆好邱宜,她才對一衆驚慌的士卒開口道:“今日要查一些案子,暫時與你們無關,等會兒饒清太傅來,大家都配合一下。”
邱宜被從頭到腳拴着,從喉嚨裏擠出一句來,“你是饒清派來的人……”
姬時有些厭煩地看了一眼邱宜,她這一路見到都是面黃肌瘦的人,都尉府的士卒也沒有幾個壯實的,可這邱都尉一身的胖肉,說起話來面頰都在抖動,肥得流油,這就算沒有和燕家同流合污,肯定也貪了吧。
饒清畢竟在初南郡做過郡守,弄些繩索過來是很快的,她還帶了些獄卒過來,姬時很滿意地讓他們先把都尉府的士卒捆好,有不肯配合的,她就在邱宜身上劃拉口子,也就劃拉了三四道的樣子,整個都尉府差不多兩千多人都被捆得像粽子了。
姬時把邱宜放了下來,對饒清說道:“把都尉府前後門都鎖上,現在我們去燕家。”
燕家當家的是一位老太爺,他是雨燕君燕秋的爺爺,當初把燕秋賣給富商的老太太已經過世兩年多了,老太爺膝下有三房女兒,燕秋便是長女所生。
長女如今是管玉礦場那邊的,玉礦場是燕家如今最掙錢的生意,這幾年礦場産出了不少精美玉石,二女管的是開荒燒林,三女年紀還小,頗有些經商手段,在郡府裏做些賭場花樓的勾當,賺得越多,在老太爺看來就是日子過得越紅火了。
這一日老太爺用了餐飯,正懶洋洋地曬着太陽聽着戲,聽人來報說是又有一批野鳥來劫礦上人,擺了擺手,學着當初在皇城見到的世家氣派,淡淡地開口道:“取我的印信,照舊讓邱都尉派些弓弩兵過去,把那些野鳥射殺就是了。”
野鳥是對流民的稱呼,女子逃徭役可以化鳥飛走,自己成了流民野鳥,一家老小就倒了黴,所以經常又會有本已經逃走的野鳥又折返回來,想要帶家人逃走的事情。一開始還真被做成了幾次,老太爺人老成精想到了借用弓弩兵的主意,一旦有野鳥飛降,就以弓弩射殺,每次射殺了一批野鳥,都能讓礦上安生許久。
護院領命剛要離去,忽然眼前一黑,擡頭看向天空,有一只巨鳥從天而降,把正在喝茶聽戲的老太爺揪着頂上發髻抓了起來,老太爺這輩子哪受過這樣的苦,兩手在空中胡亂撲騰,發出殺豬似的慘叫。
姬時抓着燕家老太爺的發髻帶着他騰空飛出燕家不遠,感覺手底下的發髻根根斷裂,人已經往下墜了幾下,就又伸手揪住了燕家老太爺的一只胳膊。
從發髻換成一只手承受全身的重量,這也是受了老罪了,燕家老太爺嚎得嗓子都劈了,被姬時一路帶到了燕家玉礦場,正趕上一批護院揮棒擊打成群野鳥,邊上還有管事拿鞭子狠狠抽打一些背生雙翅的男子,逼迫來救人的野鳥無法抛棄這些人而逃離。
姬時一眼就看到不遠處十幾名護院保護之下,一身錦衣華服正在悠然觀賞慘狀的中年女子,這便是雨燕君生母了,她以滑翔姿态在高空之中奮力一扔,把燕家老太爺朝着那女子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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