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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從梧桐宮出來, 姬時就去了鳴鳳臺，她對四位太傅的身份背景早已打聽清楚。今日新來的小蘇太傅是左相之女，她五歲就通讀書文，乃是西鳳國有名的才女, 外放出去五年未滿, 已經歷任數地巡官, 每到一地就會動筆寫下許多錦繡文章。

劉徹讀的那些游記裏，有好幾本都是小蘇太傅的作品, 姬時也聽不出好壞, 但每逢讀到小蘇太傅的游記，她都有一種被文字帶入秀麗風景的身臨其境之感，所以對這位新太傅頗有些期待。

蘇歡早就等候在鳴鳳臺了，正和洪殷坐對下棋，姬時來時兩人就停了手，先對姬時折身行禮, 姬時再對兩位太傅行弟子禮, 其實除了鳴鳳臺有這樣的禮節，西鳳宮從內到外都沒什麽規矩。師者教書習禮，禮儀可以簡化乃至省略，但為君者不能不懂這些。

姬時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蘇歡，她此時還是女童模樣，一雙鳳眼明亮而真摯，看着一點都不違和。蘇歡含笑任由她打量，片刻後姬時收回視線，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 “未料到小蘇太傅如此年輕好看。”

蘇歡是經常被人稱贊美姿儀的，她也很習慣了, 狹長美目微微眯起，頗有些驕傲地道：“這是上天的饋贈，父母的恩澤，臣也十分自得。”

姬時第一次聽人這樣說話，覺得十分有意思，又看了蘇歡幾眼，很贊同地點點頭。

這世上美人很多，但美到蘇歡這樣的程度，确實是可以稱之為上天恩賜，父母福澤的。她要是長成這個樣子，哪怕要飯也得要個三菜一湯。

小蘇太傅不僅為人風趣，講課也很有趣。四位太傅各有分工，洪殷是啓蒙課程，教些歷史人文，上的是每日早起第一課。饒清主講的是西鳳十三郡的風土人情和治理差異，差不多算是地理課。蘇歡則是主講天文歷法，星象數理，在姬時看來，算半個數學老師。

還有一位沒到的黎命太傅，她是西鳳鎮國大将軍黎星的長女，戍邊快二十年了，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屬于武課老師，也兼講兵法韬略。姬游已經和她講好了，一年之中回皇都教學三個月，其他時間還是要回兵營的，預計開春才會趕回來。

這些太傅的年紀都不算很大，和姬時之間也有話聊，不會像姬游自己當太女那會兒，她十七八，和七老八十的太傅大眼瞪小眼的情況，而且四位太傅個個真才實學，只要姬時腦子發育情況正常，都不會教出個蠢人來。

只從講課內容來說，蘇歡的課程可以說是最無聊的，但姬時跟着上了幾天課，對比一下洪殷太傅的教學，發覺自己雖然努力想要一視同仁，但還是不由自主更加期待小蘇太傅的課，這大約也是太傅之間的天賦差異吧。

又過了幾日，饒清也回來上課了，不同于其他太傅除了每日來上一課之外還被安排了清閑職務挂身，饒清沒有被安排官職，只有太傅這一個職務。

姬游雖然答應了姬時沒有問罪饒清，但對饒清這個人還是有了芥蒂。但饒清并不為此而心生惶惑，她每日早出晚歸，能待在鳴鳳臺就待在鳴鳳臺，只要姬時願意，就為她加課，一心做好為臣的本分。

臣者，古之意為大奴也，臣制便是以大奴管轄小奴，官做得再高也不過是俯首屈膝的帝王家奴，如今奴心已有主，又怎麽會在意旁人看法？

三個太傅每日要上三堂課，偶爾還加課，一般要從早起學到傍晚，期間兩餐飯和兩個課間，姬時的學習生涯頓時變得緊湊起來，待在鳴鳳臺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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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鳴鳳臺距離水雲宮太遠了，姬時往返都靠飛，而男子無法久飛，所以姬時幾乎沒有見到有哥哥過來探視她的情況，但今日一大早，就在她準備前往鳴鳳臺的時候，劉徹卻忽然叫住了她，含笑地道：“小蘇太傅的新作我已經看完了，想把書還給她，小七帶我去鳴鳳臺坐坐吧。”

姬時頓時瞪大了眼睛。

小蘇太傅為人風趣和氣，又每日為她授課，閑暇時自然也會和她說些雜事來緩解她學習的壓力，她也聽聞小蘇太傅至今未婚，是因為喜歡她的一位兄長，具體是誰她還沒問出來，但從年紀判斷大概應該在大哥二哥裏選一個。

三哥其實也有可能，但三哥已經定了親事，小蘇太傅那樣的人如果喜歡三哥，肯定早就主動出擊了，只有不肯成婚的大哥和一直風流浪蕩的二哥才有可能。

那麽小蘇太傅喜歡的是二哥嗎？雖然和二哥更親近，但姬時自己摸摸良心，還是覺得……小蘇太傅吃點好的吧，她昨天還看見二哥勾引游雲首領未遂，然後拉了只烏鹫進了屋。

去鳴鳳臺的一路上，姬時欲言又止，猶猶豫豫許久，才小聲地問道：“二哥，你喜歡小蘇太傅嗎？”

如果有了喜歡的人，又為什麽要和別人相好呢？愛和欲真的是能分開的嗎？

劉徹不能理解姬時的疑問，但他想了想，笑着說道：“只要是美人我都喜歡，可惜這位小蘇太傅雖是個大美人，卻是個腦子不好使的大美人。”

姬時愣了一下，二哥不喜歡小蘇太傅的話，那小蘇太傅喜歡的人是不是二哥呢？

這次劉徹從完成學業之後第一次來到鳴鳳臺，鳴鳳臺風景依舊，連太傅的面容都沒怎麽變化，他卻已經從少年學童長成了青年男子。他一眼就看到了蘇歡，蘇歡也遙遙看向他，狐貍似的眼眸裏泛上些許笑意。

姬時帶着劉徹上到鳴鳳臺三樓，将他穩穩地放了下來，蘇歡只是看了看劉徹，就笑道：“殿下怎麽想起帶帝子過來？經年不見二帝子，真是出落得越發動人了。”

劉徹找了個坐席，似笑非笑地回應她，“哪裏哪裏，倒是小蘇太傅美貌更甚往昔，我這點姿色但凡小蘇太傅看得上，咱們早就成雙成對了。”

他這真不是說假話，蘇歡的美貌比他見過的所有美人都來得驚豔絕倫，倘若前世相逢，那沒有李夫人什麽事了，蘇歡也是唯一一個讓他動了成婚念頭的女子，可美人不僅心如鐵啊，眼神也不大好使。

劉徹這樣大膽開放的話語讓其他兩位太傅都蹙了蹙眉，蘇歡卻沒有感到不悅，笑了笑只道：“殿下該去上課了。”

第一課是洪殷的習字課，姬時在二樓學字，心思都被樓上偶爾的交談聲勾走了，洪殷忍了又忍，還是開口道：“殿下三心二意，字怎麽能寫得好？不就是蘇歡和帝子之間那點事……”

姬時歪着腦袋，一雙好奇的眼睛盯着自家太傅看，五歲的小鳳女是真的人間殺器，洪殷悄悄勾頭聽了聽上面的動靜，湊近姬時叭叭：“實在沒有什麽，小蘇太傅當初跟着左相過來一同為帝子教學，她瞧上四帝子了，但四帝子不喜歡她。小蘇太傅那麽傲氣的一個人也不知怎麽，四帝子越是不喜歡她，她越是追着四帝子走，後來左相不幹了，換成小蘇太傅來教課，她每天都逗着四帝子玩。”

姬時第一次感受到聽八卦的魅力，眼睛都亮了，小聲也和洪殷叭叭：“我實在沒想過竟然是四哥，我倒是聽說四哥喜歡嬌小可人的清秀女子，鳥雀小族最好，小蘇太傅雖然美貌，但對四哥來說個頭太高了吧？”

朱元璋真不喜歡擡頭看女人，他本身個頭不算矮小了，可蘇歡高個大長腿，按姬時目測，朱元璋約莫到蘇歡的胸口，他喜歡嬌小可人，可他自己在蘇歡看來就是嬌小可人，而且朱元璋也是鳥雀小族的灰鴿血脈，說起來兩人的喜好都是一樣的。

不怪姬時一開始沒往朱元璋身上想，蘇歡的太傅身份給了她不少威嚴感，但其實她年紀不算大，當初她二十一歲，朱元璋十六歲，只相差五歲，兩人其實都是處在适婚年紀的男女。

至于和劉徹之間，那姬時自己就能推測出來，二哥的放蕩作風不是一天兩天了，大概那會兒看小蘇太傅長得漂亮，企圖橫插一杠子，但沒想到人家不僅看不上他，甚至連春風一度都不願意，一心就在四哥身上了吧。

和姬時猜測的真沒有多少差別，劉徹和蘇歡是一樣的，越不搭理他的就越想勾搭上手，區別只在于劉徹反複确認蘇歡沒救了之後放棄得很快，他是真的一點都不願意為難自己。

他今日忽然想起過來，其實也不是為了蘇歡，而是算算時日，今天正是姬時第四個太傅的開課日。

黎命是過了午時才從梧桐宮趕來的，姬游甚至留了她一頓飯，這位少将軍其實算不上“少”了，她今年三十五歲，年少時是皇都第一纨绔，比她家世好的沒她拳頭硬，比她拳頭硬的沒她家世好，過得潇灑惬意極了。直到十五歲時被她娘抓進兵營裏，在邊關一待就是二十年。

經年風霜将一個不谙世事的纨绔少女雕琢成戰神的模樣。姬時一見到黎命，就在她身上嗅到了殺人如割草的血煞氣，不由眼前一亮。

而等了一早上的劉徹，他眼神也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