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完美逃亡(二十七) 夢裏夢外

第38章 完美逃亡(二十七) 夢裏夢外

船達到足夠深的水域, 他們也徹底遠離了海岸。這不過是一艘小小的,經不起風浪的漁船,郁臻不相信杜彧打算靠它出海。

杜彧正在放生他的美人魚。他摘掉它的嘴箍, 手指梳理被纏繞在上面的頭發, 人魚靜悄悄等待着, 眼睛一會兒看看海面, 一會兒又看他們;它的智力不低, 有分辯安危的能力。

一條很細的鋼絲捆縛着人魚的兩只手腕, 防止它亂動傷人;杜彧用鉗子剪斷,還給它雙臂自由。

它的速度快到肉眼不可見的地步, 郁臻只感到水浪拍到自己臉上, 再一眨眼,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

人魚翻進海水裏, 再不見蹤影。

“你就這麽放它走啦?”郁臻悵然若失地扶在船邊,望着翻湧的海浪, 連條魚尾巴也沒見着。

他以為會像電影裏的故事結尾, 美人魚重獲自由大受感動,為感激他們的善良, 流幾滴淚化成珍珠報答他們。如果是奇幻動畫片, 它還會帶領其它人魚來感謝他們,賦予他們在水下呼吸的超能力。

但那條人魚,它就這麽走了,完全沒有告別和回頭感恩的意思。

“不然我還留它吃晚飯麽?”杜彧說。

郁臻:“我都還沒吃晚飯。”

杜彧拿起兩支船槳,丢給他一支, “我們得趕緊走, 不然等它餓了, 回來撕了我們當晚飯;魚缸裏人類還有勝算, 但在海裏,它們就是死神。”

“等一等。”郁臻按住杜彧劃船的手,“你答應過我什麽?”

杜彧:“我身無分文,到了地方補償你。”

對方誤認為他指的是所謂的“更好的東西”。郁臻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嗎?你答應過,實現了心願,就要跟我走的啊!”

杜彧想了很久,終于想起來他們做過約定,說:“嗯,是有那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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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搞定了!這不挺簡單的麽。郁臻開心地伸出手道:“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杜彧用一種細細揣摩的眼光端量他,然後嘴角噙笑,握住他的手道:“是,還有更好的地方。”

郁臻眉頭一皺,杜彧握他手的力氣太大了,簡直是想把他拽下船去——

當他掙紮時,遲了。搖搖擺擺的小船遇到一波洶湧的浪潮,白色浪花拼命拍打着船,使他們身體重心往左斜去,杜彧拉着他任由颠簸更甚,一剎間天旋地轉,船身傾覆!

海水灌進郁臻的肺部,氣管和胸腔火辣辣的疼,他及時閉氣,但四肢像陷進流沙,被無形的海水牢牢壓住,身體不受控制地向海底下沉……

這是謀殺。缺氧導致他不能思路順暢的思考,意識變得迷離。

沒有光,深夜的海裏什麽都看不見。

水好冷,游不動,他要死了。去他媽的兼職,他再也不幹了。

“咳咳、咳……”郁臻活生生被嗆醒了,窗簾裏透進的晨光晃着他的眼睛,先是短暫的朦胧不清,再然後視線漸漸清明。

傅愀在用滴管給他喂一種藥劑,他的嘴裏全是苦澀的藥味,頭痛欲裂,虛虛地擋開對方的手,“幹嘛呀……”

傅愀放下滴管和瓶子,摸他的額頭說:“你剛才發燒了,給你喂特效藥。”

郁臻坐在床上也感到頭重腳輕,牙龈輕微脹痛,嘴唇很幹;他倒回枕頭裏看着天花板,突然察覺到,這裏不是杜彧的房間了。

他是在杜彧的房間睡着的,他們還連着Gaze;郁臻摸着耳朵和太陽穴,設備早被拿掉了。

“什麽情況?我怎麽在這裏?”

“結束了。”傅愀間短說明道,“我們還是在病患家中,但給你換了一間房。”

“結束了?”郁臻鯉魚打挺坐起來,“杜彧醒了?我的工作完成了?”

“差不多吧,患者有蘇醒的跡象,接下來還需要一些藥物作用和物理刺激;但那與我們無關了。”傅愀關切地望着他,“我比較擔心你,怎麽會發燒?”

對于這個意外順利的結果,郁臻沒有多餘感想,可能勞動成果帶來的驚喜感與疲憊互相抵消了。

“我掉海裏了,你都不知道我夢見了什麽。”郁臻忍着不适下床,手拂過傅愀的肩膀,“現在我急需泡個熱水澡,你要是不着急走,就等等我。”

“辛苦了。”傅愀在他的手抽離前,輕拍他的手背。

這裏是客房,配置和酒店相似。郁臻放了一缸熱水,躺進浴缸裏,整個人都沉下去。

水包裹了全身,包括頭耳,他獲得了猶如回到出生前的溫暖安全感,夢境的內容不斷閃現,他驅散雜念,讓大腦暫時處于空白,得到了片刻的寧靜。

總算是結束了。

郁臻洗了一個小時,皮膚起褶了才出浴缸擦幹身體,他額頭還有些燙,低燒不退,但頭痛有所舒緩。他打理好自己,出去時傅愀還在房間裏等他,問他想去吃點什麽。

“吃什麽都可以。”郁臻有氣無力道,“我現在彙報不了工作,你跟患者家屬說一聲,我要回家補覺了。”

“患者家屬們忙得一團亂,沒空搭理我們,是偷跑的好機會,”傅愀手腳麻利地幫他收拾東西。

今天上司怪怪的。郁臻慢吞吞地穿上外套,問:“為什麽要偷跑?”

“出去再告訴你。”傅愀帶着他離開房間。

這座莊園和他來時一樣宏偉瑰麗,四周的林場蔥郁寂靜。他明明是昨天來的,但經過一夜跌宕起伏的夢,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

像傅愀說的,莊園裏忙作一團,各式各樣的人進進出出,最多的是醫務工作者和商務人士。

這種境況下,自然見不着杜玟,她大概在喜悅的同時焦頭爛額着。

他們暢通無阻地走出大門,原本寬闊的林場邊停滿車輛。郁臻終于找到了違和的地方,他問傅愀:“這麽關鍵的時刻,你怎麽不留下來?”

傅愀指指空無一物的上方,“大老板來了,用不上我了。”

郁臻呼吸着山林裏的新鮮空氣,把了結的噩夢統統抛到腦後,心情愉悅道:“那很好,我願意請你吃飯。”

“你有沒有算過,這一趟能拿多少?”話題回歸最實際的部分,金錢。傅愀親密無間地攬住他的肩膀,“夢裏有意思的內容,分享分享?”

“沒意思,亂七八糟的,記不住了。”郁臻敷衍道,“再說那是病人的隐私,你講點醫德好嗎。”

“就是隐私我才問你嘛。”傅愀掩人耳目地壓低聲音,和他竊竊私語道,“我昨晚專門查了一下這位杜小公子,他很神秘的,年紀輕輕卻沒什麽愛好和朋友。據說和他姐姐關系很僵,但老先生非常喜歡他,就那位,你知道吧……還有一種說法,杜小姐急着喚醒這個弟弟,是背後有人施壓。”

“我不知道,別問我了。”郁臻在夢裏就被這些事攪得頭疼,既然工作已結束,他對剩下的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關心杜玟什麽時候忙完了給他打錢。

“我看你的監測數據和醒來的狀态,患者的夢應該內容豐富多彩且曲折離奇啊,不會他在夢裏承諾了給你封口費吧?”傅愀契而不舍地追問。

“我以前認識的你,不是個話多到聒噪的人。”郁臻被搞煩了,加快腳步,“想知道,你等他醒了問他本人去。”

“一夜之間你變暴躁了。”傅愀摸摸鼻子,“我随便蹂躏的乖乖11號呢。”

“有點惡心。”郁臻受不了地啧聲道。

“好啦好啦,開玩笑的,上車吧。”傅愀露出讨俏的表情。

不對勁,很不對勁。郁臻悄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得臉都白了。

這一覺醒來,哪裏出了問題?

第二天一早,郁臻收到了一個包裹,是杜玟寄來的。

他坐在自己的公寓裏,邊喝着牛奶拆開了紙箱。

裏面的東西是意料之內的,他的報酬:正式版Gaze,銀行卡和一只信封。

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用銀行卡。郁臻放下杯子,翻看那張黑色小卡,如今的銀行幾乎作為保險庫使用,用于寄存一些貴重物品和保密信息,金錢交易只是數字變換,不再涉及現金。

杜玟送他一張銀行卡幹什麽?難道裏面存了什麽貴金屬?名畫?古董?

帶着疑問,郁臻打開了信封,裏面有一張紙質船票,一張明信片。

明信片上印的是一幅印象派油畫;淡藍粉紫的顏料調出一片茫茫大海,橙紅金黃的天空挂着赤色烈陽,遠處一座巍峨皓白的雪峰,冰層下的黑岩若隐若現。

他不了解畫,但這一幅顯然不是名家作品,色彩風格的模仿痕跡過重,更像學生臨摹大師的寫生練習;這幅畫的年代應當相當久遠了,因為當下的藝術審美早已更新換代。

大部分畫作印刷的明信片出自相關博物館,他将明信片翻到背面,邊角果然印着一排小字:

《沉睡的山峰》1979,H.65;L.97 cm,Ancy,museé d’Ancy.

1979年,确實相當古老,博物館以地點命名,在一個叫Ancy的地方,聞所未聞;信息裏也沒有作者署名,十分奇怪。

不過更值得關注的是,杜玟在背面給他寫了一段話,字跡隽秀清麗:

【尊敬的郁先生,您好。近日事務繁重,無法當面感謝您,實在萬分抱歉,怠慢之處請您多多包涵。這張船票是我的一點心意,希望您能收下它,銀行卡是您的旅費和酬勞,請務必保管好它;另外,我為您申請的一個月假期已獲得批準。祝旅途愉快!——杜玟。】

郁臻重新拿起船票,目的地寫着:The island of Ancy(安息島)

那不就是這幅畫的所在地?

這位大小姐也真是的,控制狂嗎,幹嘛擅自作主給他請假啊,還送他一段旅行……

郁臻下定決心,他不去。主要是反感這種被安排好的體驗。

他把東西封回箱子裏,準備查一查銀行卡的餘額;他的手不小心碰倒了玻璃杯,剩下的半杯牛奶流了一桌,乳白液體順着桌沿滴滴答答淌到地板上。

郁臻連忙扯紙巾擦拭桌面和地,在他蹲下身時,看見桌底扔着一朵幹花——粉白的花瓣柔軟地蜷着,蕊心是一顆黃寶石。

他撿起幹花,這其實是一枚仿真花的胸針,純手工,技藝精湛;是他買來送人的,價格小貴。贈送對象上個月過生日,他在當天就把它送了出去,所以它絕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他把擦過牛奶的廢紙丢進垃圾桶,捏着那朵幹花思索;他确定這是他送出的那一朵,因為手工定制的小首飾,即便是作者也沒辦法做出一模一樣的第二朵。

可是,他上個月就把胸針裝進禮盒送人了,它怎會再次出現在他的家裏?

他不相信超自然事件,這朵花肯定是被人偷回來特意放到這兒,等他發現的。

誰這麽無聊?而且不留痕跡地進出他家幾乎不可能。

郁臻撚着絲質花瓣,百思不解。首先送出去的東西,不會在他毫不知情的時候還回來;別人偷放進來的可行性又極低,而且不合理。

假如他遇到了偷窺狂,對方利用某種辦法進到他的房子裏,那何不做一點有意義的事?随手留一枚無關緊要的胸針——還是千裏迢迢偷回來的。

對方是在告訴他,自己一直在暗處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并熟知他的一切?

都那麽了解他了,也該知道他不會被這種小伎倆吓到。

令人費解。郁臻想不通,也就不願想了,把胸針一同放進紙箱子。

就在此刻,一個可怕的想法在他腦海裏逐漸成型,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會不會他根本沒有醒?他還在杜彧的夢裏。

作者有話要說:

杜彧:看你往哪兒跑。

郁臻:救命???

第二個副本正式結束~

下個副本《獵殺俱樂部》,是一個……額也很難歸納總結的設定。

主題依舊是追追逃逃,不過角色會相對多一些,可能分為上下篇吧,我理理思路,存兩章再開=v=

夢之三:獵殺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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