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19

Chapter 19

“嗯?”程念剛剛把吸管插好,突然聽見這麽一句,沒忍住往陳渠川那邊看了一眼。

陳渠川卻沒事人一樣的,“說你傻。”

程念悄悄低了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奶茶,陳渠川這種人對這些街邊飲品自然沒什麽研究,點的是再常見不過的原味,不是她喜歡的味道,但她卻偏偏喝得歡喜。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奶茶,固執地扭着頭看窗外,偶爾累了轉頭悄悄看一眼陳渠川。

她一轉頭,首先落入眼簾的還是他搭在方向盤上的那雙手,他那雙手分明是極有力氣的,男性力量一點不差,她在從前和他的較勁裏從來都是被死死壓制處于下風的那一個,但這雙手,乍一看,分明就是一雙極女氣的手,很瘦且白,是一種通透脆弱的白。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她小區樓下,他拽住她的手不肯放,以及随後傳來的那句“對不起”。

明明才過去十來天,她回憶起來卻恍若隔世,實在是不敢相信這個今晚背完她又給她買奶茶的人會是半個月前還希望她滾得越遠越好的人。

程念這樣想着,沒忍住又悄悄看了陳渠川一眼,陳渠川眼皮掀了掀,“我今晚臉沒洗幹淨?”

程念仿佛做了虧心事被抓了現行一樣,慌慌張張地移開了眼睛,“嗯……啊不是。”

陳渠川啞然失笑,“再看一百一眼。”

程念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突然惡作劇心起,從包裏掏出走之前剛取的一千現金,大喇喇地往中控臺一扔,“勉強夠看十眼,能打個折多看一眼不小川哥?”

陳渠川沒忍住往她那邊瞥了眼,“我有什麽好看的?”

程念托腮,好一會兒才說:“小川哥,我以前對你不太了解,嗯,讓我重新認識你一次怎麽樣?”

陳渠川突然踩了剎車,程念一臉發懵,看了眼窗外,才發現他把車開進服務區了。

“你也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車停下,陳渠川突然向她伸出手,“初次見面,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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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念看着他伸過來的那只手,嘴角的笑意愈盛,好一會兒,她終于伸出手去,用力地和他握了握,“幸會。初次見面,日後請多關照。”

陳渠川下了車,程念以為他要去買東西,低下頭摸出手機,看了眼日歷,一進入二月,竟然也還有十來天就是舊歷新年了,這筆單子怕是年前最後一筆大單,多半是年前交單。

微信群裏時不時跳出來一些消息,遲雁在指揮衆人加班安排任務,獨獨沒有安排她那一份。

她深深吸了口氣,看了眼窗外,這一看,才發覺陳渠川并沒有走遠,他就站在不遠處抽煙。

他抽煙的時候身形總是很寂寥,和平時那個啰裏啰嗦的他不同,也和那個和賀琛在一起時候罵罵咧咧互相鬥嘴的他不同,總是莫名給人一種冷清感,說不上來緣由,好像一點煙霧就能圈出來一塊仙境讓他住進去似的。

五分鐘後,陳渠川終于轉身向這邊走來,程念沒來得及避開,和他四目相對,只好沖他笑笑。

車裏暖氣開得足,他上車後脫掉了外套,從儲物格裏掏出一盒口香糖,自己嚼了兩粒,又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一盒巧克力遞給她。

程念愣了下,聽到他說:“剛便利店買的。”

程念接過來,納悶兒是她剛才看手機看太長時間了麽,最後卻只是問:“經常抽煙嗎?我以前沒見過,最近倒是偶爾能見到。”

“不經常,情緒不大穩定的時候抽一支。”陳渠川也不介意她問這種放以前他絕對不會回答她的問題。

她就見過三次他抽煙的樣子,第一次在會所,她和賀琛吃完飯出來剛好撞上,第二次她在她宿舍樓下,第三次,他說,初次見面,幸會。

陳渠川把車開回路上,突然問她:“學車了嗎?”

他如今也不敢再像上次讓她考托福那樣了,程念這人,比他所知道的所想象的,還要努力得多。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蓬勃向上的勇氣與生機。

像極了從前的他。

程念似乎是沒想到他突然這麽問,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暑假一塊兒學了。”

陳渠川點了點頭,然後問:“對車有研究麽?”

“沒有。”程念老老實實搖頭,這一點上她和大多數女孩兒差不多,對車的認識僅限于代步工具。

陳渠川也沒說什麽,點了點頭,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本來一直看着前方,突然想起了什麽,抓過身後的外套遞給程念,程念接過來了才問:“怎麽?”

陳渠川也不看她,只說:“捂捂腳。”

雖然暖氣足,但畢竟大冬天裏,光着腳确實是冷,程念原本沒覺得,聽他這麽一說,才突然察覺到确實是挺冷的,她拿着他的外套,卻捧了個燙手山芋似的,也不知道往哪兒放,只好尴尬地捧着。

陳渠川瞥她一眼,“你要拿回去供着不成?讓你幹嘛你就幹嘛,聽不懂命令?”

程念白他一眼,“現在是下班時間,陳總您可別擺架子。”

陳渠川:“現在是加班時間。”

程念瞬間蔫了,确實是她的錯,不然陳渠川這會兒确實應該在公司加班,她又看了眼這件外套,很精致的做工,看得出來價格不菲,她猶豫了半分鐘,蹬掉了僅剩的那只鞋子,把外套一鋪,心安理得地踩上去了,甚至還趾高氣揚地看了陳渠川一眼。

陳渠川:“……”

莫名其妙。

于是程念果然又莫名其妙地裝了一波乖乖女,很小心地問:“小川哥,你一會兒回去還去加班嗎?”

陳渠川搖搖頭,“不用了,我讓遲雁也先回去休息了。本來也不是能急得來的事情,和HF那邊周旋一下,讓他們盡快安排重訪就是了,還有兩周年關,年前能結束就成,前期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拿到數據兩天應該就能做出來。”

“能夠補救的話,那為什麽雁姐這麽急?”

“國有銀行有自己固定的數據源,城商行他們內部也有自己更傾向的數據終端,銀行體系幾乎是固若金湯,外人很難打進去。這次或許就是契機,能打開一定的缺口。”

程念不說話了,大型國有銀行和股份制銀行就那麽幾家,必然已經有了長期合作對象,但城商行卻成百上千,如能打入他們的系統,後續如何自然不必細說。

陳渠川卻似乎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問:“打算實習到什麽時候?”

程念想了想,“最多三月底吧,四月開始得準備論文了,五月底還有校慶,也得提前一個多月準備。都堆到期末的話,壓力太大了。”

“我記得人事和我說,招實習生好像三個月起?”陳渠川看她一眼,眼裏有警告意味,“面試的時候都能撒謊不眨眼了?”

程念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裝出一個讨好的笑,“小川哥別生氣,我那是口誤,不是騙人。”

陳渠川快被她氣笑了,眉眼間掩不住的倦色被這笑沖散,嘴上也還是沒閑着,“就兩個月,中間還得過個年,想學點實在的東西的話得抓緊。遲雁這人做事風格和其他人不大一樣,帶實習生也不是一樣的路數,跟着她不會輕松,但想問什麽就問,她看起來脾氣不怎麽好,人卻不錯。”

他最近總是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地向她提及這些話,反反複複,幾乎快要從話唠晉級成為新一代複讀機。

程念無奈地撫了撫額,“知道了,小川哥你別瞎操心了。”

陳渠川自嘲地笑了笑,“程念,我以前覺得你就像只猴子。”

“什麽意思?”程念警惕地看他一眼。

“給你根杆子就能順着往上爬,心比天高,卻不知道往上爬的時候會給人看見并不雅觀的紅屁股。”陳渠川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無意識地動了動,他看了眼突然變得有些局促的程念,才繼續說,“但我現在覺得,風吹雨打也壓不住你那股韌勁,其實挺好的。”

他好像正經起來的時候總是這樣,喜歡把話說得不明不白,程念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小川哥,謝謝你啊。”

陳渠川沒接話,專心開着車,程念開了包裝袋,揀了一顆巧克力放進嘴裏。

甜到心底。

到收費站的時候,她看了眼手機,一點二十。

陳渠川直接送她到樓下,他拉開副駕駛室的門,沖程念伸出雙手,程念沒動。

剛才被他背着,起碼看不到表情,不至于尴尬,這下子她倒是有些猶豫了。陳渠川等得不耐煩,直接把人抱了起來,程念忙不疊地搶救了一下她的包,關了車門,開始慌裏慌張地找門禁卡。

等她找完,陳渠川人也已經到了單元樓門口,她開了門,陳渠川抱她到電梯門口。

程念掙紮着要下來,陳渠川也不說好或者不好,但手上沒動作,就那麽抱着她。好在深夜電梯空蕩蕩的,也沒人看見。

進門後,陳渠川總算把她放下來,然後叮囑:“趕緊洗洗睡,可以下午到。”

“你呢?”程念下意識地問。

“嗯?”陳渠川一愣,然後才說,“昨天的會沒開成,一早得補上。”

程念抿了抿唇,然後輕輕伸手拽住了他襯衣袖口,“小川哥,你要不嫌棄的話,就在這兒歇一晚吧,也沒幾個小時了。”

陳渠川手都放到門把上了,聽到這話突然回頭看她,“你說的?”

程念局促地點點頭,扔給他一雙新拖鞋。

她上次專程給他買的那雙。

陳渠川無聲地笑了笑,他住的地方離公司近,他要是連夜趕回去的話早上就可以多睡會兒,其實路程都是一樣的,但他也不知怎麽地,就換上了程念給他準備的拖鞋。

他随意沖了個澡出來,程念剛好幫他鋪好床往外走,他攔住她,“別折騰了,躺會兒吧。”

“我睡覺不老實,你開車累了,趕緊睡吧。”程念拉過他手,把他往床邊上推。

陳渠川沒忍住笑了笑,“又不是沒睡過,別扭什麽?”

他說這話的時候故意沖她吹了口氣,滿是輕佻,活像個地痞流氓。

程念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陳渠川猛地将她打橫抱起,放她下來的時候卻是很輕的,仔細替她撚了被角,然後說:“趕緊睡,別東想西想的,要是下午都不能來上班,我也替你瞎編不出理由來了。

陳渠川今晚确實是乏了,剛躺上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程念悄悄起身替他掖了掖被子,才躺了回去。

他均勻而舒緩的呼吸聲在夜裏格外清晰,程念聽着這極有規律的節拍,一夜輾轉難眠。

程念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陳渠川果然已經不在了,這事不算小,本來昨晚的加班是必不可少的,但她稀裏糊塗地來了這麽一遭,進度也就被耽誤了,今早他勢必是要趕去開會的。

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時間,草草收拾了下自己就出門了,坐上出租車,她才有空點開了剛才沒來得及看的消息。

是班長的:這周末有時間嗎?

程念想了想,也不清楚這件事到最後到底會發展成什麽樣,只好回了句:還不清楚需不需要加班。

那邊隔了一會兒,回過來一句:嗯,那實習加油,本來想問問你來不來參加美模的,我拉了個計算機學院的,還差一個人。

程念心動了一下,這個所謂的美國大學生數學建模競賽,如果能得獎,對于保研而言,分量不言而喻。

她想了想,回了一句:那我試試看能不能請到假。

這次班長那邊秒回:行,等你消息。

程念就這麽揣着心事到了公司,到的時候遲雁剛好散會出來,瞧見她過來,問了一句:“怎麽了?人事那邊說你病了?”

程念點點頭,“有點不舒服,耽誤了,雁姐別生氣,我馬上開工。”

“可別了,歇會兒吧,也別說我們太苛刻。”遲雁盯着剛才會議上做的數據記錄,不自覺地嘀咕了句,“不過嘛,現在的女孩子,果然嬌滴滴的。”

程念面色頓時一陣白一陣紅的,OA上肯定是陳渠川幫她請的假,都編的什麽亂七八糟的理由。

她剛這麽想着,正主就來了,陳渠川外套搭在臂間,低着頭往外走,聽到遲雁這麽一說,擡頭看了她倆一眼,最後說:“遲雁你可收收吧,小心把人吓跑了。”

遲雁聽他這麽說反而樂了,“川哥你出個差都要先憐香惜玉一下才肯走?反正這幾天也沒看見小陸,要不再給你找個秘書或者助理?”

陳渠川搖搖頭,“遲雁你像這樣多笑笑不行麽,一天到晚拉着個臉,誰欠你了?我看到時候讓人事出個考核标準,每天笑一百下,少笑一下扣工資。”

程念和他擦肩而過,隔得近,清晰地看到了他眼裏的血絲,他來公司前回家換過衣服,襯衣雖然整潔精神,但掩不住整個人的倦容,程念沒忍住,叫了聲,“小川哥。”

陳渠川腳步頓了頓,遲雁也微微往這邊看了看,程念頓時覺着一陣尴尬,只好改了口:“川哥慢走,一切順利。”

陳渠川沖她矜持地點點頭,轉過身去卻沒忍住笑了。

程念忙跟着遲雁走了,臉上還是有些讪讪的,遲雁看出些端倪,但也沒說什麽,把今日份的任務交代給她,順便多加了句:“有不懂的就問,別半壺水瞎裝。”

“嗯。”程念點點頭,忙坐回座位開始列任務安排。

這算她的小習慣之一,總是有個随身攜帶的小本子,記一記當天的任務或者其他突然想起來卻容易一轉頭就忘的事情。

遲雁目光往這邊掃了掃,倒也沒說什麽。

程念折騰了一整天,還主動加了個班,總算把其他地區的數據全部重新計算并核對了一遍,趕在晚八點發給遲雁,她準備走時遲雁還在忙着,只好沖她打了聲招呼:“雁姐,我這邊忙完了,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遲雁看了眼郵件內容,随手挑出兩個指标核算了一下,然後搖搖頭,“可以了,先回吧,挺晚的了。”

程念說“好”,去收拾東西,昨晚沒睡好,她今天其實也一直挺乏的,不怎麽打得起精神,這會兒留下來強撐也沒什麽意思,幫不上忙還容易出錯,還不如幹脆回去更好。

她剛收拾好東西,又聽見遲雁問:“你住學校?”

程念剛拿起的包又放下去了,然後看向遲雁,“嗯,實習嘛,住學校方便。”

遲雁想了想,“等我五分鐘,我送你,我住學校附近。”

“嗯?”程念疑惑地看她一眼,迎大離這裏其實挺遠的,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堵車的話兩小時往上,雖然這公司規模還小,但以遲雁的地位,薪資想必是不低的,自然沒必要為了省錢住那麽遠。

遲雁卻沒接她的話,低頭繼續忙活起了手頭的活。她說話算話,在時間的控制上也精準得吓人,五分鐘一過,她準時關機,拿了包和外套往外走,“走吧。”

程念跟在她身後,聽到她說:“沒辦法,男朋友還在學校讀博,住近點,免得同城異地。”

程念沒忍住“哇”了一聲,實在是很難想象遲雁這樣的人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表現出如此小女人的一面。她再去看遲雁,遲雁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泛着點紅暈,伸手別了別碎發,淺淺的一笑,實在是很美。

到電梯門口,遲雁轉頭看了看她,“很奇怪?戀愛和工作不沖突,和想變好更不沖突的,有空談個戀愛調劑下生活不也很好?”

程念低頭沒敢看她,突然又聽到她問:“你呢?談戀愛了麽?”

程念搖搖頭。

“大學這麽好的時光,不談戀愛可不妥啊。”遲雁先一步進了電梯,仔細看着後邊跟進來的程念,“出了學校才知道,要找到像一個學校裏邊那麽優質的男生,真的很不容易。”

程念抿了抿唇,沒出聲,好一會兒才說:“雁姐說的是。”

“有心上人了?”遲雁看她躲閃的表情,沒忍住随口問了句。

沒想到程念突然漲紅了臉,不安地四處看看,最後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嗯,有個很喜歡的人,喜歡很久了。”

遲雁看向她,然後問:“什麽樣的人?能問問麽?我覺得你心氣蠻高的,挺好奇。”

程念點點頭,“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他笑起來挺好看的,就是這幾年不怎麽笑了,也不大愛說話了。”

遲雁拍了拍她的肩,“少女暗戀心事?聽起來蠻美好的,我家那位也是我大學時候暗戀過的學長,勇敢點啊小學妹。”

程念有些害羞地推了推她,“雁姐你怎麽突然這麽八卦?都不像你了。”

“是麽?”電梯門開,遲雁先一步走了出去,飛快地摸出手機,給陳渠川發了條消息:幫你打聽過了,有個喜歡很久的人了,人笑起來很好看,彙報完畢。

陳渠川那邊回得挺快:?

遲雁上了車,手機又響了好幾聲,她看了眼程念,說:“稍等會兒,我回條消息。”

才短短半分鐘,陳渠川已經連發了十來條消息,活生生一個話唠成精現場,最後發來一個表情包——再不說話剁了你。

遲雁:“……”

她想了想,回過去一條:能勞我們小川少爺幫忙寫代碼還要深夜親自去接的人,我這輩子還沒見過第二個。

陳渠川秒回:你以為你活了幾百歲?

遲雁還沒來得及回,陳渠川又問:你說真的?

遲雁隔着屏幕翻了個白眼:我這種人都特地為了您發揮了一下八卦的本領,信不信由您。

隔了很久,那邊回了一句:繼續八卦,漲工資。

遲雁:“……”

她轉頭看程念,程念也在低頭看手機,見她看過來,忙看向她,“怎麽啦雁姐?”

她手機屏上是美模資料,遲雁當年也是做過這比賽的,一眼看過去就看出來了,“美模?要參加這次的?”

程念點點頭,随後又搖搖頭,“還不确定,公司這邊加班的話就不了。”

遲雁點了點頭,發動了車子,“還不确定,得看HF那邊的效率,我盡量早點通知你。”

“嗯。”程念點了點頭,随後給班長發了條消息:boss說還不清楚需不需要加班,我怕耽誤你們,要不你還是先找找其他同學組隊吧。

那邊好一會兒沒回,程念以為班長那邊有事,但沒一會兒,那邊回消息了:那挺可惜的,四月中旬出比賽結果,五月初開始才陸續提交夏令營材料,還趕得上的,程念你要不再考慮考慮?別因小失大啊。

程念想想,蠻為難地回了句:之前感覺找不到合适的隊友就沒打算參加,所以來找實習了,可我這會兒剛入職,公司恰巧有點事,可能不好請假。

隔了很久,那邊回:實在沒空的話,遠程幫我們寫個論文?建模和編程我和朋友來就行了,機不可失,可別後悔啊。

程念看了屏幕很久,又悄悄看了眼遲雁,最後說:謝謝啊,周末見。

班長的建模能力好到何種程度她多少有所領教,這樣的人拉到的隊友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自然也不必費盡心思來拉她當隊友。所以這執着的邀請,幾乎可以确定,只是因為他想幫她。

她的績點不管怎麽看,都是在保研名額的邊緣線,這學期的期末成績出來,老李頭果然又手下不留情地只給了她70+,績點一下子又被拉下去了一截,位置越發危險了起來。

她突然覺得陳渠川說得沒錯,她就是只猴子,只要能往上,絲毫不顧忌把醜陋不堪的那面展露于人前。

遲雁瞧見她情緒不對勁,沒忍住問了句:“怎麽了?剛說少女心事呢,就傷春悲秋起來了?”

程念搖搖頭,說“哪有”,話音剛落,手機進來一條新消息,點進去,陳渠川的頭像依然是黑白色系的,消息很短:我周五回來,回去吃個飯?

她剛答應了班長周末要回去參加美模比賽,自然是要拒絕,但字還沒打完,陳渠川又發來一條:別說不行,你還欠我一件衣服。

程念嘆了口氣,這人不要臉的本事又來了。

她想了想,最後回了個表情包——咱能別一天天地跟個傻子似的嗎?

陳渠川:……

遲雁悄悄掃了一眼程念的手機頁面,陳渠川那風格詭異的頭像太顯眼不過,心裏基本有數,也就算交了差,安心地開車。

程念本來把手機收了,突然又想起來那件被她踩過的外套來,最後只好又補了一句:真不行,這周要麽加班,要麽回學校做美模,下周可以嗎?

陳渠川的敏感點卻有些奇怪,他問:和那個冒失鬼組隊?

程念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誰,還是一個表情包打發他了事:對方正在學習,沒有收到您的消息。

不反對等于默認,陳渠川氣得砸了手機,接下來兩天硬生生地憋着股火和人談合作,差點把客戶談到太平洋去,緊趕慢趕總算在周五下午趕回來,小陸接着他風風火火地往公司趕,結果一進門,遲雁剛好關了燈要走,陳渠川臉色立時黑得堪堪算得上剛幻化成人形的炭精。

他大喇喇地攔在遲雁身前,“不是讓加班嗎?”

遲雁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川哥最近手頭闊綽啊,加班費不要錢的?不要給我呗,我最近缺錢。”

陳渠川:“……她人呢?”

“走了啊。”遲雁接了杯水準備走,陳渠川還是攔在路上不讓。

遲雁沒忍住樂了,“诶,小川少爺我說您一天到晚沒事幹跟人一小妹妹過不去幹嘛呢?人家兢兢業業差不多熬了兩個通宵才把任務趕完了,現在回去參加個比賽你也要攔,美模可是大事,您積點德吧,小心功德簿上一件好事沒有,淨寫您幹過的惡事都寫不下。”

“你懂什麽?”陳渠川讓開道,向辦公室走去,“等我會兒,我拿個東西,蹭下你車。”

“你蹭我車幹嘛?我趕着回去約會,一會兒我男朋友吃醋了。”遲雁說是這麽說着,但步子卻沒動。

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不怎麽好吃的狗糧的陳渠川覺得今兒實在是點背,回他辦公室拿了個文件又出來,“嘁”了聲,“又不是沒見過,不就是那個一開始幫我們寫架構的發際線堪憂的博士?”

“陳渠川。”遲雁拿包砸他一下,踩着高跟鞋氣勢洶洶地走了。

陳渠川跟在後邊,給小陸發消息讓他先走,順便給他安排了點新任務。

晚間遲雁忍住了把陳渠川人頭擰下來的沖動,給男友發了條消息說了情況,然後不情不願地請了這個死皮賴臉不知廉恥為何物的人吃了頓飯,地點依然選在迎大附近的商業街。

遲雁口味和陳渠川差不多,在這邊待了快十年,遲雁對這邊美食的研究顯然要比程念這種一忙起來連飯都忘了吃的人要好上不知幾個維度,陳渠川這次心滿意足地吃飽喝足了,準備往迎大校園裏溜達。

遲雁嘲笑他:“喲,這會兒不加班了?”

“勞逸結合。”陳渠川趾高氣揚地把東道主扔一邊,自個兒往學校裏溜達去了。

他閑着沒事瞎逛一圈,不知不覺地還是逛到了她宿舍樓下,寒假校園裏冷冷清清的,旁邊小籃球場自然也沒什麽人,他給程念打了個電話,沒人接。又撥了一次,那邊終于接了,程念随口叫了聲“小川哥。”

陳渠川故意隔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我在你們學校。”

程念看了眼已經全黑下去的天色,然後說:“小川哥,我這周真沒空,下周行嗎?再下周都過年了,也不急這兩周吧。”

陳渠川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嗯,我沒開車。”

程念轉頭看了眼店裏的隊友,壓着脾氣問:“你在哪兒呢?”

“你宿舍樓下。”

程念挂了電話,無奈地跟人打了招呼,騎了她的小破車過去找陳渠川。她到的時候,陳渠川保持着上次那個姿勢,看向對面的小樹林,她無端地又生了退意。

她把車停在他身後好一會兒,陳渠川終于察覺到什麽,轉過頭來看她,沖她笑了笑。

她從前覺得他笑的時候,雖然好看,但眼睛是不笑的,但今天他笑的時候,她能感受到有笑意淺淺地蘊在他眉眼間,他朝她走過來,程念叫了聲:“小川哥。”

她單腳撐地,沒下車,陳渠川看了她好一會兒,看得她微微有點不自在了,才問:“能搞定麽?不會的話我可以幫忙。”

程念好一會兒沒說話,然後說:“謝謝啊,不用了,隊友挺強的,應該沒問題。”

陳渠川臉瞬間拉下去,“行行行,你同學都厲害。”

這又莫名其妙生的哪門子氣?

程念撫了撫額,“小川哥你先回去吧,我還得去找他們呢,你也挺厲害的,真的。”

陳渠川耍起了無賴,“沒開車,小陸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找不着人。”

程念:“……那你住我那兒吧。”

她從兜裏掏出門禁卡遞給他,“小區比較舊了,不能遙控開門的,你早點睡,我晚上就住寝室吧。”

“別,我明天懶得過來這邊來找你了。”陳渠川說完這話就轉身走了,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程念回去找班長他們商量明天的安排去了,陳渠川卻越想越郁悶,程念住的這破地兒布置太過簡單,感覺比他辦公室都要單調上幾分。他待了半小時,實在待不下去,于是給被失蹤的小陸打了個電話,約了周向迪和賀琛出去喝酒。

賀琛還是那副假清高的樣子,周向迪倒是樂呵呵的,“小川最近忙啊,感覺很久沒見你了。”

“是啊,忙着掙錢,再不掙點錢我就得去睡大街了。”陳渠川和他們寒暄了一陣。

賀琛搖搖頭,“得了別哭窮,今兒我買單。”

今夜也不再慣常的玩牌,大家喝着酒,那兩人心裏有結,周向迪一個人在中間調節氣氛也調節不起來,折騰了半天也就覺得無趣了,任由他倆喝悶酒。

到十一點,賀琛說要先走,陳渠川一反常态地說送送他,兩人在電梯門口站定了。

賀琛嘴唇微微向下抿了抿,“這是前段時間太忙,今天終于得了空,找我算賬來了?”

“算賬談不上。”陳渠川盯着他看,“賀琛,我以為我倆交情還算夠硬,把你心思都收收成不,算賣我個面子?”

賀琛沒忍住笑了笑,“小川,你有時候真挺幼稚的,我自認我沒虧待她,也沒算計她什麽。”

“程念她是挺學生氣的,不懂的東西還有很多,但這些,就不勞您來教了。”陳渠川個子和賀琛相當,但賀琛這會兒站得閑散,腿微微曲着,倒顯得陳渠川氣勢上強了一截,“我就算再幼稚,這麽點東西,我還是能教會她的。”

“是麽?”賀琛嘲諷地笑笑,“程念她,大概也覺得你挺幼稚的。”

賀琛說完,電梯剛好到了,他先一步進去,“我先走了,就不勞小川少爺送了。”

電梯門阖上的前一秒,陳渠川看了眼賀琛,賀琛又回了他一個笑,風輕雲淡的賀二爺标準式微笑。

一拳打在棉花上,陳渠川窩了一肚子火沒發出來,煩躁地一抓頭發,和周向迪說他也先走了。

周向迪咋咋呼呼地沖出來,“喂喂喂,你倆怎麽回事啊今晚,要點炮仗拖我出來幹嘛,都明争暗鬥十幾年了,你倆就不能消停會兒?”

陳渠川沒理他,把他關在了電梯外。

周向迪:“……我去你倆大爺的!”

陳渠川脾氣暴躁的時候,頭一個遭殃的就是小陸,小陸被這炸毛的行走點炮機連人帶東西轟下來,只好再度在寒夜裏孤零零地站馬路邊上打車。

陳渠川把車開得一溜煙兒沒影了,小陸趕緊給程念打了個電話,結果程念那邊還在忙,也沒接電話,他急得直跳腳也沒辦法,只好在心裏默默為這個即将大禍臨頭的可憐妹子祈了會兒福。

每次陳渠川脾氣炸成這樣,那最後撒氣的地方一定是程念那兒,他都見怪不怪了,就是覺得程念也怪可憐的。

程念那邊和班長他們讨論到快十二點才散場,約了明天一早見,班長得知她住校外,說不安全非要送她回來,程念拗不過他,只好随他。

到樓下,和班長道別後,她拿出手機準備給陳渠川打個電話叫他出來開門,一眼看到小陸那麽多未接來電,只好先回撥過去。

小陸那邊急得不行,“程念妹子啊,川哥今天又被點火了估計,這會兒往你那兒趕了,哦不照他那個趕着投胎的車速,要是沒被查到酒駕的話,那估計已經到了,你小心點啊,保重。”

小陸跟見了鬼一樣地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最後啪地挂了電話。

程念一臉莫名其妙,剛好走到門口,準備給陳渠川打電話,門卻突然開了,猛地一股大力将她扯進去,她手機應聲而落。

那股大力卻并沒有消失,将她拉到了樓梯間,她被拉得跌跌撞撞,大衣被扯散,包裏的東西也掉了一路。

她聞到了濃烈的酒味,夾雜着他那股淡淡的木質香。

她鼻尖有些癢,認出來是他,也就沒有什麽過激舉動,只是有些生氣,“陳渠川你又發什麽瘋?”

下一秒,陳渠川猛地将她壓在樓梯扶手上,咬在了她鎖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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