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來這兒散步

我來這兒散步

溫煦盛完了兩碗飯,就規規矩矩的坐在桌子後面等楊昉,楊昉端着一盤炸的金黃的魚走過來,看了一眼兩個人的飯碗,并沒有說什麽,把裝炸魚的盤子放在了他跟前,她才在他對面坐下。

“吃吧!”在楊昉的一聲令下,溫煦才拿起筷子開始吃。

時鐘還在滴答滴答的響,當時針和分針走成一條直線時,他們才吃到他們的晚飯。

溫煦低着頭一個勁的吃白飯,就連先前說愛吃的麻婆豆腐都沒有夾一筷子。

楊昉看着他的頭頂,搖了搖頭,他呀還是那麽拘謹,她夾了一條炸魚放在他碗裏,摸着鼻子無奈地說道:“我買肉的那個地方還賣魚,那小販說是要早點回家,非讓我把她剩下的魚也包了,不包就不賣我肉。我看她這魚也算新鮮,就貪了個便宜,全買下了。等我回來才發現,她賣的是鲫魚,我最不喜歡吃的就是鲫魚。你應該能吃鲫魚吧?”她邊這麽問,邊偷偷觀察他,她剛才就發現他看到她炸魚時眼神亮了許多,他分明就是喜歡吃炸魚的麽,幹嘛一筷子都不吃,她猜大概是他不好意思,這個人啊。

溫煦哪裏知道她那彎彎繞繞的心思,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她買了這麽多好吃的,他沒幫上忙,還睡着了,他怎麽也不能就大吃大嚼起來。他在心裏一再告誡自己,只吃白飯就好,白飯也很香。

可沒想到她卻給自己夾了菜,還說她不喜歡吃鲫魚,他擡頭看她,發現她正看着他笑,而且臉上的确還有那麽點無可奈何。

啊!那麽她是真的買錯了魚吧,他想,他對她道了謝,便慢慢的吃着炸魚,她炸的魚很香,很好吃,絲毫不比他爸爸做的炸魚遜色。

“好吃嗎?”她就那麽拿着筷子看他吃,然後很虛心的問他,他的吃相很斯文。

他以為她也開始吃飯了,沒想到她竟然會問他好吃嗎?他趕緊擡頭,回給她一個腼腆的笑容,說:“好吃!比我爸炸的好吃。”

楊昉笑着點了點頭,問道:“你爸爸炸的魚很好吃嗎?”

他停下筷子,又擡頭很認真的說:“嗯,我爸炸的魚好吃是好吃,就是有時候會炸糊,我媽為了讨好我爸,非讓我和我大姐吃糊了的魚,還硬要我們說好吃。後來,我和大姐就決定少吃炸魚。”他皺了皺眉,一想起那吃的滿嘴苦魚的事,就心有餘悸,不過,一提起家人他又覺得很開心,難免話就多了起來。

楊昉怎麽也沒想到溫家媽媽竟然這麽有趣,不由得勾起唇角笑了,“要是我炸的魚好吃,你就多吃點吧。”

溫煦脹紅了臉,沒回答她便低頭吃飯去了。

楊昉笑了笑,其實她很喜歡聽他說家人的趣事,遺憾于他的腼腆,她也只好低頭吃起飯來。

她并沒有碰肉類,而是只吃麻婆豆腐,他看了一眼,想問卻又想起他們并非熟人,便又作罷了。

一頓飯吃的很安靜,除了楊昉給溫煦夾菜外,再沒有什麽大的聲響。

飯後,溫煦幫着楊昉收拾碗筷進廚房,他又搶着要刷碗洗盤子。

“我會洗碗,真的,我家的碗都是我洗,讓我洗吧。”溫煦怕她不信,再三強調道,臉上的表情是堅決而不容人質疑的,他在她家吃飯就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如果這點小事再不争着做,只怕真的要被人笑話是個懶鬼了。

“這樣啊,那你刷刷看。”被奪去廚房大權的楊昉只好帶着笑意的靠在廚房門柱上看他刷碗。

溫煦見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咬了咬牙,開始動手,先滴了幾滴洗潔精在洗碗槽裏,又擰了水龍頭放水,放好了水,再用百潔布很仔細的刷洗起碗筷來。

楊昉看他刷的很仔細認真,不由得誇獎起來:“看來你的确是常幹家務活兒,碗刷的很熟練,很幹淨。”

楊昉這誇獎的話一出,溫煦的臉刷一下就紅了,他平時在家很少幹家務活兒,一個是他太忙了,再一個就是家裏有父親操持,根本也用不上他,此時,他刷碗刷的這麽熟練,是因為在家裏最常幹的就是刷碗這活兒,其他的他爸爸根本不讓他插手,怕他不會幹再幫倒忙。

沒用一會兒功夫,碗終于刷完了,溫煦剛要将碗筷放進碗櫥裏,他的手機就響了。

溫煦趕緊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看顯示是家裏的電話。他急忙接起,那邊是母親,問他現在人在哪裏,怎麽還不回家。

他看了一眼聽到他有電話進來,就自動接手收拾碗筷的楊昉,趕緊對母親說在外面。

那邊的母親就催促他快回家,仿佛知道他的為難,還告訴他他爸爸已經睡下了,讓他回家去。

放下手機,溫煦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剛在她家吃完飯,也沒幫着好好收拾一下就要走了,有點說不過去。

楊昉把廚房已經收拾妥當了,轉身看他一臉糾結的樣子,又被他的樣子逗笑了。

“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她像拍自家小弟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後越過他,去了客廳,從客廳的衣架上拿下外套穿上。

楊昉看他還愣愣的站在廚房裏,以為他是不肯回家,于是,又走回來勸道:“還是回家吧,你家裏人都給你打電話了,就說明他們已經不生氣了。”

溫煦聽她勸他的話,知道她是誤會了,點了點頭,就往門口走。

等他彎下身換鞋的時候,發現自己還穿着那雙□□熊拖鞋,臉上一紅,換鞋的動作也加快了起來。

楊昉将那雙拖鞋放在鞋櫃裏,他想可能是留着給下一位到訪的客人穿吧,畢竟那雙拖鞋都已經被他穿過了,要是再送人也不好。

穿好了鞋子,楊昉剛打開房門,外面的冷風就吹了過來,溫煦只穿了個背心加襯衫,冷不防被冷風吹到,打了個哆嗦。

楊昉又反身回了屋裏,溫煦不知道她要幹嘛,就站在門外等她。

不多會兒,楊昉拎着一件軍綠色的長款風衣出來了,這風衣的款式很中性,男女都能穿。

“晚上外面冷,你穿的太少了,會感冒,加件風衣會暖和些。”她很自然的将風衣披在了他身上,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想拒絕卻開不了口。

她看他乖乖穿好風衣,很滿意,他穿這件風衣很好看,雖說他本身很書卷氣,但穿上這風衣後竟多了幾分英氣,很帥。

楊昉将房門鎖好,和溫煦一起下了樓,到了小區外面的公車站點,他才想起他已經麻煩她良多,可不好再讓她送自己了,就對她說:“你回去吧,天還不算太晚,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晚上還要去牛肉面店,正好順路。”楊昉沒有答應他不送他,而是用了另一個理由來拒絕他的拒絕。

溫煦張了張嘴,想要再拒絕,可是又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畢竟人家要去上班,你總不能不讓人家去上班吧。

經過楊昉家這的公共汽車是62路和34路,他們要坐的是62路,因為只有62路是通宵的公共汽車,而且也只有62路經過溫煦家的小區。前不久C市才有通宵公共汽車,這也給上夜班的人帶來了便利。

他們等了幾分鐘,62路還沒有來,溫煦轉頭看她,她正仰起頭看着亮着的路燈,那眼神有種迷離也有種惆悵,這不由得讓他好奇起來,看她總是樂呵呵的,好像沒什麽煩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一種表情呢。

噗--

就在溫煦不解楊昉的表情時,62路公共汽車已經來了,在這個寧靜的夜晚,等公共汽車的人并不多,公共汽車上也只是稀疏的幾個人。

溫煦先上了車,他掏了下褲子兜,發現兜裏除了一張十元和一張一百元的紙幣外,再沒零錢了。他翻了其他的衣兜,都沒找到零錢。

公共汽車司機有些不耐煩的敲了敲收幣箱,溫煦臉騰的就紅了,他想下車,卻被楊昉擋住了路。

“沒零錢嗎?”楊昉探過頭來問道,她的眼睛掃了一下溫煦拿着紙幣的手心,事實很明顯不是。

“你把錢給我,我這兒有零錢。”楊昉也不見外,将他往車裏推,順手将兩張一元的紙鈔塞進收錢箱,又很順手的從溫煦手心裏拿了那張十元的紙鈔塞進了自己的衣兜。

她如此熟練的動作不僅讓溫煦看的一愣,也讓那公共汽車司機看傻了眼,他們倆究竟是不是一起的呀?

楊昉哪裏管別人怎麽看,她推着他往裏走,坐在了一個靠窗的雙人座位上,她又從兜裏掏出幾張紙幣塞在溫煦手裏。

“那,我可沒多要你的錢哦。”她咧了咧嘴笑道。

溫煦張了張嘴想要解釋自己沒有誤會她多拿自己錢的意思,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好。

窗外的街景在不斷閃過,公共汽車晃晃悠悠的在往前行進着。

公共汽車載着他們大約行進了四十多分鐘,他們終于到了溫煦家不遠的一處站點,步行了幾分鐘,終于看到了溫煦家小區的燈光。

伫立在夜色中的高大樓宇倒有點像月球表面,有些人家黑着燈,有些人家亮着燈,正好類似于那坑洞。溫煦知道亮着的燈光中必定有一盞燈是父母為他留着的,他的心剎時就變的溫軟起來。

不知不覺她已經陪他走到了他家樓下,他脫下身上的風衣遞還給她,再也不想讓她送自己了,“就到這兒吧,今天真的很謝謝你!”他的話很真誠,絲毫聽不出疏離的意思,卻又分明是疏離的。

楊昉眼睛閃閃發亮的看着他,她本來是要送他上去的,他卻說什麽都不肯,話也說得很是疏遠。

“沒什麽,你上去吧。”她接過風衣,輕搖了下頭,眼神慢慢黯去,她并不打算告訴他,因為遇見了他,她竟覺得一個人生活真的很孤單。

溫煦轉身打開樓門走了進去,門在楊昉跟前合上了。

她往後退了退,直到看到他家只有淡淡橘黃色光亮的窗子大亮,她才轉身離開。

“哎!你今天不是請假了,怎麽跑這來了?”楊昉正低着頭往前走,身前卻出現了一個人影擋住了去路。

她擡頭看時,發現是小段,她笑了笑,說:“我來這散步!”說罷,越過他就走了。

小段有些摸不着頭腦的看着她越來越遠的身影,“她有這麽好的興致跑這麽遠散步?”他才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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