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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夜間應亦骛回到自己的院子中,同文氏還有應亦羅一齊用了晚膳,因高興過頭,不免多飲兩杯,到程蕭疏來接他時,已然是醉醺醺的模樣。
“程五?”他疑惑地看着程蕭疏:“你來接我?”
“嗯。”程蕭疏将他扶住,看向文氏:“娘,我先帶亦骛回府上了,下月就來接您。”
文氏剛因感動哭過一回,眼還紅腫着。她對程蕭疏此人實在複雜,一面因他一往情深而動容,一面又因他對應亦骛所作所為而猶豫,正斟酌着要開口感謝時,應亦骛卻忽然鬧起來,抓着程蕭疏的手臂喊道:“難受。”
程蕭疏只得朝她歉意一笑,轉身帶着應亦骛離開。
上馬車後應亦骛更是昏昏欲睡,趴在他肩上低聲喊:“程蕭疏,好難受啊。”
程蕭疏煩:“喝不了能不能別喝?”
應亦骛像貓被踩了尾巴一般,聞言立刻擡起頭:“你再說一遍?你說什麽?”
程蕭疏:“我說你喝不了能不能——”
他的嘴被應亦骛捂住:“噓。”
程蕭疏定定看着他,只見應亦骛臉龐通紅,醉得發癡,轉而朝他一笑,那雙微挑的眼睛終于露出狡黠:“叫你那次騙我,現在也騙到你了吧?”
他笑得太開心,有些接不上氣,一頭紮進程蕭疏懷裏,頭抵着他的胸口,一陣陣抖着:“我聽見了,我就要煩你。”
他抓到機會,就開始沒完沒了地吵起來,待車馬回到穆國公府,程蕭疏耳中便只剩下他的聲音。應亦骛卻又不幹了,他沒走兩步便拉住程蕭疏的袖子:“你背我吧?程蕭疏。”
程蕭疏依他所言,将他背起,這落在旁人眼底已是夠稀奇的了,但喝醉酒的人才不管這些,他悶頭繼續鬧,捶着程蕭疏的肩催促:“你走好慢。”
程蕭疏反駁:“你當我是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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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卻只低低一笑,像是實在忍不住了,最終湊到他耳邊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你又不能騎,算什麽馬啊?”
程蕭疏沒太聽懂:“嗯?”
應亦骛再度忍俊不禁,徹底将頭埋在他背上:“你好傻。”
程蕭疏翻來覆去想了好久,還是不曾想明白,将應亦骛送回房內令下人照顧他後,李清妙那邊的姑姑便端着藥給他送來了。
李清妙對這事極為看重,叫心腹禦醫給程蕭疏把脈,禦醫雖未看出什麽來,卻還是得照例開方,這就自然要姑姑盯着他喝完。直到程蕭疏一滴不漏全飲盡後,她方才滿意離開。
再洗漱過後,應亦骛已經團在了榻上,下人為他換好裏衣,他半張臉都埋在被褥之間,模樣恬靜,嘴角還隐隐約約帶着笑意。
倒也不是完完全全睡死了過去,還聽得見響動,只是懶懶散散爬起來後見到程蕭疏,便又重新躺下,可不過須臾,他又像是想起什麽,再度支起身體坐起來,真誠發問:“程蕭疏,你真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麽?”
“騎馬?”
應亦骛颔首,他酒勁太大,好奇心也占得太高,待程蕭疏靠近,他便爬上去湊到他耳邊問:“你從前未看過秘戲圖麽?”
程蕭疏只疑惑:“秘戲圖?”
應亦骛一時不知道是好笑多一些,還是該同情這人多些,但想來他不舉,大抵也不能體會到這事的滋味,年少時更是未蠢蠢欲動過,何以去談這閱讀體驗?
最終還是同情更甚,他耐心解釋道:“便是春宮圖,所繪的無非是那些事……”見程蕭疏依舊一臉迷茫,應亦骛竟然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但在沉默中,程蕭疏仿佛忽然明了,“我知道了,懷王送過我幾本。”
可再準備去拿來問他是否此物時,應亦骛頭一歪,已經靠着他入睡。
程蕭疏将他蓋好被子,吹熄燭火,在他身邊躺下。
夜半時分,程蕭疏依舊未能入睡。大抵是睡前喝下的那碗藥的原因,原本無事的身體都得被那些滋補的東西弄出問題來,他準備起身出去吹吹冷風,卻被應亦骛察覺。
酒勁依舊未散,應亦骛半夢半醒問他:“你去哪兒?”
程蕭疏不答,他卻兀自抱住被褥笑起來,像是孩童得到了渴慕依舊的物什一般,語氣都甜膩下來:“你真好……好好,我好開心。”
程蕭疏站在原地,腦中宛如驚雷炸開,而後甘霖不斷落下。
他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再問卻讓應亦骛不耐煩起來了,他抱着被褥滾動一圈,語氣敷衍:“你真好。”
程蕭疏也顧不上其他地方的不安了,俯下身便湊近問他:“誰真好?”
這次應亦骛不再回答,他卻百爪撓心,經不住重複問:“應亦骛,誰真好?”
應亦骛依舊不答,卻是擡起臉來,在黑暗中呆看他半晌,最終仰頭拿嘴唇貼了貼他的臉:“誰和我親近誰就最好。”
他又埋下臉去,只剩程蕭疏一動不動。
這樣的親近和合卺酒那日是不同的,那日是刻意的、無奈的,方才卻是發自真情、心甘情願的。
這樣的心甘情願令他無酒自醉,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程蕭疏伸手推他:“起來。”
應亦骛好煩,本就頭疼,還被吵醒,故而回應的聲音一次小過一次:“又要做什麽?”
程蕭疏答:“行周公之禮。”
應亦骛頭好疼,好昏。
他兩只手好像都被抓住了,還被迫握着什麽滾燙的東西,他想要縮回手,可是抓着他手腕的那個人力氣好大,根本掙脫不開。
手掌被摩挲,燙得他莫名羞愧,他想發出點聲音來反抗,可一張嘴便被什麽同樣柔軟的東西覆住,再被對方鑽研到內裏,就不自覺繃緊脊背,大概是已經做過好幾次的事,也習慣性曉得仰着頭去回應,便越拖越久。
好不容易找到間隙,他一面試圖抽手一面控訴,懵懵懂懂地問:“什麽東西?好熱。”
程五的語調卻莫名比平時更低:“你睜眼就能看見。”
“不要。”應亦骛別過頭,雙手被按着上下來回,困意更甚重:“程蕭疏,我要睡……唔。”
混沌之中,他再無法拒絕,話未說完便又糊裏糊塗地繼續被拉着加深對所謂親近的熟練度,到後來實在是太困,終于忍不住沉沉入眠。
晨起時程蕭疏照例不在,應亦骛盯着自己手掌看了半天,始終沒能想明白昨夜迷蒙之中感受到的溫度究竟來自何處。他只記得自己昨夜因同情那人不舉,便與他多說了兩句,而後大概是睡得太沉,至于那些不太清楚的記憶,興許是夢。
但再一撫自己的嘴唇,只有一點他是可以肯定。
應亦骛便去問程蕭疏:“你昨夜與我親近了?”
程蕭疏看了他一會兒,而後問:“你不記得?”
“我要記得什麽。”應亦骛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下次能不能下嘴輕點?”不是起名叫蛇麽?蛇不是只有兩顆牙印麽?怎麽還能弄得這麽腫……真是不可理喻。
他自己生着氣,轉頭就進了書房,卻未看見身後的程蕭疏忍了半晌,終于輕輕笑起來。
春窗風流一夜夢,羅衾中人卻不知。
*“春窗風流一夜夢,羅衾中人卻不知。”化用自《閨情》(李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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