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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張政嶼看着慕雲峥的背影，慕雲峥還維持着禱告的姿勢，他心中的默念像滾滾天雷一樣闖入張政嶼的內心。

“我親愛的財神爺，也不是我太貪心，你也不需要像上回那樣落下那麽多，這回就落那麽幾個金元寶讓他們兩個俗人開開眼也行啊。”

張政嶼默默側過身去，微垂眼，運作着意念，其實慕雲峥的要求他也可以不去聽，不去照做，但不知是什麽原因，大概是因為慕雲峥跟他綁定了姻緣吧，所以對于慕雲峥的要求，他竟想有求必應。

随着張政嶼眼眸光的一閃而過，從慕雲峥的頭頂，掉下一個金光燦燦的元寶。

“我去！”右漢扯扯左漢的袖子，兩人看着慕雲峥腳邊的元寶，兩臉震驚。

慕雲峥睜眼低頭，大笑了幾聲，笑時他的肩頭一聳一聳的，他先是回頭看向張政嶼，發覺張政嶼是一臉淡然的表情，不過張政嶼一直是這樣喜悲不露，于是他又看向右漢跟左漢，炫耀道：“這回你們打不打臉？我剛才說什麽來着？”

慕雲峥俯身拾元寶的時候，右漢挑釁說：“不過也才一個元寶，你嘚瑟什麽？說不定這只是你們使的小小伎倆。”

“血口噴人。”慕雲峥擡眼說，“財神爺是你們能口舌的？”

“財神爺是大家的，可不是你的。”左漢抱臂說，“除非你叫財神爺再給你落點元寶下來？這樣我們才相信你，否則就這一個——怎麽着？財神爺下蛋呢？”

慕雲峥急道：“那是因為我只叫財神爺讓你們開開眼罷了，你們是不知道，前幾天我滿屋子都是——”

頭頂地窖外，突然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響，除了張政嶼，他們都向上望，忽然間，地窖破了口，窸窸窣窣的金銀湧動着，像下雨一樣叮鈴哐啷砸下來。

原是想像慕雲峥說的那樣，只讓他們開開眼，但意念一動就無法停歇，張政嶼看向伸開雙臂的慕雲峥，他回頭沖張政嶼大笑，像淋雨一樣享受着金銀滑過他身上，他開心道：“財神爺也太愛了我吧？”

張政嶼低頭斂了眼光。

右漢跟左漢愣了片刻，随即雙眼放光地看着滿地的金銀珠寶，這場金光雨停歇之後，他們撲到金銀山之中，一邊揮動雙臂一邊貪婪地呼吸着。

“挑吧。”頭頂傳來慕雲峥輕快的聲音。

左漢右漢擡頭看去，見慕雲峥盤腿坐在金銀山的最頂端，他托着下巴，另一手閑閑的玩弄着腿邊的金珠，垂下的睫毛一擡，眼光被染成金色的，恍然間，左漢右漢好像看見慕雲峥身後出現一圈淡淡的金光，再仔細看去，慕雲峥身後站着的，是那個一直默默無言的張政嶼。

左漢拉過右漢，兩人跪地，左漢誠懇地說：“財神爺！您一定還沒走遠，請受我們一拜！”

“財神可不喜歡像你們這種落井下石的人。”慕雲峥笑說。他從金銀山上蹦下來，瞧了張政嶼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張兄可別被我吓到，只是我跟財神爺之間有些淵源。”

張政嶼“嗯”了聲。

左漢跟右漢跪了片刻後，右漢擡頭問：“都跪這麽久了，想必財神爺應該走了吧？”

慕雲峥嗤笑了聲。

“快看上邊。”左漢說，“地窖被打通了！我們可以直接出去了。”

“诶！”右漢起身問慕雲峥，“這些我們真的可以随便挑？”

“別太貪婪了。”慕雲峥一手叉腰道，“只不過讓你們開開眼，把這些留在這裏萬一被那些抓我們的人拿去就不好了。”說完他又合掌默念道：“親愛的財神爺，等我們走了之後，先把這些收起來吧，否則放在這裏也是浪費了。”

右漢跟左漢抓了滿滿兩袖子的金子，慕雲峥上前拍過他們的肩膀，從他們袖裏就滾出來許多金元寶，慕雲峥壓低了聲音說：“我看那游魂一族裏的——”

“這個你放心。”右漢拍拍胸脯，仗義地說，“那姑娘欠的債這回就一筆勾銷了。”

慕雲峥扭頭看向張政嶼說：“張兄，錢真是個好東西啊，他們的面目一下就和善了。”

“既然是好東西，那你怎麽不拿？”左漢問慕雲峥。

“其實我認為錢財乃身外之物。”慕雲峥故作深沉地說，“雖然得到了財神爺的青睐，但我追求的始終是一段純潔的感情。”

右漢罵：“純純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們爬上金銀山，頭從地窖的破口伸出來，左漢右漢兩臉欲望被滿足的表情望着黑空裏的皎潔月亮。

慕雲峥爬出來，說：“我去！天都黑了，這不耽誤事嗎？”

左漢跟右漢回了神，兩人一起把昏迷的中漢拉了出來。

張政嶼落地後回頭看站在土塊上仰望天空的慕雲峥，慕雲峥的臉被月光映得很潔白，慕雲峥神情一變，看向張政嶼問：“張兄，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左漢豎耳朵聽了聽，低聲說：“快跑，地窖裏有腳步聲，可能是被他們發現了。”

慕雲峥跳下土塊，經過張政嶼身邊時，拉過張政嶼的手，帶他往滿是野草的荒廢田地裏跑。

慕雲峥回頭望去，暫時忽視了張政嶼看他的眼光，他看見左漢跟右漢拖着中漢藏到了樹林子裏去，他有些疼惜地說：“希望財神爺快些把這些錢財收起來吧。”

張政嶼于是垂下眼去，眉頭動了一動。

跑了一會兒，慕雲峥再次回頭，驚喜地說：“張兄，你看我跟財神真能對話呢，現在那裏空空如也了。”

張政嶼說：“嗯。”

越跑眼前越漆黑，身後沒有人追來的動靜，慕雲峥看向張政嶼，張政嶼側目回視，眼中多了幾分快意，慕雲峥忽然像是噎住了，林中一瞬的寂靜無聲，只有兩人對視的眼睛閃動在這片曠野。

慕雲峥松開張政嶼的手，但手心裏還留存他的溫度，慕雲峥說：“張兄，這下我們怎麽辦？難道回頭去找他們麽？我看他們也未必能帶我們出去。”慕雲峥回過頭，是滿目的漆黑，他又看向張政嶼，眼前就陡然一亮。

張政嶼說：“我們可以走出去的，不過可能需要點時間。”

慕雲峥笑笑，問：“你困不困？”

張政嶼搖搖頭。

慕雲峥與他并肩朝前走，前方也是漆黑，樹影重疊，月色被遮蔽，蟬鳴叫在幽暗之中，但此刻，慕雲峥的心情卻是不錯，笑道：“你說這麽個偏僻的地方，張君跟李公子會不會也來過？雖然偏僻，但可以避人耳目，在這裏，他們也可以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張政嶼思考着他的話，認真地看向他，他回看過來，還以為張政嶼是又想歪了，就出聲提醒說：“我這回也沒說那種事啊。”

張政嶼撇開眼光，問：“你困不困？”

慕雲峥一愣：“有點，但也不能在這兒睡吧？”

張政嶼又看向他。

慕雲峥頓覺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于是說：“張兄，還是快找出口吧。”

張政嶼“嗯”一聲，加快了腳步。

“我們不會一直走不出去吧？”片刻後，他們還沒走出林子，慕雲峥說，“難道真如那漢子說的，這裏是個迷宮啊？”

“不會的。”張政嶼目視前方，“只要一直走，就會找到出口的。”

慕雲峥一邊點頭一邊打了個哈欠。

走着走着，不遠處閃起了火光，慕雲峥不自覺靠近了張政嶼，同時小聲說：“我感覺這裏應該沒有什麽人住吧，那是怎麽回事？”

張政嶼說：“有人在那兒。”

“不會是要燒林子吧？”慕雲峥說，“靠，他們難道要趕盡殺絕？”

張政嶼拉過慕雲峥的胳膊，兩人借着交錯生長的大樹做掩護，慢慢朝前走，不多久，能看清了。

慕雲峥眯着眼說：“看他穿的衣服，好像是個公子哥拿着火把跪在地上。”

張政嶼瞧着那邊說：“他身前有座墳。”

慕雲峥打了個寒顫，一瞬間回憶起他在月老廟埋東西的時候，被殺人兇手盯着的那種感覺，他“嘶”了聲，說：“那應該就是李公子了吧？”

“嗯。”張政嶼也認為是李公子在祭奠死去的張君。

慕雲峥壞笑道：“看我來吓吓他。”慕雲峥沖張政嶼挑了挑一邊的眉毛，随後他俯身撿起一根較粗的枝幹在樹皮上滑了滑，做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誰！”李公子舉起火把往林子裏看了看，聲音有些顫抖，聽起來是剛哭過。

慕雲峥一手捏着喉嚨，尖聲一笑道：“是李公子麽？”

火把便像流星一樣滑了滑，李公子蹲坐在地，面露驚恐，輕聲道：“我是李公子，但你是誰？你是……鬼魂？”

“不做虧心事，就不怕鬼敲門。”慕雲峥依舊尖着嗓子說。

“我沒做虧心事！”李公子有了底氣，起身揚揚手中火把，大聲說：“我就當你是鬼魂了，你要是認識剛死去的張君的話，麻煩幫我捎句話給他，是我對不起他，給了他承諾，卻又無法做到。”

李公子這話也算是肺腑之言，說完他就自顧自哭了起來，慕雲峥有些過意不去，放下手正要跟他道歉解釋清楚時，看見李公子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

慕雲峥心一跳，捏住了張政嶼的手。

張政嶼跟着看過去，那個黑影一下就把李公子給擊暈了，随即從懷裏掏出一個麻袋來。

慕雲峥将手裏的枝幹一丢，那黑影的動作停了一停。

“你幹什麽？”慕雲峥揚聲恐吓他，“你最好放了他，否則我們饒不了你。”

說罷，腳尖在地上磨了一磨，制造出許多人在的假象。

那黑影的聲音有點像變身期的少年，嗓子幹澀喑啞，他說：“憑什麽？這是我的獵物。”

慕雲峥說：“他也是我們看中的獵物。”

還以為黑影會提出單挑這種話，沒想到黑影扛了麻袋就跑，慕雲峥急道：“站住！”

張政嶼先他一步追了出去，慕雲峥立即跟上了張政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