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無以為計
無以為計
晨光中暮雪慢慢醒來,腰上還搭着一只溫暖的大手,身旁人的體溫令人眷戀,原來有人陪伴着一起入眠的感覺是這麽好,暮雪微笑起來,再次發覺自己以前十六年的生活十分無趣。
他的頭發粗粗硬硬的,像他的人一樣個性十足,他的眉毛棱角分明,好像刀削出來的一般冷峻嚴酷,他的眼睛張開時總是精光湛湛,可惜,這些都只有一半,另一半臉孔到底是什麽樣子呢?暮雪着了魔一樣盯着閻鐵臉上的面具,想揭開這張面具,想趁他睡着的時候偷偷看一下面具底下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張臉,洗澡的時候要遮着,睡覺的時候也要遮着,到底隐藏着什麽,暮雪伸出手,只要輕輕動一下,就可以看到閻鐵不為人知的樣子,暮雪內心激烈地思想鬥争着,看不看?
身旁人的心跳和呼吸節奏都不同了,暮雪不會武功察覺不到,他全部的心思和目光都集中在那個面具上,猶豫再猶豫,暮雪将手一點一點地伸過去,放在了面具上,只要一下,只需要看一眼,暮雪凝視着閻鐵的臉,許久許久,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慢慢地把手縮了回來,那一刻,身旁人一直繃緊得身體放松下來,接着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到嘴邊親了一親。
暮雪吓了一跳,閻鐵幾時醒的?
仿佛猜到他的疑問,閻鐵眼睛都不睜,繼續緊閉着雙眼,掐着暮雪的腰一拎,把人抱到自己身上,摸着暮雪得臉問:“身上還疼嗎?”
暮雪的臉騰地一下燒起來,半晌才嗫嚅着道:“不,不怎麽疼,這次不疼。”
閻鐵睜開眼,看着自己的小妻子滿面紅暈,嬌羞不勝的樣子,越發後悔新婚夜自己怎麽就喝那麽多,這麽美的景致都沒看到,當下抱了暮雪柔聲道:“叫大夫來給你診診脈,看用不用換個方子調補一下?”
“不用了。”其實閻鐵對暮雪一直挺溫柔,可是昨夜過後這種溫柔讓暮雪格外受不了,令他簡直羞得頭都擡不起來。
“看看怕什麽的?”閻鐵又勸了句,看暮雪把臉藏在自己懷裏一個勁地只是搖頭,不由笑起來,“好好,這次不看也使得,下次可得聽我的。等會兒我讓人把早飯上來,你多吃兩口,嗯?”
閻鐵對自己的确是全心全意的好,這個暮雪知道,其實閻鐵對于暮雪的要求一向很簡單——只要不背叛就可以,可是就連這個,自己也未必能做到,畢竟自己和他不是一國人。
閻鐵自進了暮雪的卧房,咳,其實确切地說,是自從閻鐵爬上了暮雪的床,他就再也沒離開過,以後每晚閻鐵都是和暮雪睡在一起的。兩個人朝夕相伴,琴瑟和鳴,倒也十分恩愛。
這一日閻鐵處理了公務回來心情好似格外愉快,拉着暮雪道:“叫恒德收拾收拾,明兒帶你出門。”
“出門?去哪裏?”暮雪吃驚地擡起頭。
“邊境出了點狀況,最近西武人頻頻來犯。邊境居民數次來報,說受到西武騎兵的騷擾,我想親自去看看情況。”閻鐵跟暮雪解釋着。
所以閻鐵沒別的法子還是決定暫時回避麽?暮雪暗自分析着。不管怎麽說,令狐傲然終究是一國之主,閻鐵不可能輕易跟他撕破臉,可就這麽樣子把自己擱在家裏又不放心,所以閻鐵才要帶自己走,否則邊境事務可大可小,未必就要朝中大将親自出馬,就是需要閻鐵親自出馬也不用帶上老婆,自己又不會武功什麽忙也幫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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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還真猜對了,閻鐵要帶他,一多半是為了回避令狐傲然,一小半則是為了想讓整日悶在家裏毫無自由的老婆出門散散心。
暮雪想了想,雖然閻鐵肯帶自己,到底名目是去視察邊境情況,拖家帶口的不像樣,便只帶了恒德一人。
恒德哪理那麽多,大包小裹,連家裏的漱盂都要帶着,閻鐵也由他,到是暮雪看着他整理出的一堆堆的行李哭笑不得之餘訓斥了他幾句,勒令他精簡行裝。
于是一行人準備上路。出發之前閻鐵先将自己的謀士季子林介紹給暮雪——這是我的好兄弟季子林。
暮雪對于此人全無印象,認認真真地看向季子林,季子林笑容溫和,眼神中卻隐藏着銳利的光芒,暮雪知道此人不可小觑,閻鐵又與他兄弟相稱,一時拿不準主意該如何見禮,最後回憶着聽說過的江湖俠士的見面方式向季子林拱了拱手,哪想到這麽一個動作笑翻了閻鐵和季子林兩個,季子林還好,只是背過身笑得肩頭抽搐,閻鐵則是當場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我見錯禮了?暮雪不滿地瞪着閻鐵。
沒有沒有,閻鐵扶暮雪上馬,在他跨上馬背的瞬間捏了捏他的小臉蛋。
......
我幹什麽了?騎在馬背上暮雪一直在反思,我就是行個禮而已,至于麽?
連續趕了幾天的路閻鐵一行人終于趕到了南楚與西武臨界的玉山縣。
據玉山縣令彙報,西武騎兵對于玉山及鄰近的幾個縣騷擾非常頻繁,搶錢搶糧搶美女,當然錢糧還是次要,關鍵是人,妻離子散的事老百姓承受不起啊。玉山縣令蒙闕聯合鄰近的幾個縣,組織了一只護衛隊在邊境巡視,可是西武騎兵神出鬼沒,來去無蹤,南楚百姓蒙受了不少損失,官兵卻一個西武人也沒抓到。
閻鐵聽完彙報也皺起了眉頭。
“讓咱們的兵先撤回來,明天我去看看。”閻鐵最後說。
“使不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蒙闕搖頭不止,“将軍若要去視察,待屬下多派些人手給将軍。”
“我說不用就不用。”閻鐵一錘定音,“明兒我先去看看再說。”
第二天,閻鐵就帶着季子林、暮雪、恒德三人進入了南楚與西武交界的林區。四個人裏有一半是不會武功的,季子林雖然會武功也不算上佳,頂多只能自保而已,然而閻鐵是以一敵百的勇士,武藝高強,一身是膽,帶着他們仨就闖進了森林。
暮雪是不清楚西武人有多可怕所以無畏,恒德是主子無畏我就無畏,季子林是唯閻鐵馬首是瞻,于是四個人在經常有西武人出沒的森林裏随意游走,就當是出來野炊的。
森林中有獵人捕獵時留下的陷阱,暮雪看了好奇問道:“閻鐵,這陷阱這麽深,如果是人不當心掉下去了可怎麽辦呢?”
閻鐵不以為意地看了看那陷阱道:“那要看是掉下去的人會不會武功了。若是像我們會武功的人,有人丢根繩子在上面一拉我們借勢也就跳上來了,若是沒有繩子有匕首也可以借力爬上來。”
“那要是像我這樣不會武功的呢?”暮雪追問道。
“那相公教你個絕招。”閻鐵不懷好意地笑着貼近暮雪,“你就大聲喊——相公救命啊!”
“你!”暮雪氣惱地拍了他一巴掌,不再搭理他。
行至中午,全無發現,閻鐵看看天色,對三人說,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打些野味咱們烤來吃。
季子林四下看看,不遠處是一條明亮的小溪,周圍是一塊寬闊的草地,視野開拓,容易辨識,便點點頭道:“好,我們就在這邊等你。”
閻鐵便去附近獵食,季子林先檢查一下草叢裏沒有蛇蟲鼠蟻之類的,才由着恒德在地下鋪了塊布讓暮雪坐下休息。
“主子,這出來玩也挺有意思的。”恒德伺候暮雪坐下後說,“比以前皇宮裏狩獵有趣的多,以前狩獵的時候,咱們總是被排在最後,奴才更是只顧着伺候主子,連只活得兔子也沒瞧見過。”
“那你今日瞧見了?”暮雪忍不住笑。
“是啊,說起來,剛才我還瞧見只松鼠打旁邊的樹上爬過去。奴才今天剛知道,原來松鼠是會爬樹的。”恒德的話逗得暮雪哈哈大笑。
季子林在一旁也忍不住笑,随手砍了些樹枝下來,找了塊空地拿火折子點了堆火,預備一會兒烤肉用,看看閻鐵還沒回來,季子林跟暮雪請示道:“我再去砍些樹枝?”
“休要走遠了。”暮雪不放心地吩咐道。
“是。知道了。”季子林便去不遠處砍柴。
暮雪看了看小溪,說道:“我去洗洗腳。”
“使不得啊,主子。”恒德慌忙攔道:“主子,那水我們中午要喝的,你若洗腳,我們豈不就喝了您的洗腳水。”
暮雪越發笑起來:“我們不是帶水了麽。”
“帶的水哪夠啊。”恒德說着,拎了個水桶道:“我先提一桶水,主子再洗腳。”
恒德打了水提回去,暮雪脫掉鞋和襪子,将雙足浸泡在清涼的溪水中,突然,水面上映出一片陰影,暮雪吃驚地擡起頭,發現小溪對面一人騎在馬背上,正疑惑地看着自己。
那打扮,是西武人?不知怎地,暮雪并不甚害怕,那西武人穿着華麗,身下坐騎也高大神駿,顯然是身份極高,此時他的目光卻鎖在了暮雪赤\ 裸的雙足之上。
這雙腳是很美的,暮雪知道,每次歡好的時候閻鐵都要親很久,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升了起來,來不及細細推敲,暮雪擡起頭沖那西武人明媚一笑。
你是南楚人?那西武人問。
暮雪一言不發,只是坐着不動。
好好的一個人原來是個啞巴。那西武人嘆息一句,踏過小溪,來抱暮雪,“你是誰,跟我回家好嗎?”
暮雪也不反抗,任那人将自己抱到他的馬背上。
那人白撿了個寶貝,剛剛撥轉馬頭想要走,就聽身後炸雷般一聲怒吼,“放下他!”。
一回頭,閻鐵手中弓如滿月,已經牢牢指住了他。
“閻鐵!”暮雪就在此刻開始拼命掙紮起來。嘴裏不停的叫着閻鐵的名字。
“暮雪!”閻鐵吓得魂飛魄散,手中的弓還是緊緊地拉着,心裏已經開始發抖了,“暮雪別亂動。”
“你別動你別動!”那西武人怕暮雪從馬背上摔下去,拼命按着他,怎奈暮雪絲毫不配合,不要命地掙動,終于一頭從馬背上摔下來。
那一瞬間,閻鐵雙目染血,毫不猶豫地拉動弓弦,利箭破空而至,正中那西武人額頭。
顧不得其它,閻鐵立即搶過小溪來看,暮雪摔在地上,已經昏過去了。
......
令狐傲然看過閻鐵加急送回來的快報,氣得一掌拍在桌案上,桌上的杯盤碗盞全都被震得跳了起來。
“禍害!妖孽!”令狐傲然喃喃咒罵着,“朕當初就不該婦人之仁,殺了他豈非一了百了!”
揉揉太陽穴,令狐傲然只覺得腦仁都在疼,司空暮雪那個妖精,就知道留着他沒好事,果然,真是悔不當初啊。
然而已經這樣了,令狐傲然在各種利益之間糾結了整整一晚,終于下定了決心,西武也好,北薊也罷,早晚都要拿下來的,既然如此就先打西武,再奪北薊,讓北薊人再多活兩年。
決心一定,令狐傲然一早上朝宣旨:封閻鐵為兵馬大元帥,帶兵征讨西武。呼延東,譚震平為副帥,即刻帶領十萬精兵去邊境與閻鐵彙合,王肆,劉猛等十員大将押運糧草随後趕到,衆卿家齊心向前,朕要踏平西武,一統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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