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們
我們
07.
半敞的窗,純白紗幔随風動。
林逾靜倏得被雲層後潑灑的光,閃爍了下眼睛。
她嗔怪瞪了眼陳京澍,将他的手從自己頭頂甩下。
“你要不要也報個運動項目,學校每年都會準備獎品。”陳京澍又恢複側着身子,單手撐頭看她的姿勢。像沒有骨頭,慵懶散漫的背脊倚牆。
林逾靜搖頭,“不了,我從小就沒有運動細胞。如果學校有繪畫、攝影大賽,倒是可以參加。”
陳京澍逗她,“還以為林大才女只會畫畫,沒想到還有攝影天賦。”
“皮毛而已。”林逾靜說道:“也就閑着的時候,拿手機感受光影和構圖。比畫畫深奧,需要多拍多練。”
“我知道了。”
林逾靜看着陳京澍,不懂他知道什麽了,但想到集訓班布置的速寫作業,問道:“你放學有空嗎?”
“怎麽,想和哥哥約會?說來聽聽...”
“是速寫作業,我需要一個模特。”
陳京澍壓低聲音,不老實地踢了踢她腳尖,“哪種模特?哥哥可是...正經人!”
林逾靜算是看透他痞冷的外表下,是顆賤痞的心。
美術統考改革幾次後,速寫考試就只給試題內容,考生需要自己判斷描繪人物比例、形體和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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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集訓階段,就需要大量地練習。
最近是男青年階段練習,陳京澍無論是身形比例還是容貌特征,都非常适合入畫。
主要,賞心悅目。
“我就坐在這裏寫作業?”放學後,陳京澍跟着她到畫室。
“嗯。坐在這裏就好。”
那天,林逾靜特地從畫包裏拿出一個新的速寫本。
等畫完作業回家,天已經整個漆黑。
“我看看,你畫得我。”
“這是我的作業,不給看。”
陳京澍也不計較,走在前面,冷哼了聲,“不光嬌氣,還小氣得很。”
-
時間一晃,已是國慶前一周。
月考剛結束,就迎來全國中學生數學奧林匹克競賽。
彭鎮一中.共選出30名考生,學校統一安排大巴車送人到市裏參加省賽。
褚言:“京哥,行李箱給你準備了零食,晚上餓了吃。”
曲溪:“京哥,我們等你凱旋。”
陳京澍從車窗裏探出頭,向兩人道謝,又看向林逾靜,“出征在即,鎮北大将軍夫人,有沒有話要交代?”
林逾靜仰頭看他,午後的柔和光縷映的少年清隽邪痞,噙着一抹放蕩不羁的笑。
她心髒漏了一拍。
“帶江山回來吧!”她說。然後踮起腳,将那本只畫他的速寫本扔進車裏。
陳京澍飛快翻了幾頁,低笑聲,“家裏領導發話了,那就,使命必達!”
林逾靜擡了下手,然後下一刻陳京澍迎着伸出手,兩人默契地擊了一掌,像是許下無言盟約。
褚言站在一邊,補了句,“你倆好甜呀!”
-
陳京澍比賽回來那天,也是國慶節放假前天。
“校報欄,成績張榜了!”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人湧下樓去。
林逾靜站在前排,身後是陳京澍,他單手撐着欄杆,不給別人半點擠到她的機會。
“陳京澍,你又是第一!”她一臉激動,轉頭笑着對他說道。
“你家陳京澍什麽時候考過第二。”褚言調侃道:“不過逾靜你也很牛,文化課和專業課藝術部雙一。”
“誰看了不說一句,靜靜和京哥,絕配!”曲溪補充道。
站在他們不遠處的千年老二曾亦行,臉色黑到發綠。
這次月考,幾人考得都不錯。
褚言看似吊兒郎當,但成績一向穩定在一本線,曲溪再稍微努努力,八大美院基本沒任何問題。
“好不容易國慶撞中秋,一共八天假期。就因為我們高三,強扣成五天,這合理嗎?”只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愁,成績不理想,還要被縮減假期。
回家路上,曲溪說父母要帶她出去旅行,問其他人假期如何計劃。
褚言抱怨,要去美發店做老媽的新色展示樣頭。
林逾靜想起上次陪陳京澍去醫院給陳璇拿藥,無意瞥見她身份證生日是十月中旬,“我準備去公園給游客畫速畫像。陳璇阿姨要生日了,我想送她一份禮物。”
雖然她來這裏的目的不單純,但這一個月,卻因為陳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母愛。
餐餐豐盛的熱飯,無微不至的關心,每天夜自習回家,都有人亮着燈等待。
好似,太陽普照大地,野草也得到恩賜的光。
陳京澍略顯意外,“我媽不在意這些的...”
“陳京澍,你不懂,”她想為自私的自己,做點補償。
就像,以為找陳京澍要一個準許撒謊的承諾,就可以安心做女騙子一樣。
-
國慶十月,秋老虎依舊猖獗。
作為成熟的濱海旅游城市,每逢節假日,澎濱灣浴場公園都要沖上熱游榜單。
“渴不渴?”兩人坐在涼亭下一整天,縱使陳京澍拿着扇子,不住給她扇風,仍不解暑熱,“我去給你買冷飲喝。”
“我想要礦泉水。”林逾靜仰頭說道。
陳京澍脖子上挂着她的單肩包,臨近正午的太陽,灼得他眉心微蹙,戴着墨鏡仍覺刺眼。
離開前,還不忘先把她頭上的編織草帽摘下,用紙巾給她擦幹汗珠,才向景區服務廳走去。
“小姑娘,你這對象長得真好看。到底是北方人,看起來有一米九吧。”涼亭下等她畫畫的游客,閑着無聊和她聊起天來,“你長得也好看,和畫報明星一樣,就是更像南方人。”
林逾靜禮貌笑了笑,解釋道:“嬢嬢,我倆是同學。”
“你信我小姑娘,嬢嬢看人可準了。”上了年紀的嬢嬢們,看到對眼的小年輕,就愛撮合對象,“那孩子長得周正大氣,一看就知道未來前途無量。還不會因為發達學壞,你倆好好處能共白頭呢。”
曬了一天,林逾靜本就燥得很,這話更是像往她嘴裏喂一塊黃連。
又苦又澀,還吐不出來。
她只能幹笑,不尴不尬回一句,“他戴着墨鏡,您都能看得見他未來呀。”
“所以說你是年輕小姑娘,看人要用心看。”
林逾靜點了點頭,将畫好的畫遞過去,“嬢嬢,這畫算我送您的。”
這也算是她最後一個客人,準備等陳京澍回來,就收拾畫箱回家。
“美女,還能畫不?”粗犷的男聲從頭頂飄下,林逾靜擡頭看那人長得兇神惡煞。
旁邊還跟着,他們班曾亦行。
“不好意思,我收工了。”曾亦行一向和陳京澍不對付,眼下帶人過來明顯想鬧事。她還想多賺幾天錢,并不想被攪局,也不想給陳京澍惹事。
“美女也太不給面子了,剛剛那麽多人都能畫。”
“程翔哥,她是陳京澍對象,所以才不給你畫。”
林逾靜深吸一口氣,被曾亦行的行為觸及底線,終于忍不下去,“曾亦行,你是屬挑屎棍的嗎?還是有紅眼病這種家族遺傳?”
“你這娘兒們,說話怎麽這麽難聽。”程翔霍然起身,“我看今天得好好教你,出門在外怎麽說人話。”
眼看程翔朝着自己過來,林逾靜伸手從鉛筆盒裏拿出美工刀,準備随時防身。
“程翔,你碰她一下試試。”熟悉的低沉狠戾聲音,像是夏日從天而降的冰雹,具有壓迫殺傷力。
“京哥也在呀。”程翔語氣恭謙,表情卻不以為然,“不就一妞嘛,兄弟間玩玩怎麽了?”
陳京澍舌尖頂了頂腮,直接站在林逾靜身前,像座無聲卻堅實的山。
“玩玩?哪有兒子玩他媽的道理?”陳京澍一臉的玩世不恭,懶洋洋歪頭,不緊不慢地先給林逾靜擰礦泉水瓶蓋,“不想現在被你爹扒光捆樹上,拿皮帶抽,就趕緊滾。”
這話無疑像戳中程翔某段至暗回憶,“你他媽個人盡皆知的雜種,你想被你爹抽,你有爹嗎?”
眼看兩人劍拔弩張,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
林逾靜看到遠處正在巡邏的警察,大聲呼喊,“警察叔叔,這裏有社會青年尋釁滋事!”
瞧着警察朝他們看過來,林逾靜對着曾亦行說道:“他一個社會混混不懂法,你應該知道尋釁滋事屬刑事責任,少則五年多則十年。到時候只怕你千年老二都做不了。”
曾亦行這才拉着程翔,在警察來之前,溜之大吉。
“懂挺多呀,小姑娘。”陳京澍用手指鈎挑了下她的編織草帽。
林逾靜擡眸,正視看他多時,也沒從他那張臉上看到絲毫其他情緒,“我也是在和你說。程翔那種混混,你和他打贏了住監獄,打輸了住醫院,不值得。”
“知道了。”陳京澍又去給她拿提着的冰冷飲,“只要是你說的,我都聽,好不好?”
兩人心照不宣的,誰也沒去提程翔那段話。
林逾靜抿了抿唇,突然笑彎眉眼,“你今天,聽話的有點反常。”
“反常嗎?不是說,聽...聽人話,升官發財嘛!”
“我只聽說過,升官發財死老婆。”
陳京澍邊給她收畫板,邊揶揄調侃,“放心,我可以為了我老婆長命百歲,不升官發財。”
回家的路,兩人坐在環海公交車上。
海風穿過車窗,帶着獨屬于青春的潮濕。
林逾靜挨窗坐,透過玻璃反射去偷瞄陳京澍,“剛剛遇到一個嬢嬢,她說你長得周正大氣,以後一定前途無量。”
“是嗎?”陳京澍轉頭,目光直白落在她側顏,“那你可跟緊我,別走散。等哥前途無量的時候,送你金山銀山,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真誇張陳京澍,真有那天...”林逾靜自始至終都沒轉頭,像是躲避着什麽。可能是他的真情,又或是自己的真心,“送我棟四合院吧,聽說那是有錢都買不到。”
“小意思,哥就是用磚給你現蓋,也送!”
“誰要地上的呀!我要飛在天上噠!”
陳京澍笑着伸手,直接用虎口捏住她下颌處,轉向自己。
四目相對時,他眼底清晰可見光影流轉,帶着蠱惑的誘,“那嬢嬢除了說我前途無量,還說什麽了嗎?”
“比如?”
“比如...我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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