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事故
事故
40.
林逾靜看似平靜地聽他說完那些心裏話,但只有她心髒知道,激起的浪花有多沸騰。
他們之間的開始,本來就是美好夾雜着別有用心。
所以此後的命運羁絆,似乎也合該夢幻與現實交織。
她深吸口氣,挪移開視線,什麽話也沒回。
但更多的話,像是都壓在了心底。
如果未來有可能,那就用餘生回答也不遲。
畢竟,過往的事已經發生,這個世界也沒有後悔藥提供。
而與他們一同深谙命運糾纏的,還有美國俄亥俄市郊的一場公路狂飙。
漸濃的冬夜,郊區馬路連行人都格外稀少。
唯有道路兩側高聳的大型商場,幕牆裝飾的鑽石燈亮如繁星。
黃燈閃動幾下,姜應禮聽到雲越荻低聲罵了句‘艹’,“紅燈了寶貝。”
姜應禮回頭看了眼,只見黑色邁巴赫沒有半點停下的打算,一副勢必要逼停她的架勢,“闖過去!”
“我真是舍命陪君子了。”雲越荻一腳油門踩到底,低沉的引擎聲勢如破竹,冒出的灰煙壓着斑馬線呼嘯而過,“我草,你哥真是瘋了!”
姜應止見她們兩人闖了過去,邁巴赫車速也随之快速加碼,緊随其後橫穿而過中心大道,一齊消失在暮色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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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我快撐不住了!”雲越荻感覺自己扶着方向盤的手臂都開始發酸,還有便是載着姜應禮在國外飙車的事被爺爺知道,她估計也要跟着玩完。
姜應禮眼眶內已經閃動出淚光,特別看着姜應止不肯放過她的模樣,心髒都像是被一捧沙堵得喘息不過,“手機給我用下。”
她跑出來時,只拿了自己的身份證、護照,和一臺沒有插卡的iPad,一路只靠着商場裏的WiFi和雲越荻取得聯系。
姜應禮撥通姜應止的電話,那邊很快接通,然後聽筒內立刻傳出低沉陰鸷的聲音,“越荻,停車。”
“哥哥。”姜應禮聲音都是顫的,不難聽出其中夾雜的委屈。
姜應止聲線這才軟和幾分,“小禮,聽話和我回去。”
姜應禮眉心輕顫,問道:“哥哥,你不肯愛我,也不肯放我走是嗎?”
“小禮,我這是在保護你。”
姜應禮鼻腔都泛起酸澀,“我已經闖下大禍了,回去,只會是死路一條。”
姜家和詩家,都是京圈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自她一鬧,兩家配享太廟的老祖宗,怕是棺材板都要壓不住怨氣了。
“小禮,從小到大,我哪次沒有護住你。”姜應止還是習慣于先安撫她的情緒,這也是每次都能快速撫順她脾氣的辦法,“讓越荻停車。”
姜應禮也有瞬間想要服軟,可小腹的驟疼,又喚醒她理智,“姜應止,可我們都知道,我不是你連接血緣的妹妹,所以你也沒有保護我的職責。”
十幾歲的深冬夜晚,他們二人差點被凍死在院子裏,于是保姆将她一并抱到姜應止房間睡覺。
兄妹兩人緊緊相擁,邊聽着客廳傳來熟悉的摔砸打罵聲音。
姜應禮害怕的将頭整個埋在姜應止懷中,似是聽着他心跳聲,自己也就沒那麽怕了。
“姜辭,你為什麽不肯簽離婚協議書!”詩爾歇斯底裏的質問,“怎麽?那個女人死了,你就也要拖死我和他嗎?”
姜辭惱地将電視櫃旁的瓷器擺件摔了個粉碎,一并傳出的還有他震怒的聲音,“對!從你單方面違反婚前協議開始,我們這輩子都會綁在一起,不死不休。”
“你王八蛋!”詩爾喜歡用尖叫去發洩情緒,這次還不忘說出如匕首剜心的話,“當年如果不是你意志不堅,我們怎麽可能會妥協父母結婚!”
年輕時的詩爾,是京圈子弟裏出了名的漂亮又有才華的才女。
無論是讀書,還是工作,身邊總圍繞着一群追求者。
而俘獲她芳心的,卻是所有追求者裏,最與她不相匹配的。
農村出身的男孩,除了長相出衆,連前途都是渺茫的。
詩家父母得知後,立刻便棒打鴛鴦。
即使面對詩爾各種苦苦哀求,還是毅然決然為她和姜氏生物的長子定了親。
姜氏生物長子——姜辭,也是當時京圈子弟裏出了名的人物。
最有名的當屬他身邊養着的最當紅影後王瀾,他幾乎是要星星附贈月亮,甚至一度傳出兩人在國外登記結婚的消息。
所以,門當戶對的兩家,幾乎一拍即合。
得知這個消息後,向來依靠浪漫而活的詩爾,猶覺天崩。
好在她很快就和姜辭取得聯系,兩人達成協議,絕不妥協家中。
“我明明都要登船離開了!”婚禮前夜,詩爾和情人籌劃逃婚私奔。
最後,帶人追上碼頭,将她強行送回詩家的人,卻是幫忙出謀劃策的姜辭。
十幾年來,詩爾每每提起這件事就會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
“那你又好到哪裏去?”姜辭指了指二樓和三樓上鎖的楚河漢界,“這裏是姜家,你什麽時候把我放在眼裏過。十幾年,那個男人都快把這裏當成他自己的家了吧!”
“是你先逼我的!”詩爾聲音又尖又細,像是帶着穿透雲霄的沖擊力,“你和王瀾生下姜應止的時候,又何曾把我放在眼裏,把詩家放在眼裏!”
“對,我就是報複你。報複你那麽大膽地堂而皇之帶男人回家!”姜辭惡狠狠道:“我給孩子取名姜應止,就是為了警告你,适可而止!”
詩爾随之也發出幾聲譏諷的笑,“沒關系,我還要多謝你,給我為付哥生下姜應禮的機會。也算是,還你的人情大禮。”
“賤人!”
“懦夫!”
随後,便是耳可聽聞的刀光劍影。
客廳是戰場,所有看得着,碰得到,拿得起的東西,全部都是兩人的武器。
而語言,則成了刺向躲在卧室裏兩兄妹的,無形子彈。
兩兄妹,最終徹底淪為這場戰役裏,唯一被獻祭的天譴。
“哥哥,你不放我走,我保證我們的結局也會和爸爸媽媽一樣。”姜應禮泣不成聲道。
後視鏡裏,姜應止的車速終于慢了下來。
雲越荻舒了口氣,再次踩滿油門,準備甩掉黑色邁巴赫。
可就在姜應止的車快要消息在視線時,兩人聽到後方傳來的一聲巨響。
姜應禮回頭,正見姜應止的車子撞到路邊電線杆上。
灰黑色的濃顏漫天,她嘶吼着,“停車,停車。”
跑下車時,姜應禮甚至沒顧上穿鞋,便赤着腳在俄亥俄的冬天,不顧一切沖向姜應止。
可就在她即将跑過去時,看到了後面追過來的姜家車隊。
姜應禮停下了腳步,兄妹二人隔着凜冽的風,鹹腥的血,遙遙相望。
“哥哥!”她都差點忘了,電話還沒有挂掉,“最後一次問你,你愛我嗎?”
“...”長久的沉默,像是姜應止給她的回答。
“哥哥,你只要說愛我,我就和你回去,”姜應禮幾乎病态地逼問道。
電話那邊先是只有機電嗡鳴的聲音,随後才傳出姜應止虛弱,卻滿是警告和威脅意味的話,“你要逃,就跑遠點,別被我抓到。”
姜應禮的淚頓時凝固在臉上,也徹底風化于這個夜,“姜應止,那你記住,是你先不要我的。”
說完,她挂斷電話,頭也不回的跑到雲越荻車上。
直到看着姜家車隊的人救出姜應止,她才系上安全帶,輕輕吐了句,“走吧。”
林逾靜正和陳京澍趴在教室窗戶往裏看時,口袋內手機震了一震,是褚言來信:【讓京哥接下電話。】
林逾靜把手機遞給陳京澍,問道:“褚言知道我在...”
“今早他跑來找我時,見我從你房間出來,以為...”
林逾靜下意識緊捂住衣領,“你對我!”
“靜靜,我真想做些什麽的話,你早就捂不住了。”他賤兮兮說道。
林逾靜嬌嗔瞪他一眼,只催促,“快回他電話吧。”
陳京澍剛一撥通褚言電話,那邊就傳出焦急的聲音,“京哥,姜家出大事了。”
陳京澍起初還有些不以為然,“不是已經出大事了,還能有什麽更大的...”
褚言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聽着足夠平靜,說道:“姜家兄妹在國外出了車禍,姜應禮當場死亡,姜應止目前重傷昏迷,生死未蔔...”
電話開了擴音,林逾靜都一并沉默擡眸,見陳京澍眉峰皺起,淡淡回道:“知道了。收拾一下,我們下午回壹京。”
挂斷電話,林逾靜久久不知該說些什麽。
畢竟,這是她所不曾想到的結局。
一切事情發生的過于突然,從早上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個小時。
姜家先是曝出兄妹醜聞,再是兄妹國外發生車禍,姜應禮身死,姜應止重傷。
劇情魔幻到,如果不是她親生經歷,都要覺得過于虛假。
“阿澍。”林逾靜聲音顫了顫,震驚的情緒更濃。
或許是姜應禮于她來說,并非只是傳言中的人。
而是真真切切見過,并打過招呼,聽她滿懷希冀講自己深愛哥哥的事情。
陳京澍長嘆口氣,像是還沒從剛剛的電話裏出神,只是呆呆地将她抱進懷裏,“別怕,一切都有我來處理。”
她點了點頭,也擡手緊抱住陳京澍。
或許是死亡向來會給人巨大的靈魂沖擊,此刻的林逾靜也變得無比貪戀陳京澍的懷抱。
“是誰在那裏?”就在兩人還迷失在姜應禮過于突然的死訊時,一道男人的聲音傳出。
兩人循聲看過去,發現是身着保安服的學校保安。
保安原本很是嚴肅,但走近認出林逾靜後,立刻笑着和她打招呼,“這不是那位馬上要出國讀博的同學,你還是偷偷溜進來了。”
林逾靜撓了撓頭,略是尴尬的笑,“給您添麻煩了。”
新春熱鬧的氣氛裏,保安并沒有真的責怪她。
只是見兩人剛剛很是親密的擁抱在一起,突然想起前夜的事,說道:“你之前還說國內沒親人,準備出國讀書就不回來了。現在有了吧。”
林逾靜心虛看向陳京澍,正見他變了臉色。
“保安大叔,我們就先走了。”她拉住陳京澍,恨不得原地消失。
但兩人剛走到教師辦公室外,陳京澍便甩開她的手,滿臉嚴肅問道:“你真的準備,出了國就不回來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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