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宋琪對于親媽的行為是滿不在乎的。

作為土生土長的桃花村人，她實在太了解易錦的土包子性格，李彩鳳居然抱了和易錦比試的心思，易錦哪有這個膽量？讓她站在人群中間說幾句話，她的腿都會打哆嗦。

宋琪還記得易錦結婚那天，村民鬧她和沈行知，她全程躲在沈行知身後，幾乎沒露臉。

簡直是最沒存在感的新娘子。

宋琪拉來了齊英子，把易錦想拜師的事和她說了，“英子姐，你放心，我媽肯定看不上她。”

“哦，”齊英子對待宋琪的态度并不熱情，宋琪雖然管易錦叫土老帽，實際上她本人也沒強到哪去。如果不是從她口中聽到易錦的事，齊英子也不會大老遠跑來湊熱鬧，“易錦的繡工确實不錯。”

宋琪聳肩道：“她還有擅長的事？”

有風吹過，齊英子摸了摸鼻子，睨了一眼宋琪。

鄉下人就是不講究，尤其桃花村又冷，恨不得半年洗一次澡，齊英子和他們站得近了些，心裏都會膈應。

她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接着唇畔上揚，眉宇間帶有兩分嘲弄，“易家是什麽家庭？就是徹頭徹尾的封/建殘餘，易錦在家裏什麽都算不上，除了伺候幾個男人，我他們縫縫補補，還能幹什麽？”

宋琪是被李彩鳳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在這方面她也相當有優越感。

“也是，她在易家都不敢大聲說話。”

“思想落後，愚昧無知，遲早要吃虧。”

坐在不遠處的李彩鳳“騰”地一下站起來。

齊英子順着她看過去，是易錦抱着兩匹布正往這邊走。

李彩鳳臉色驟變，像突然襲擊的暴風雨。

齊英子也驚訝地張張嘴，口吃道：“她、她是從哪買的布？”

“不可能啊……”宋琪傻眼了，“往返時間根本不夠，她絕對買不來布料！”

短暫的寂靜後，李彩鳳神色堅定道：“一定是随便找來濫竽充數的！沒想到她還有騙人的心思，一會兒我一定要在大家夥面前揭穿她！”

李彩鳳說的有道理，宋琪和齊英子這才心安。

可等易錦越走越近，齊英子又無法淡定了。

易錦……變化很大。

她換上了幹淨的新衣服，穿着一件格子呢大衣，紮了兩個麻花辮，還穿了一雙棉皮鞋。以前的易錦總是灰頭土臉，如今她洗掉身上的灰泥，洗掉過去的軟弱，整個人煥然一新。

比齊英子更像是時髦的城裏姑娘。

村裏其他人也留意到了，目光紛紛投到易錦身上。

“哎呀，這不是易錦嗎？懷了孕氣色還越來越好了，換上新衣服都認不出來了！變美了！”

“你還不知道易錦本來就是美人胚子？她小時候長得就俊俏，白白嫩嫩的。”

“好看好看，長大了長開了，更好看了！”

在一片誇贊聲中，易錦腼腆地走過來。

不知是她以前太不自信，還是因為總穿破舊的衣服顯得邋裏邋遢，從前易錦從未被誇獎過。大家見了她，要麽問徐蓮英，要麽問易曉勇，再不濟還可以問易林安和易林栾，幾乎不會提到她的事。在其他人眼中，安安靜靜的易錦等同于透明人，是他們喜歡的不會拒絕人的老好人，也是不存在于他們記憶中的人。

如今可大不一樣了，易錦這一打扮，比電視上的明星還好看呀！

齊英子總是嘲笑易錦是鄉巴佬，今天的易錦站在她身邊，卻把她襯托得更像鄉巴佬。

她心裏不舒服。

更不舒服的是，宋琪看着易錦，居然看呆了！

？！

“宋琪！”齊英子猛拽一把宋琪。

宋琪收了收驚掉的下巴，這才回過神，驚恐道：“易錦，你怎麽……變好看了？”

“這不結婚了，有自己的存款了，也得犒勞犒勞自己，偶爾要稍微打扮一下嘛。”易錦說得很客氣。

齊英子卻古怪地看着她，“存款？你的錢不用交給易家？”

前幾天齊英子還在沈行知面前嘀咕易錦太過幫襯娘家，簡直是吸血鬼，這是齊英子心目中易錦最大的弱點。

易錦說：“交給易家？英子，我有自己的小家呢，也得過日子不是？”

易錦客客氣氣，齊英子憋了一肚子氣，卻一點發作的由頭都沒有，臉憋得通紅。

易錦也不與她多廢話，轉而看向李彩鳳，“彩鳳姨，布料我拿回來了。”

“做不到是做不到，撒謊騙人的性質可就不一樣了，”李彩鳳蹙起眉頭，說，“易錦，你怎麽敢拿亂七八糟的布料糊弄我？”

易錦眨眨眼，說：“我沒有糊弄您啊，這确實是您要的布料，這些布料都是上等的，您應該能看得出來。”

見易錦一臉真誠，李彩鳳略有疑慮。

她半信半疑地看去，這一看是真的驚了，“這、這……你是怎麽做到的？！”

根本不可能啊！

易錦笑道：“剛好有車去鎮裏，托他捎得我。”

李彩鳳瞠目結舌。

這……是天意？

詭異的安靜半晌，李彩鳳揮揮手，無色的唇微微動了動，“你明天……來我家。”

說完，便揪着宋琪的耳朵拉她回家了。

宋琪張牙舞爪的不樂意，她還沒問易錦，這大衣是在哪裏買的呢！

李彩鳳讓易錦去她家，基本上就是同意收她做徒弟了，這下桃花村人是真的震驚了。李彩鳳是出了名的摳，她做活時，旁邊有人都不樂意，她只願意教她閨女。

沒想到她居然願意收了易錦！

大家又不免想到，最近的易錦總是容光煥發神采奕奕，走到哪都笑盈盈的，誰見了她心情都會變好，她的變化是真大啊！

以前都沒發現易錦還是村中一枝花呢！

這下連和易錦打招呼的人都更多了。

反而是齊英子，只能灰溜溜地跑回知青點，去愁下周的糧食了。

*

易錦成為李彩鳳徒弟的事，很快傳回易家，着實把這一大家子人驚到。易老爺子易國超叼着煙袋沉思半晌，緩緩說道：“看來小錦是個有福的人，學好一門手藝，将來的日子肯定不會太差。至于小栾……”

易國超看了眼易曉勇。

易曉勇知道親爹是什麽意思，他是想讓易錦幫襯易林栾。

易曉勇本來也是這麽想的，可自打上次從易錦家回來，易曉勇就不想再看見女兒了。

怎麽都覺得他有愧于她，沒臉去見她。

“小栾的婚事我會想辦法，”易曉勇青着臉說，“您別擔心了。”

“你可以适當的去問問小錦，她男人……”

“小錦懷着孕，需要休息！”易曉勇急切地打斷父親，“就別讓她操心這事了！”

易國超略有詫異。

他這個性格像悶葫蘆的兒子還從沒大聲和他說過話呢。

易國超沒多想，畢竟易曉勇的态度還算恭敬，他轉而說道：“小錦跟着李彩鳳，肯定能學到不少東西。我聽說她剛才還穿着新衣服回來的？看來沈家郵了不少錢回來，去準備準備，我估摸着她一會得過來。”

易國超的想法是，都拿到錢了，肯定得過來孝敬他嘛！以前都是這樣的。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辦完李彩鳳的事，易錦直接回了家，連易家的大門都沒多看一眼。

到了自己家大門口，易錦卻發現家裏大門大敞四開，院子裏還有幾個陌生人。

她好奇地站在門口張望，只聽到裏面幾個男人正喊着，“往左移，櫃子不能放這兒！”

大約是沈行知答應她的家具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