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路今安伸手再去牽江晚瑜,還沒碰着,她便将手縮到背後。

電梯門打開,他走進去,正要按三樓,聽見江晚瑜輕聲開口:“上去做什麽?”

路今安看着她:“回我房間。”

江晚瑜把頭低下:“我想下去,不打聲招呼就這麽回房間,對你奶奶他們不禮貌。”

“下邊兒正吵着呢,你別下去添亂。”他雙手揣兜,小聲說道。

這話其實是哄江晚瑜的。依父母那性子和相處方式,母親頂多哭着埋怨父親幾句,她就是想吵也吵不起來,因為父親一定會讓着她,悶不啃聲任她罵。

領着江晚瑜來到自己房間,路今安進屋第一件事,就是把門關上,反鎖。

他在靠近陽臺的沙發邊坐下,掏出煙盒點了根煙。

其實一直暗暗注意着江晚瑜,偏要等點完煙,抽了幾口後才擡眸望向她。

“過來坐啊。”他淡淡說。

江晚瑜跟個提線木偶似的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背挺得筆直,頭卻垂得低,眼觀鼻鼻觀心。

以前路今安心煩的時候喜歡抽煙,這會兒不知怎麽,反倒是越抽越心煩,抽一半就把煙掐了,拉起江晚瑜胳膊,把她拽到自己腿上抱着。

江晚瑜在他腿上坐着,比他高出一截來,他仰頭看她,臉色淡淡的,不喜不怒,眼底藏着一絲愧疚,開口卻又透着一股子傲慢。

“我跟我爸說的那些話,聽見多少?”

江晚瑜垂眸,不與他對視:“不是故意偷聽的,奶奶和阿姨要領我去看看房間,讓我午休一會兒。房間跟那個書房同層,你們門沒關嚴實,外頭都能聽見吵架聲,我們才想着過去看看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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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今安眨了眨眼:“那你聽到什麽了?”

江晚瑜心裏堵得慌,想想又覺得他跟他父親說的那些話,一個字也沒有錯,全在理,自己有什麽資格生氣?

“上回陪你出差,你還說想試試不戴那個,得虧當時沒聽你的。”她軟軟地說了這麽一句。

路今安沒想到她會提這事兒,愣了愣,攥住她的手,輕輕捏着把玩。

“那次怪我沖動了,還好你清醒。”他吻了吻她頸窩,溫柔說道。

路今安知道自己書房裏說的那些話傷人,雖然都是事實,都有道理,可真要叫她聽了去,不可能會開心。

讓他因為這事兒低頭認錯哄人,他覺得沒必要,又不想讓她太傷心,便這樣暗裏放軟态度,打算敷衍糊弄過去。

江晚瑜哪會不知他什麽心思。

她不是不期待被哄,只是很清楚自己沒有資格讓他哄。

忍着委屈,一副不與他計較的樣子,偏還笑了出來:“以後注意就是了。”

路今安見她溫順得跟小時候奶奶家養的那只牛奶貓似的,默默輕撫她頭發。

那只小貓摔傷時,他也是這樣無聲地安撫着。

他原以為這陣子自己總寵着她,把她寵得驕橫了,想着回房間估計少不了一頓作鬧,誰知她竟這樣乖巧懂事,沒因為那些話跟他哭個沒完又作又鬧。

甚至一滴眼淚也沒有掉。

路今安不知怎麽,原先怕她跟自己作,她不作了,乖得可憐,他心裏頭又不是滋味兒起來。

總感覺有些對不住她。

就這麽愧疚了一小會兒,路今安暗暗想,物質上自己沒虧欠她,跟她在一起後,也本分得很,跟別的女人連暧昧都沒有過,她什麽都是頭一次,他又何嘗不是?

這麽些年悶頭學習專心工作,有她之前,路今安連女人的手也沒碰過。

生活中那些小事,能讓的他都讓了,他自認為作為男朋友,自己怎麽說都是合格的,就是讓旁人來評判,也挑不出什麽理來。

這麽一想,愧疚感減輕許多。

倆人就這麽抱着,誰也沒說話,外面有人輕輕叩門。

“今安,夫人找你談點事兒。”付阿姨在門外說道。

“你在我房間午休吧,”路今安吻了吻懷裏的人,松開她起身,見她跟着自己往外走,皺起眉頭,“出去做什麽?”

江晚瑜面露為難:“你爸爸特意安排我住另一間房,我要是睡你這兒,叔叔該覺得我不懂事了。”

路今安冷着臉道:“他就是什麽都想管一管,好樹立自己的威嚴。你別出去,就睡這兒。”

“今安……”江晚瑜拉住他衣袖,咬着唇看他片刻,眼眶濕潤起來,“我也是要臉面的。”

路今安聽了這話,又瞧她眼裏含淚,心疼地抱住她,輕輕撫了撫她後腦勺。

“行,咱們一起下去,你去睡個午覺,我去跟我媽聊聊。”

江晚瑜點點頭,手被他牽着,跟在他身後走出去。

路今安把她送回房間,走前她囑咐道:“別跟阿姨吵架,阿姨也是真心為我們好……”

“嗯,”路今安敷衍地應了一聲,下巴一揚:“知道。”

他在外面替她把門關上,轉身走向茶室。

沈莉在茶室等人時,低頭看着壺裏沸騰的茶水,不禁失神。

“媽。”

頭頂傳來一聲輕喚,她回過神,擡頭望向已經走到自己跟前的兒子。

“坐吧。”她這會冷靜了許多,情緒穩定下來,心平氣和說道,“你這人吧,平常沒什麽事兒的時候,管我叫沈老師,一有什麽事兒,就知道叫媽了。”

路今安垂眸笑笑,不言語。

沈莉低了低頭,又擡眼看他:“媽媽跟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你別覺着煩。”

路今安知道她要說什麽,耐着性子:“嗯。”

沈莉嘆一口氣,沉默了會兒才開口。

“晚瑜是個好姑娘。我跟你爸爸原本都以為她不是什麽好人,把你帶壞了,今天見着面兒才知道,是你把人家好姑娘帶壞了。”

路今安覺得母親說的和父親說的沒什麽兩樣,心裏一陣煩躁,壓着火沉默不語。

沈莉繼續說道:“我跟你爸爸在婚戀問題上都是保守派,對你的想法和行為既不理解也不贊同。可這畢竟是你們自己的事,自己的人生,你們兩個你情我願,我們做長輩的一味阻攔,倒像是棒打鴛鴦不講理了。”

路今安笑:“還是沈老師知書達理,我爸跟您比起來,就一大老粗。”

沈莉拉着臉瞪他:“少給我貧!”

路今安聽母親那意思,是不打算再管自己的事兒了,心情好起來,笑得越發痞氣:“您說,您接着說。”

沈莉:“剛才我跟你爸爸聊了聊,他在我的開導勸解下,也想通了很多,總之我們倆一致決定,你愛怎麽着怎麽着吧,我們一概不管。”

路今安揚眉:“當真?”

沈莉:“沈老師什麽時候不講信用過?”

路今安笑了:“沈老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沈莉瞥他一眼:“不過有個事兒我得提醒你。”

路今安:“又是關于孩子?”

沈莉搖頭:“确實跟晚瑜有關,但孩子的事兒,我和你爸已經說得夠多了,你是聰明人,響鼓不用重錘敲,應該明白這事兒的嚴重性,自己會注意的。”

路今安:“你倆早該這麽想了。晚瑜怎麽了?”

沈莉:“你要真喜歡晚瑜,就算打定主意不娶人家,也得為人家把後路鋪好,物質方面不用我多說你肯定知道怎麽做,眼下最該注意的,是保持低調。”

路今安:“我倆又不是大明星,談個戀愛有什麽好低調的?再說我也沒怎麽秀恩愛啊——哦,對了,有次帶她出去應酬,飯局上給她剝了幾只蝦,這算高調嗎?”

沈莉搖着頭嘆氣:“怎麽不算?你不知道圈子裏都傳開了,不少人拐着彎兒恭喜你爸爸呢。”

路今安皺眉:“恭喜他做什麽?”

沈莉:“恭喜他兒子終于開竅了,都問是不是過不了多久兒媳婦就該進門了!”

路今安不作聲,心想有些人真是甭管混到什麽階層,有多高地位,都管不了那張碎嘴子。

沈莉:“你也知道這些圈裏人私生活什麽德性,他們不過是湊個熱鬧調侃兩句,趕明兒你帶其他姑娘應酬,給她們剝蝦,人家也見慣不慣,不當這是個稀奇事兒。可晚瑜不同。”

沈莉停下來,定定看着兒子。

“晚瑜跟你不一樣,她今兒跟你去應酬,趕明兒又跟其他男人去吃飯,被人看見了,別人準要說她水性楊花不檢點。

“她家裏要是背景硬,別人背地裏再怎麽嚼舌根,明面兒上也要誇她一句率性灑脫。可她家裏,能給她這個底氣嗎?能堵住別人亂說的嘴嗎?指不定被別人罵成什麽樣兒!”

沈莉攏了攏頭發,端起杯子喝一口茶。

“做人凡事不能只想自己。我知道,你自認為作為男朋友,比圈兒裏其他同輩有良心多了,可真正的良心是什麽?

“真正的良心不是那些虛浮的表面功夫。你一個月給她四十萬,聽着倒是大方,那你一個月賺多少呢?

“這四十萬和你賺的比起來,怎麽看都是小錢吧?女孩子青春吳無價,光陰逝去了就逝去了,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來。”

沈莉感慨一番,長長嘆了口氣,起身:“該說的都說完了,我沒有什麽要交代的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她離開茶室。

路今安靜坐許久,直到付阿姨過來說炖了冰糖綠豆銀耳湯,問要不要給江小姐送去,他跟着付阿姨去到廚房,端着碗親自送到江晚瑜房間門口。

怕她午睡還沒醒,路今安叩門聲很輕。

門很快打開,他見她雙眼紅着,比分別時腫了些,才知道她壓根就沒睡。

“哭什麽?”路今安放下銀耳湯,摟着她問。

江晚瑜在他懷裏搖頭,不作聲。

他摸摸她的頭:“以後不帶你去應酬了,咱倆低調些。”

“嫌我給你丢人?”江晚瑜開口吓一跳,自己鼻音竟這樣重。

路今安知道她哭過,卻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沉默一會兒,柔聲說:“沒,就是怕以後影響你嫁人。”

江晚瑜微愣,嗓子裏像是堵了團東西。

心底也生出一陣淩遲般的澀痛。

今天沒有大肥章,明天補起來。明晚十一點之後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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