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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被人從後抱.住的體驗異常陌生，但萦繞而來的氣息卻令千年生出絲絲眷戀之感。他撚.了.撚空空蕩蕩的指尖，一個猜測躍上心頭，引來陣陣劇.烈顫.動。

與此同時，刺人眼球的光亮散去，千年一點點睜開眼。

入目的是一張好看的過分的精致臉龐，流暢優美的下颌線正對着他的上方，一雙微微帶粉的唇瓣似翹非翹，桃花眼瑩.潤宛若承載着盈盈流光。

對方眼睑低垂，眸子緩緩下移。

千年渾身一.震。

那是一雙若琉璃般清透的銀色眼眸，掩蓋在如鴉羽一樣的纖長睫毛下，正正對着自己。僅一眼，就仿似要陷進去。

千年深呼吸，“喻、星。”

“是我。”

喻星只是對着千年揚了下唇，沒有多說什麽。他視線一偏就看向了對面被他擋住攻擊，發現一擊不成，白色眼球便開始充血的千戶。

千戶腦子裏被憤怒占滿，“去死！去死去死去死！都給我去死！”

鬼氣鋪天蓋地狂湧着，千戶伸出手就要去掐離他最近的許瑾的脖子，只是那鋒利指甲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聽‘滋啦’一聲響。

尖銳的鬼嘯聲驟然迸發出來，千戶猛地側目用那雙血瞳盯視向喻星。

喻星單手持咒，姿态一派悠然閑适，與千戶此時的無能狂怒和狼狽形成鮮明對比。

千年定定看着這一幕。

颀長的身影映照在他眼底，整個空間好像都只剩下這一人，久久無法挪開視線，似是要将之镌刻入心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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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千戶還在瘋狂叫.嚣着，許瑾已經在喻星制住他的空擋從對方手底下溜了過來，猶豫地看了眼喻星，這個突然出現的人……

最後，許瑾的目光落在了千年身上，終是什麽也沒說。

“你們都該死！”千戶發了瘋似的怒吼出聲。

喻星擰眉，“千年，帶你媽走。”

千年立刻回過神，“我不、”

喻星看他一眼，“不會有事，你先出去。”

說完，喻星直接去看許瑾。

許瑾怔住，她看看喻星又看看千年。

這讓她怎麽抉擇。

“你們先走，在這裏會礙事。”喻星嘆了口氣，解釋說，而後撇了撇千戶，“這厮看樣子是打算自毀魂體，拿我們當墊背。”

果然，在他這話落下後，千戶陰恻恻的嗓音傳來，“想走，沒門！”

喻星擡手将鬼氣隔絕。

見狀，千年神情堅毅：“我要跟你一起。”

喻星不打算跟他多說，空出一只手在千年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對許瑾道：“麻煩你……您了，帶他出去。”

許瑾看他，有晶瑩的淚珠從頰邊滾落，搖了搖頭，末了又點點頭。

如果可以，她是願意留下來的，禍事本就和對方無關，可是……

許瑾對着喻星深深鞠了一躬，還是拉上了千年，硬拽着對方要走。

對不起……

她又自私了。

*

“媽，你放開我！”千年剛才被喻星拍的那一下，身上的氣力驟減，竟一時掙紮不開。

加之到底還是個少年人，這些年家中裏裏外外都是靠許瑾操持，她的手勁也不小。

更不用說許瑾可是發了狠的，拼了命要把兒子往外拖。

“千年，你冷靜一點。”

許瑾此時喉嚨發.疼，身上更是被鬼氣侵.蝕過留下了不少疼.痛，她聲音嘶.啞，“千年，剛剛那位、年輕人說了，我們留在那裏會礙事。”

千戶拿她當人質的事還歷歷在目。

對于‘礙事’這一點，許瑾也不得不承認，他們母子二人在那裏幫不上忙。

千年眼睛漸漸發紅，“可是……”

許瑾厲聲喝道：“千年！”

千年呆呆看她，“媽……我不可以……”

他看着慢慢遠離自己視線的房子，雙眼幹.澀，有什麽濕.潤溫.熱的東西即将從裏面沁出來。

眼看千年又要開始拉鋸，許瑾好不容易才拖住人到了這裏，也怕再這麽下去她也拉不住千年，只得試圖說動對方，“千年，你難道不相信你朋友嗎？”

那個年輕人那樣厲害，輕松就可以制住對方，一定也可以打敗千戶。

許瑾心裏想，眼眶泛紅看着遠處的屋子，心中再次道歉。

對不起……

對不起……

看到千年順利被許瑾帶走，喻星對于母子兩人內心的煎熬與掙紮渾然不知。确定人走遠後，他持咒的手放了下來，踱着步子便悠然走向千戶。

原本想着最後一博，讓這些人和他同歸于盡的千戶看着喻星一點一點靠近，他那鼓脹的身軀好似也慢慢一點一點地縮了回去。

同一時刻，千戶還覺出了些別的，目光逐漸變得驚恐，“你……”

喻星唇角含笑。

随着他的靠近，可以看到眼前重又跳出來了一個綠色彈框。

【16％……17％……18％、19％……】

千戶的鬼影寸寸縮小，鬼氣也在緩慢流逝，“你是什麽東西！”

他的語氣不複先前想要同歸于盡時的歇斯底裏，有的全是對喻星的恐懼。

喻星眼眸微轉，“這就不是你該知道的了。”

說罷，他伸出手，千戶的魂魄在他的靠近中一點點湮滅，房間中的鬼氣消散得一幹二淨，似什麽都沒發生過般恢複如初。

【50％】

這是最後的任務進度。

“還沒有完成啊？”喻星意料之中地掃了眼進度剩下的，應該是守着千年好好生活下去——保證對方不會受到生命威脅。

不過話說回來，僅有的‘15％’就能讓他短暫變成人身，這是喻星沒有想過的。

他還是第一次擁有實體，總有些新鮮，喻星不禁低頭開始打量自己。

只是尚未等他仔細将自己查看一遍。

忽地，他擡起頭。

門口站着千年。

*

在良久的天人交戰中，許瑾望着失神了的兒子，黑亮的眼眸中似也跟着失去了光彩般。

到底是受不住良心的譴責，她松開了千年，和他一起走了回來。

死了也好，就算是死了也跟兒子死在一起，母子倆依舊整整齊齊。

然剛到門口，看見愣在原地的千年後，許瑾也跟着驚訝望向前方。

喻星立在那裏。

看見千年，他笑了一下，“我、”

話才剛起了個頭，就見千年忽地朝他撲.了過來，一下就撞.進了他的懷.裏。

喻星低頭。

片刻，濕.熱在他衣服上蔓開。

“你……沒事。”

“我沒事。”

房間門口，許瑾四下看了看屋裏，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

接着，她對着喻星就是一跪。

這下子，許瑾完完全全将喻星當做了恩人，即便她也是親眼看着對方是從鏡子最後變成了個活生生的人。

·

今天的晚飯十分豐盛。

是為了慶祝劫後餘生，也是為了感謝喻星的出手相救。

許瑾特意跑到村子裏去買了殺好的雞鴨回來。

千年去洗菜。

喻星跟着就去了，倚在門邊看着千年洗，還不忘說道：“要幫忙嗎？”

千年直直看他。

黑白分明的眸子又一次落在喻星身上，移不開了似的。

及至喻星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他早就想這麽幹了。

千年摸了摸臉，盯了盯他收回去的手，嘴巴動了動，“不用。”

喻星本來也沒想幫忙，他沒幹過這個。

少頃，只聽耳邊傳來一句：“你能吃嗎？”

喻星：“……”

“能。”

一桌好菜擺上桌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後了。

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許瑾招呼着人上桌後，她因為哭過還有些紅.腫的眼睛望向喻星。

“喻星。”許瑾根據從千年那聽來的稱呼開口道：“我可以這麽叫你嗎？今天的事真的非常感謝，如果不是你……”

後果可能是千戶兇性大發，然後把他們一家害死。

人是惡人，死後也是惡鬼。

許瑾痛恨自己沒有能力，不能好好保護兒子。

喻星對上許瑾的雙眼，清晰看見了對方對他的愧疚與感激，沒有過多客氣，“這沒什麽。”

他不擅長這些，而且……

喻星轉臉去看看，“我會一直保護他。”

這話像是承諾，認真又誠摯。

經過這次，喻星已經知道，神主是真的有些本事。且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本身也願意保護千年，于他而言不過一舉兩得的事。

許瑾卻不知道這些，頓時掩面，忍着當場哭泣的沖動。

既是慶幸又是感恩。

千年則是望着喻星，在對方說出那句‘我會一直保護他’時，心底的某個地方正因這話狠狠悸.動着，又酸又澀。

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卻又十分清晰。

*

飯後，千年跟喻星回到房間。

千年忍不住問：“真的嗎……”

喻星：“什麽？”

他這是首次以人身掃視着這間屋子，正左右探看，聞言偏過頭，就見千年難得有些支支吾吾。

千年垂着頭，眼睫不住.顫.動。

“你說，會一直保護我，”千年喉.頭.發.癢，好半晌才把話說完，“這話是真的嗎？”

猶記得上一次他問對方會不會消失。

喻星的回答是……

暫時不會。

千年頭又往下埋了埋。

喻星心間微動，看着千年的發頂，主動朝他走近了幾步。

就在這時，眼前綠色彈框再次出現。

【人身體驗卡還有一分鐘失效】

喻星‘嗤’了聲。

他過去，扶着千年的雙肩，略微弓腰同他平視。

兩個人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四目相對。

不再是之前只能對着鏡子，千年看見了那雙清透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喻星看着千年，一個字一個字重複着又說了一遍，“我說。

“我、會、一、直、保、護、你。”

嗡的一聲。

耳邊似是什麽也聽不見了，千年傻呆呆的，腦子裏反複回蕩着這句話。

我會一直保護你。

一直保護你。

一直……

是‘一直’，不再是‘暫時’。

千年面上止不住露出欣喜。

緊接着他就聽到喻星再次開口了，“抱緊我。”

千年雖是懵懂，可也仍是乖乖照做了，手緩緩搭在喻星腰.上，微涼的氣息将他環.繞。

但是很快，微涼氣息不在，手上又多了什麽東西，千年垂頭看去。

一面鏡子正安安靜靜躺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