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世界的病毒

世界的病毒

這個認知讓黎向微都有些好笑，他輕聲道：“毀滅，你終于打算給予我了嗎？”

他的神色蛻變回平靜無波的樣子，這是最适合談話的神情：“我拿着你的信物終于站在你的面前，難道不是以你期待的模樣？”

前面遲遲沒有回應，黎向微靜靜等着，他并不擔心時間的流逝。

“你這樣不管不顧找過來，可知道你的夥伴會怎麽樣？”

聽了這句話，黎向微依然面不改色：“說的你好像真的關心一樣。”

“這個世界在你眼裏不就是冰冷的可以調動的數據嗎？”

“數據嗎？你确定嗎？”

黎向微眨了一下眼睛，似乎要努力看穿光團背後的模樣。

“你覺得，我在知道世界的真相之後，還能把這個世界當做真實嗎？”

他一直都相信人有改天換地的力量，直到他誤打誤撞進入這裏，那個時候，這裏還很空曠，對于他的到來，這裏的主人故作慈祥的模樣，把他當做實驗的羔羊，故意讓他看見自己對世界的操縱，一個人的身形容貌還有修為都可以被他輕而易舉地改變。

在一個凡人三觀被颠覆的情況下，對方柔聲細語地安撫他，然後将他的資料調出來。

“人類，你的命運還不夠精彩。”

他簡單的一句話就改變了他的一生。

是的，就連啓記憶中的黎向微也不是原本的黎向微，他在進入這裏之前，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少年，走出去之後，他就成了愚弄神明的罪人。

如果只是如此，那也無妨，畢竟人類本就信奉神明，他便當這個人是執掌命運的神就罷了。

但是，人的見識逐漸增長之後，神明也無法掌控他們的思想。

黎向微親眼目睹了真正的神明對祂的臣服。

他是親眼目睹耀陽神尊如何成為這個人的走狗的。

耀陽神尊是當時世上修為最高的至高神明，他是第一個指出這個怪異的地方其實是世界被入侵後外來者帶來的隐患，他多次想要打敗這裏的主人，但是過于懸殊的力量讓他一次次地失敗，最後也敵不過那人在他的數據上動手腳。

從不情願到變成對方最忠誠的走狗。

黎向微掌握不了任何人的命運，卻清楚記住了那些從時間消失進入這裏的人。

他的記憶越來越清醒，卻要裝作自己并不知道的樣子，在日複一日的掙紮中度過。

對方給了他苦難，也給了他救贖，或許這才符合他命運的旋律吧。

“如果我說，這原本就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呢？”

“那你更加混蛋了。”黎向微淡淡道。

空氣中傳來幾聲淡笑。

“當初看見你的時候，你震驚的樣子讓我覺得有趣才對你分享我的秘密，你的天賦并不出衆，沒有我，你活不過五十歲。”

“哦，那真是抱歉。”黎向微說着，忽然動了，手指之間赫然是那一枚硬幣。

“你原本是想把這個世界做成什麽？”

“一個游戲。”對方很坦誠。

“人類對抗神明的末日題材，這裏則是噩夢級挑戰區域？”黎向微順着他的說下去，“聽起來還行。”

“是的，距離成功，只差你死去了。”

“你猜我死不死？”

對方的聲音不再慈祥：“那是以前的方案，我不打算把這個世界做成游戲了。”

黎向微手指尖的硬幣突然被一只手抽走。

他眉目一凜，瞪向他。

“換個角度，我把文明傳播到了這個世界。還有，硬幣是我給你，就算你把力量寄存在上面，于我而言，也只是一串數據罷了。”

黎向微垂下頭，也不裝了，他站直了身體，看得出，他并沒有被重力控制。

“是嗎？你的話跟你本人一樣虛僞。”

黎向微看着他。

如果對方真的放棄，就不會有這樣一座塔矗立在這裏了。

“前提是，你要聽話。”

黎向微抿了抿唇，有種不适感。

“我從很早開始就沒有控制過你的命運了，同樣，這個世界的發展我也沒有繼續控制，你是個bug，既是生的希望，也是毀滅的契機，所以說，你的存在才是發生現在這一切的原因。”

“……”黎向微厭煩地扯了扯嘴角，“這是什麽，你又在說什麽鬼話。”

“我可沒有怎麽騙過你。”

“你是在pua我嗎？”

對方把一切的禍根說成是他做的，也只有年輕不懂事的孩子才會相信他的話。

一個人活得久了，他的腦袋只會越發清醒，也會越發自私。

“這個詞彙倒是有趣，不過，你有絕對的選擇自由，我可憐的孩子。”

黎向微自認為不是一個大度無私的人，而且他死了是不是會如同對方說的那樣恢複正常也是一個未知數。

他是擁有一個選擇權，但是他卻不喜歡做選擇。

“你也是一個未知數，我似乎更傾向于——取代你的位置。”黎向微淡淡道。

對方好似被逗笑了：“你知道你有多好對付嗎？”

好像有一道視線在審視他，他如同全身赤裸的嬰兒，任由對方打量。

祂自以為足夠了解黎向微，他的弱點非常明顯。

“你的小男友還有其他朋友，都在等你回去呢，你不想見他們嗎？”

“這裏不是有你嗎？”

周圍的空間突然如同被分割成兩半，在他們之間出現裂痕。

“謝謝你的指導，讓我逐漸學會怎麽奪取世界的控制權。”黎向微淡淡一笑。

“……什麽時候？”祂的聲音終于有了變化。

黎向微抱着胸，手中多了許多枚硬幣。

“自诩高級文明的你，是不是足夠自信，認為我絕對不會發現一切的真相？那麽放心地在我面前使用能力。”

“你很聰明，給我寫了一個劇本，雖然我天生愚笨，但是你把我描述成一個絕世天才又是何苦呢？”

他心中自然是明白祂的意思，作為高高在上的物種，俯瞰下級文明，毫無顧忌地想要創造出一個藝術品。

作為一個無端闖入的普通人，第一個超出祂預料的“東西”，自然要加注傳奇的人生，極高的天賦，苦難，幸運，逢兇化吉，還有親情，愛情和友情，這樣才足夠有趣。

可是這一切他都是可以演出來的。

“嗤，倒是忘了調整過你的數據。你從那個蠢貨身上拿走了權限？”祂的語氣裏出現了一絲的氣急敗壞。

“你說的事是哪個蠢貨？是你的助手，還是……那半個你？”

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割開一切的迷霧。

“真不愧是你，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就是機器，也不如你吧。”對方有些自嘲。

當他發現自己寫的劇本開始偏離的時候，對于這個數據無法計算的bug，他決定親自上陣，将自己一半善念的數據融入其中，試圖拉回偏離的一切，不過很顯然，全都失控了。

黎向微透過那層霧，看見了那張非常熟悉的面孔，雖然長相一樣，但是對方的氣質卻與他截然相反，這無疑是一張玩世不恭，又冷漠深沉的臉。、

“清商……”

突然出現的風神，還有莫名其妙的接近，以及無數次的巧合，與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性格，就像一個被按照童話刻意創造的人，果然，這件事只有眼前的東西做的出來。

作為擁有祂的半身，黎向微絕對不會認不出來，也樂得接近，研究他身上特殊的靈魂。

被認出來之後，祂便化作了黎向微熟悉的模樣。

“你如果早點說，這裏的權限都讓給你也是無妨的。”

話雖如此，但是對方眼中不再是那種俯視，而是将他視為對手的認真。

“他不是你，不過你可以是他。”黎向微勾起唇角，祂顯然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學會如何奪得控制權的。

這世界上，沒有什麽絕對的巧合，從古至今，只有連漠跳脫過五行，去過世界之外，接着又變回人。

黎向微只是在他的身上做了一個小實驗，所謂的奇特能力，也只是他在将自己的權限借一個名義在這個世界合理化。

聽起來倒是非常簡單，實際上，光是接受自己的世界如同一串數據一樣可以任人修改，以及還要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就要讓最初的黎向微接近崩潰。

祂那冷漠的目光和黎向微對視，試圖找出一絲破綻。

“你莫非會愛上他？”

在祂的陰險試探裏，黎向微面無表情，但是不帶一絲玩笑地點頭：“會。”

對方幾乎是要笑了。

黎向微也微微一笑：“承認并不困難，也不羞恥，更不代表你贏了。”

祂的表情冷下來。

“相反，你輸了——”

黎向微臉上的笑容忽然無比的燦爛：“原本只想殺了你的，但是現在，就麻煩你永遠困在這場游戲裏吧。”

“你的生死只是我的一念之間。”祂道。

“我知道，你舍不得……而且，你其實對我一無所知。”

一枚巨大的游戲幣出現在兩人之間，硬幣上的突然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世界，這個世界光怪陸離，甚至人的眼球，無法捕捉正常的影像。

“和你的家鄉道個別吧，我說的沒錯吧。”

黎向微表情帶笑。

對方此刻已經變了臉色，他似乎想問黎向微究竟做了什麽。

“你知道的，我是bug，或者說，病毒，讓主機癱瘓不正常嗎？”

如果把世界比喻成一臺計算機，那麽他究竟感染了多少串代碼呢？恐怕，整個世界都會對他印象深刻了吧。

黎向微非常愉悅地看着祂。

這片模拟小宇宙看着很正常，實際上即将迎來它的終結。

對方嘴角忽然勾起一個弧度，主動跨過了那道溝壑，擁抱了他。

“那你可要小心了，不要有讓我卷土重來的機會。”

“呵，冤冤相報何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