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偏心
偏心
孟芸之所以這麽肯定,還有一點就是,北方這一帶很少會有毒蛇出沒,也就是花紋唬人了點,還好她媽沒事……
她松了口氣,其實剛才也是強裝鎮定,畢竟怕蛇是每個人的天性……因此,她的手現在還是微微發抖的。
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面向衆人道,“其實毒蛇咬了之後即時吸出毒素是對的,但如果那人有口腔潰瘍,或者什麽小傷口,也很容易被毒素感染。”
衆人接連點頭,“明白了。”
孟芸從別人那借了輛板車,拉着母親回去。
“我腿上的傷沒啥大事,現在都不疼了,直接走路沒問題。”孟母掙紮着就要下來,“你發燒才好,不能受累。”
“沒事,我年輕,身子骨壯着呢。”孟芸噘着嘴,抱怨起來的時候帶着姑娘家的嬌氣,“媽你別老跟我客氣,當閨女的照顧老母親那不是應該的嗎?”
“誰是你老母親?”孟母嗔罵,“我今年才三十八歲!連中年也算不上。”
孟芸:“是是是,您最年輕。”
“祝您以後越來越美。”
……
母女倆嬉笑着,全然忘記了剛才受的驚慌。
按理說,平常這個點兒,舅媽魏蓉都會坐在樹下磕瓜子唠家常什麽的,結果回家的時候,別說她了,一個人影也沒有。
兩人愣了下,過了一會兒才看見王婆子,也就是孟芸的外婆,慢慢悠悠地從屋裏走出來,不淺不淡的,“回來了。”
“你嫂子說回娘家住幾天,還帶走了元寶,我勸了她幾句沒勸住,見她臉色不大好,你是不是和她鬧別扭了?”
“沒有啊。”孟母搖頭否認。
王婆子沉默着沒有開口,從表面上看,明顯是不信這話的,這樣一來二去,雙方甚至可以說得上有些僵持不下。
“外婆。”孟芸出聲打破這份靜寂,“我媽她被蛇咬了,這事您應該知道了吧?”
王婆子往孟母腿上掃了一眼,“我曉得,說是沒出啥血,就是條普通的蛇,也沒啥事,你們這板車是從哪借的?這點兒小傷也不至于麻煩別人。”
孟芸聽得心寒。
她打量了母親一眼,見她那早已習慣的模樣,更是替她不平。
“早上的時候段佳麗來我房裏,嫌我騎她的車子,這本來是件小事,然後她就扯起旁的了,說我和我媽就是在這賴着不走的外人,她的原話比這要難聽多了。”
“我自然是要還嘴的,我們倆聲音大,舅媽肯定聽見了,這話肯定是她教給段佳麗聽的,或許覺得心虛,就帶着孩子回娘家了,就是這麽簡單。”
“我就想問一句,外婆也是這麽覺得麽?”
孟芸目光坦蕩。
母親性格軟弱容易在親情中搖擺不定,今天她就是要讓她聽到,到底在這樣的親人眼中,把她放在什麽位置!
王婆子皺起了眉,“丫頭你這叫說的啥話,一家人分什麽你啊我啊的,那是你親表妹,不是外人,你就直呼她大名,這事要是讓街坊鄰居聽見了多不好?”
“你表妹還小,那車子是勇軍花了半個月的薪水買來送她當生日禮物的,平時寶貝的很,你就是用也跟她說一聲啊。”
王婆子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話,愣是不提重點,孟芸聽的沒了耐心,剛張口,就見她話音一轉,朝一旁的母親道。
“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能慣着,得多管教,不然還不曉得以後要讓人嚼舌根。”
“元寶是咱們段家的三代單傳,全家就這麽一個命根子,你是元寶的親姑,再說妯娌有啥話是講不開的?等她回家了,你帶着芸丫頭道個歉,把話說清楚了。”
見孟母低着頭,還是往日那個被說教也不敢反駁的模樣,王婆子嘆了一口氣,神色卻不見絲毫的憂慮。
“行了,你想通了就好,中午做啥飯?”
“娘,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孟母驟然擡頭,“我閨女做錯啥了就讓她去道歉?”
王婆子愣了下,眼睛瞪圓了些,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話是從她閨女嘴裏說出來的?
孟母腰板比往日挺的要直,嗓音聽起來微微打顫。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不管這事誰對誰錯,那也是芸丫頭的錯對不對?比起您的寶貝親孫子,一個嫁出去的閨女和外孫女又算得了什麽,是這個道理嗎?”
“你……”王婆子語噎。
她目送母女倆回了屋,站在原地一陣的愣神。
她就是這麽想的沒錯,親孫子比閨女重要!換成誰家那都是這個道理!
……
“媽你別傷心了。”
孟芸趴在她雙膝,“我給你看看我設計的圖紙吧,這些都是要做成品的,而且以後我還要慢慢把生意做大,有錢了咱倆就搬城裏去住,讓那些人羨慕死。”
孟母擦了擦眼淚,只當她這是安慰人。
但她真的不知道,還有什麽是值得期望的,丈夫早亡,她一個人抗下了擔子,遭受身邊親人冷眼,十年如一日的過着。
她早就已經喪失了對生活的熱愛,唯一撐着堅持下去的理由,也就是女兒了。
“媽你還有我啊,我一定會帶你過上好日子的。”孟芸看着她淚珠子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心疼的緊,“再哭就不好看了。”
孟母眼前一亮。
對!她還有閨女,得親眼看着閨女讀大學,出人頭地,讓那些看不起姑娘家的老一輩們好好瞧瞧,誰說女兒不如男?
眼神一瞥,掃見了放在炕上的幾張圖紙,看着上面五花八門的樣式,衣裳帽子什麽的都有,上面還有很多讓人想象不到,但一看就懂的細節……
頓時驚喜地睜大了眼,“閨女這些都是你畫出來的?”
她雖然不懂什麽設計,但是最基本的審美還是有的,原以為做出來遮陽帽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還有這麽多!
“嗯嗯。”孟芸眉眼靈動。
“所以媽你別聽外婆說的,我雖然是姑娘,但不比誰差,就元寶那個小胖子被寵的無法無天,将來不得長歪了?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以後你就跟着我吃香喝辣,他們眼饞都沒份兒。”
孟母笑了,“那媽就等着。”
快到十二點,孟芸做了頓飯,做完就直接端自己屋裏了,中間王婆子嗅到竈臺的香味,幾次過去想嘗,她都沒讓。
既然話都挑明了,她也沒必要再做樣子。
第二天就讓母親把做好的幾頂遮陽帽給嬸子們送過去,得到的反饋很好,鄰裏街坊的,一傳十,十傳百,孟芸這個神奇小裁縫的名聲在附近算是打響了。
當天就有人上門,要定她的帽子。
遮陽帽賣價一塊五,差不多也就是一斤豬肉的錢,只要不是太拮據,尋常人還是舍得的,而且這就和某種引流效應一樣,雖然年代不同,但人人都想跟随潮流。
實用又好看的東西,誰不喜歡?
孟芸數着掙來的錢。
不到三天,一共有三十多個人買了她遮陽帽,除去成本,掙了四十來塊。
這可把王婆子看的牙酸,她那兒子和最有出息的小女兒,一個月也就些錢,當初還和不少人吹噓來着。
眼下倒好,一出門就有人湊到跟前誇這外孫女,還問她咋沒有戴着帽子,她表面上笑着說帽子擱櫃子裏放着,實際上心裏別提多不是滋味了。
好歹也是外孫女,憑啥別人有的她沒有?
孟芸才不管別人怎麽想,整天一忙就是一上午,飯也顧不上吃。
而她本人也沒閑着,又去加購了布料,把另外兩頂漁夫帽和鴨舌帽做出來,帶着去車站擺攤,畢竟那才是人多,再有就是,順便把電風扇給買了。
她念着電風扇可不是一兩天了。
“老板,這風扇怎麽賣的?”
老板抽空看了她一眼,見她是個小姑娘,态度有些敷衍,“上面有标價,二十四塊不議價,小姑娘你要是誠心買就拿走。”
“行。”孟芸四處打量着。
電風扇就那幾個牌子,還有彩色電視機,雙卡收音機,冰箱,像空調和其他廚房類家電肯定是有的,但不在鎮子上……
這個年代誰要是有一臺彩色電視機,也是夠威風。
老板等了一會,不耐煩了,“小姑娘你到底買不買?不買別亂碰啊。”
孟芸也不惱,“我肯定要買的,在想選哪個比較好。”
“菊花,鑽石,飛鹿牌的都挺好。”老板注意到了她背着的大包袱,止不住好奇,“小丫頭你袋子裏放的什麽東西?”
“都是帽子,我打算帶到前面車站那去賣的。”
老板一下就聯想到了什麽針織帽一類的,不禁搖搖頭,“帽子能賣出啥花樣?小丫頭我勸你還是別費那功夫了,有那時間還不如倒騰點別的,你看我,以前是幹補胎的,攢了點積蓄後開了店。”
他有些臭屁地笑着,孟芸跟着笑了兩下,定好電扇後迅速交定金走人,等下午電扇送到家裏,再把剩下的錢交了。
……
早上正值高峰時期,好一點的位置已經被人占了,孟芸踏進攤販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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