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室友
室友
十五歲的陳一寧還是個清澈中透露着愚蠢的“高中牲”和愣頭青,別人在人群裏喊一聲“靓仔”,他都能自動對號入座。
當時明漢二中實行寄宿制和封閉式管理,除了極少數有特殊情況的學生能夠走讀,大部分學生都要留宿學校。
陳一寧的宿舍在學生公寓B2三樓六號房,标準的六人間,上下鋪,書桌、衣櫃、空調等生活設施齊全,還有一間淋浴房和一間廁所。
但這種模式的宿舍在明漢二中還不算是最好的,除了B棟的六人間,還有A棟的四人間。條件差些的則是C棟的七人間和八人間,甚至是十二人間。
陳一寧并不是第一個到達宿舍的人,在他來之前,已經有三位室友整理好了自己的床鋪。
「他們居然比我來得還早。」陳一寧心想,他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在大廳報道後立馬就過來放置行李了,沒想到比他更早的還有三個人。
宿舍門口張貼的信息表顯示,他的床鋪在四號,也就是最中間的那張床。
睡他上鋪的男生叫黨星喬,比他早到半小時,還順手幫他擦拭了一遍床板。
陳一寧來不及仔細打量他,推着行李箱步入宿舍,對他連說了幾聲“謝謝”。
“不用謝,順手而已。”黨星喬笑得腼腆。
陳一寧的視線轉向另外兩人。
他沒記錯的話,靠近陽臺那一床,睡上鋪的叫蘇念塵,是個五官精致出挑的男生。
蘇念塵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玩手機,另一個留着寸頭的男生則為他忙前忙後,又是替他收納衣物,又是為他鋪床。
那男生好不容易收拾好一切,來不及歇息,蘇念塵又開始使喚人:“想喝飲料,去樓下給我買瓶橙汁。”
偏偏男生還沒有什麽怨言,收到吩咐即刻動身,“這就去。”
陳一寧看呆了,心說蘇念塵這是什麽豪門大少爺,放着貴族學校不去跑來這裏享受生活。
他再次比對了宿舍信息表上的照片,原來那個給蘇念塵整理東西的男生不是這個宿舍的一員。
睡蘇念塵下鋪那個叫李悅洲的男生不知去了哪,整理好床鋪就不見了蹤影,陳一寧還沒和他碰過面。
陳一寧稍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他可不想在宿舍看見《嬌貴大少爺和他的舔狗仆人》這種戲碼。
“你渴嗎?要不要喝水?”黨星喬給陳一寧遞來了一瓶沒有開封過的礦泉水。
陳一寧正想說自己背包裏有水,坐在椅子上的蘇念塵就搶先一步開了腔:“我坐這裏這麽久也沒見你這麽殷勤地給我獻水啊?就因為他是你下鋪所以你對他這麽好?”
黨星喬表情一疆,給陳一寧遞水的動作頓在半空,不知不覺間,整個宿舍蔓延起了尴尬的氣氛。
「蘇念塵這小子不好惹啊。」陳一寧暗暗嘀咕,大方收下黨星喬的好意,接着把背包裏的那瓶礦泉水放到了蘇念塵身旁的桌子上。
“你要是渴的話,就喝這個吧,我沒開過的。”
蘇念塵掀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說不上讨厭,但也不能說是喜歡。
陳一寧沒空管他的小脾氣,抓緊時間收納行李,這天氣太熱了,晚上上教室前他還得洗個澡。
最後到達宿舍的室友是黎栩和蔣寒柯,這兩人緊挨着不分彼此,一看關系就不簡單,不是從小一起長大、同穿過一條褲子的竹馬竹馬,就是以前上學認識的同班同學。
黎栩說話和氣,還給每位室友都帶了禮物,雖然只是些水果零食,但陳一寧對他的印象還不錯。
面對蘇念塵陰陽怪氣的調侃,黎栩面色不改,好脾氣得像是讓人一拳打在一團軟綿綿的棉花上,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對方的惡意和戾氣。
蘇念塵嗤道:“假惺惺!”
黎栩笑意吟吟:“你也可以選擇不住這裏,沒人逼你。”
蘇念塵皺起眉頭:“這是你家嗎?我想住哪就住哪。”
黎栩漫不經心地将目光轉向其他人:“那好吧,希望大家能愉快相處。”
相比起黎栩,作為他朋友的蔣寒柯對待室友的态度明顯冷漠了許多,連給個眼神都欠奉,只專注地收拾東西,或是幫黎栩鋪床。
蔣寒柯睡的是下鋪,惹得同樣睡下鋪的陳一寧不知道該往哪處擺放枕頭。
媽呀,他今晚是不是要跟這個渾身冒冷氣的高冷boy頭對着頭睡?感覺蔣寒柯應該不願意挨他那麽近。
陳一寧想了想,最後還是把枕頭放置在了蔣寒柯床鋪的隔壁。
過了一會兒,黎栩和蔣寒柯都在床上支起了蚊帳。
陳一寧這才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沒有帶蚊帳!
全宿舍就他沒有挂蚊帳……
不過晚上睡覺開了空調應該不會有蚊子吧?
陳一寧陷入了沉思。
一直沒有現身的最後一名室友李悅洲帶着全宿舍人的晚飯閃亮登場。
“我回來了,打了你們的飯,大家抓緊時間洗澡和吃飯,晚六點之前要上教室了。”李悅洲兩只手都要提不過來了,帶回來的東西擺了滿滿一大桌。
陳一寧心說哇塞,這是什麽中華好室友,第一天就給全宿舍帶飯!他高低喊他一聲“爹”!
李悅洲體格強壯,生得劍眉星目,個子還很高,與之形成鮮明反差的是和藹如春的性格,陳一寧願意稱他為宿舍“男媽媽”和“媽咪”!
黎栩給李悅洲遞去了一條幹淨的毛巾擦汗,“剛給你發消息準備去接你,你就回來了,下次叫我和寒柯一起去拿,別累着。”
李悅洲笑道:“一個人還快些呢,再讓你們下來多麻煩,外面真的是人擠人。”
陳一寧感到疑惑:“你們之前是認識的嗎?”
黎栩開口解釋:“是通過新生群加的好友,認識了有一個月了吧,不過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面。”
“原來是這樣。”陳一寧掏出手機,“那我們也來加個好友吧。”
一邊啃着李悅洲帶回來的烤腸,陳一寧把室友的賬號全都加上了。
起初蘇念塵還不太樂意,對他不屑一顧:“你什麽檔次,加我好友?”
“不加拉倒。”陳一寧作勢轉身往蔣寒柯和黎栩的方向走。
蘇念塵一激靈,立馬拽住了他的後衣領把他揪了回來,“加就加,所有賬號都要加上!”
陳一寧搜索賬號,發現這家夥的頭像是個可愛的小貓咪。
“你什麽檔次用這麽可愛的小貓咪當頭像?”陳一寧嘟囔一句,被蘇念塵報複性地拍了一下後腦勺。
黎栩的賬號頭像是一幅古香古色的“上善若水”的書法作品,藏青的底子,金色的字體。
陳一寧評價:這是個性格穩定的老好人。
黨星喬的賬號頭像是歌姬初音未來。
陳一寧把腦袋湊近黨星喬,跟他聊了一些二次元的話題:“咦,你也喜歡miku嗎?看來我們有共同的愛好耶。”
黨星喬小臉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啊!”
李悅洲的賬號頭像看上去是某部電影的人物截圖,鏡頭感十足。
陳一寧:不愧是男媽媽,是個心思細膩、感情豐富的人!宿舍的人有福了!
他給李悅洲轉了飯錢,李悅洲卻沒有收下,說是開學第一天,要請他吃好吃的。
“那下次放假我也請你吃好吃的!”陳一寧大咧咧地拍了拍李悅洲的肩膀。
李悅洲不可避免地紅了臉,用手掌掩飾面上的神色。
“好啊。”
最後一位重量級選手,蔣寒柯,賬號頭像是一片空白。
陳一寧:不愧是我們宿舍的冰山美男,連頭像看着都這麽冷!
吃過飯,洗了澡,黎栩和蔣寒柯先上了教室,緊接着黨星喬和李悅洲也走了,剩下陳一寧和蘇念塵還在磨蹭。
“小仆人”回去了,蘇念塵轉而使喚起了陳一寧。
“你是叫什麽來着?一寧?去把我桌面上的小瓶子拿過來。”
陳一寧沒好氣道:“你V我50,我再幫你拿!”
蘇念塵立馬擺出了嫌棄的表情:“你怎麽這麽懶,以後是沒有女孩子或者男孩子喜歡你的!”
陳一寧:“你還有臉說我?!”
蘇念塵往手腕上噴了點香水,随後語出驚人:“一寧,晚上下自習記得幫我把衣服洗了。”
陳一寧:“這宿舍不有洗衣機嗎?”
蘇念塵:“我嫌髒。”
陳一寧:“……”
踩點進了教室,陳一寧硬着頭皮接受衆人的目光,坐到了教室最前排僅剩的空座位上,蘇念塵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往他身邊一坐,跟個大爺似的。
一晚上的時間,陳一寧就知道跟蘇念塵拌嘴了,這家夥還在锲而不舍地使喚他。
“渴了,你去倒杯水過來。”
陳一寧:“我也渴了,你去倒。”
蘇念塵笑道:“我倒過來偷偷往裏面吐口水再喂給你喝。”
陳一寧:“……”
總感覺這種事情,這遭瘟的東西做得出來。
班會課上老師和同學都說了些什麽,陳一寧是記不清了,他只記得他每個室友的自我介紹。
黎栩和李悅洲的口才很好,咬字清晰,嗓音極具穿透力。
黨星喬有些害羞怯場,說話的音量不大,自我介紹時不敢掃視全班的同學,只好盯着坐在前排的陳一寧。
蔣寒柯身姿挺拔,眉眼淡漠,自我介紹做得最為簡短,僅兩句話。
蘇念塵落落大方,說話不緊不慢,勾着唇角,上挑的眼尾眉梢讓他看起來像是只狡黠的狐貍。
那時候的陳一寧還從沒想過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會收到某位室友的告白。
下課回到宿舍,黎栩對陳一寧表達了擔憂。
“一寧,晚上可能有蚊子,你沒有蚊帳,真的沒問題嗎?”
陳一寧不以為意:“開空調啊。”
黎栩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事實證明,陳一寧大意了,這空調是開了,但他睡下後不久就被蚊子叮了幾個大包。
陳一寧左撓右撓,把床搖得咯吱作響,恨的牙癢癢。
可惡!小小蚊子竟敢班門弄斧!
宿舍之光男媽媽李悅洲遞來了一瓶花露水。
“拿去用吧。”
“連這個都準備了嗎?多謝了!”陳一寧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
也許是花露水的氣味太過濃烈,上鋪的黨星喬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害怕室友有鼻炎,陳一寧不敢多噴了,蓋好被子老實睡覺。
睡到半夜,他又被蚊子叮醒了,撓腦門,撓脖子,撓手臂,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和他頭對着頭睡的蔣寒柯也翻了個身,似乎是被他的動靜吵醒了。
陳一寧神經緊繃,心想救命,蔣寒柯會不會因此讨厭他?
只聽另一頭的蔣寒柯輕聲說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過來跟我擠一擠。”
陳一寧懵了:啊?
沒想到蔣寒柯還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啊,不錯,不錯。
思考了幾秒,陳一寧偷偷摸摸地爬上了蔣寒柯的床,只要不被蚊子咬,和室友擠一擠其實也沒什麽。
背對着蔣寒柯,陳一寧打了個哈欠,蓋好肚子上的涼被,閉上眼睛光速入眠。
一夜好夢。
天際線剛剛翻起魚肚白,陳一寧睡得迷迷糊糊,沒被鈴聲吵醒,倒先被蘇念塵掐着臉頰拽醒了。
“你幹嘛掐我?”
陳一寧睡眼惺忪,坐起身,和蘇念塵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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