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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吆，好狼狽啊！”

那只穿山甲倏然現身擋住去路。

林長風把周民生放在地上，跪地叩首三次，以玄門師禮敬上，對穿山甲說道:“我們素未謀面，我知道仙人沒什麽理由能夠幫我，但他是我患難之交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他因為我把命丢在這，能不能請仙人幫我把他送回瓦岡鎮，小輩在此先謝過。”

說完，再次叩首三次。

穿山甲嘴裏吐出一口煙氣，冷視道:“可以呀，但是……”

說着，眉眼瞟向林長風。

林長風站起來，平靜的道:“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六識。”

穿山甲:“自來橋歸橋，路歸路，你們那檔子破事跟我沒關系，我也不會傻的給自己惹一身騷，但是，既上了我的地盤有求于我，那就得按我的規矩來。”

“我想知道，我的六識給你之後，會有什麽後果。”

“哼，六識嘛，當然是你所有的身處會意喽，你的耳朵不會再聽見，你的鼻子不會再有嗅覺，你的眼睛也只有無盡黑暗，滿目都是灰色的，沒有色彩，你也不會再有任何思想，所有的一切，呵呵呵。”

“那前輩可說話算話？我要你發誓！”

“我要他沒有用啊，放在我這林子裏，可能還會惹來襄王那死老頭的屍鬼搶奪當飯吃，我巴不得把他早點弄走，你放心，絕對，特快，救人一命算我功德一件，我若食言，咒我自己永生成不了仙。”

“好，我給你！”

“這樁買賣，成交。”老山妖打個響指。

水生木，蟒山的妖木根須遍地，縱使那閻湖的湖水灌滿地下城，也阻擋不了妖木從海遍野，放眼整片閻湖湖面，包括所有蟒山地界的樹木，宛若錯亂交叉的原始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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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根受邪蠱妖惑卻又被玄門術法從中相克的枝木，不停地蠕動着。

月紅如霓，雷電交織，照的林海之間一副血色，黑色猙獰的枯木更顯猙獰本色。

可這一切在他目中，不過是被命運戲弄，随而憐憫施贈的年久畫卷，本就屬塵封之物，失去和擁有都是那麽身不由己。

林長風在海面上不停地跑着，腳下是厚厚的冰，阿蟐阿狐護在左右引誘兩旁的妖枝，留給他足夠的空間，好讓他奔去神樹，争取用最短的時間且一路平坦。

“還有殘存，你可以走了，看你這可憐巴巴的樣子，我且發發善心，送你一程。”

林長風倒在地上，他動了動頭睜開眼睛，所望之處有他的羁絆。

是血濃于水的欺騙。

也是心之所願的缱绻。

他似乎又看到蘇老爺子穩如磐石的坐在那，再次重複那兩個字:“天意。”

“麻煩幫我，放在朋友身上。”林長風咬破手指，在随身的符咒背面，歪歪扭扭寫下四個字:替我盡孝。

把符紙撕破小口後，給老山妖，并彎下上半身雙手奉上。

驟然，一道紫雷大降，似乎蒼穹撕開裂縫。

蘇老爺子手中“唰”的一聲大響，蘇言聞聲一看，一把巨大的法扇憑空定立映入眸中，扇上的朱砂符印大放盛光，緊接着，紫雷仿佛受到召喚，整個蟒山上空電閃雷鳴，猶如百萬天将下界，于此同時，不知哪來的一根香，插進法扇前面的壇碗。

法扇投影在海面，瞬間起壇。

猙獰的神樹仰天嘶吼，登時從中裂開一道大口，滾落出一個渾身粘滿屍妖汁液的人形，整個人已經被蠱毒全部食泡，看不清面容。

活祭！

“言兒！”蘇老爺子一聲大喊。

蘇言立刻會意，以妖制妖行術，對襄王直擊要害，又以玄門驅邪術法再次加之，使其和神樹困在陣中，任其掙紮也無濟于事。

“我竟然中了你的詭計！”襄王五官扭曲，極其痛苦的盯着眼前蘇旭賢狠狠的說道。

蘇老爺子:“陰屍借法，多謝。”

“我要殺了你！讓你們統統為吾效力，你已經是屍妖，再壓制只是暫時，我的王座永遠不死不滅，吾的天下，但凡有一株，都會重複輝煌……”

這時，他的肆意狂妄戛然而止，意味深長的盯向後方，蘇言順着他的眼神往後一看，見是林長風。

“我只問一件事，這麽多年的生活，就沒有過絲毫的不忍嗎？”

“哈哈哈哈哈，”襄王仰天長笑，繼而接着說道:“真是莫大的笑話，要不是有玄門陣術在無法生存，我也不會做此決斷，更不會有了你們兩個幫外滅祖的廢物！”

林長風眼中被血絲爬滿，他擡手怒指:“你既借用人體孕育成我，就要想到人生來帶有的情感會成為阻擋你重興的負擔！人生雖起起伏伏，可這是生命的常态，如山巒疊伏河流彎曲，也正因為如此，不同于你的巫蠱煉爐，你從人間煙火中煉出來的子民，注定走不上你的路！”

蘇言注意到，襄王的眼神從林長風擡手那一刻，是既驚怖又錯愕，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林長風無名指長出的那棵新芽。

憤恨、不甘，渾身上下筋木鼓起瞳孔瞬間血紅，殘戾的眸中盡是殺意。

“你居然……早知如此，我會先一步殺了你！”

一道青雷劈下。

蘇老爺子擡眼一望，立刻雙手起訣，迅速啓動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陣，口中法聲洪亮有詞。

“天地玄黃，陰陽有禦，八卦在列，光照玄冥，護我真靈，巨天猛獸，制伏五兵，萬千魔鬼，亡身滅形，急急如律令 ！”

頓時，四靈陣開始運轉，以星線為陣，發出噼噼啪啪的雷電聲。

蘇老爺子大喊一聲:“言兒控陣！”

蘇言迅速閃身到爺爺位置，接手四靈陣的控制，她一離開，身陷法扇陣鉗制的襄王眼看就要掙紮，又被及時調換的蘇老爺子直沖陣中，一個劍指直戳心脈正中，死死釘在神樹上。

頓時，襄王和神樹凄厲的哀嚎，猶如野獸在頻臨死亡前，發出的絕望咆哮。

這聲怒天吼叫，令法扇的陣光倏地變得更加強盛，林長風只覺刺目之際，整個人被一陣超強的力量吸納入陣中，連帶着還有一團被綠色汁液包裹，看不清面容的人形。

可當那人在陣中，身上的蠱毒汁液盡數消散之後，整個人的外貌衣着顯露出來，他一直勉強支撐的精神支柱頃刻間全部崩塌瓦解。

周民生躺在地上，渾身上下使不出勁，他只能歪着頭清醒的幹看着，聽着遠處雷電交加妖木哀鳴的聲音。

也能聽到老山妖，略有的傷嘆:“唉，這一次，大概就真的絕了，老朋友，一路走好。”

此時，法扇陣中蘇老爺子已身自焚，化為三昧真火，林長風對着那具女屍潸然跪下，行此生命餘留之時的最後一次，磕頭。

“敕令！”

蘇言顫抖着，淚如雨下，她不聽的搖着頭，可在爺爺面前，不敢放棄手上的控陣動作。

她知道爺爺會生氣。

因為從小爺爺就告訴過她，一個人做事，要有始有終，有分寸知輕重。

“人這一輩子不管貧富與否，一定要活的有價值，價值，不在于你手上有多少錢財，而在于這個人做了多少利國利民的事，并且實事求是知行合一，嘴上功夫要不得，想成為什麽樣的人，就要去做什麽樣的事。”

蘇老爺子:“百神歸命，萬将随行……”

“陽明之精，神極其靈，我奉敕令，天兵随行……”蘇言泣聲接下爺爺主動開始的咒語。

“念！”見她停下來，蘇旭賢一聲訓斥。

蘇言阖眼，淚流滿面，繼續高聲道:“……太上有命，化骨飛揚，敕令！”

頓時，四靈陣光芒大盛，一道道紫電從天而降聚在四靈陣星位上，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威光異彩，每一道紫雷的降落，陣勢皆在變強，四靈陣不斷擴大後飛速覆蓋向法扇，此時扇陣中的四人一樹，已經被三昧真火燃燒的看不見半點影子。

“嘭”，閻湖上空一聲巨響，光亮劃破蟒山。

碎光星星點點，落在搖搖欲墜的蘇言身上，泯滅去了她的枯角，連帶腳下踩的厚冰也逐漸破碎，待半空中那顆湛藍盈透的珠子，飛進她的心口後，她再也支撐不住倒進湖中。

湖岸上激起一陣漣漪，形成一道道圈，只看見半截看似尾巴的形樣，不知什麽，鑽進了水裏。

“爺爺已經死了，不怕再死一次。”

“帶着這份使命，好好活下去，樹木只有長在被人養護的地方，才不會現出它的淩亂不堪，”

“有的人活着，死不足惜，而有的人雖然死了，能重于泰山。”

“做好它的土壤，你已為民造福功德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