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夜裏，涼風有月，正清峰一片安寧。

清明站在房頂賞月，十五的月亮，十四也挺圓，明日便是又一屆仙榜大賽。

算起來已經有十幾年，清明再沒動過劍，今日那一劍斬下竟有幾分生疏，他望着自己的手，神色暗淡。

當年仙榜大賽單挑五大門派，一劍震仙山讓清明聲名遠揚，也因此藏下了禍端。他雖然晚于清宴入門，修為卻遠遠超過衆人，甚至連掌門晴影都不是他的對手。那時他年輕氣盛，仗着有幾分天分不知收斂，閑來無事找人過招，打遍五大仙門無敵手，不屑于和小輩計較的五大仙首除外。

人人都知道青山派出了個天才，十足的傲慢。他對很多事情不滿，不滿青山派條條框框的戒律，不滿掌門為何對他這個天才有偏見，對大師兄清宴卻另眼相待，不滿其他弟子經常一起外出歷練，甚至都沒有人告訴他。

他雖屬于青山派，卻沒有人曾真誠接納過他。

直到有一日，他憤懑不平想找掌門晴影說道一番，無意間撞破她和清宴的私情。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蛇，二人慌張逃竄，露出獠牙亂咬。清明沒打算說出去，誰知第二日，仙首杜青山找他談話，讓他下山尋一個清淨地修行，短時間內不要回來了。

清明照做，但臨走前選擇送晴影和清宴一份大禮，他以靈力為引做了數道傳音符，将晴影和清宴那點私事傳遍整個青山派。

少時荒誕之舉成了被人厭棄的源頭，他不後悔，做了就是做了，不像晴影和清宴，敢做不敢當。

後來，那兩個人依舊在青山派風光無兩，他獨自一人下山游離。

他走啊走，足跡遍布大江南北，直到某一天他累了，也倦了，來到了虛無之地。

這裏和他一樣，荒涼而空虛，一無所有。

幽衡已經盯着房頂上的人許久，若不是認出是清明，反倒更像是一座雕像，一動不動。

晚風吹動他的衣袂，掀起了幾分落寞，怎麽會有這麽孤獨的背影？

也是這一刻，幽衡意識到烏尋雖然在他體內，卻不可能是他。

這個人太孤獨了，烏尋身上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躍至他身側，學着他的模樣問：“如此良辰如此夜，三師兄是在屋頂賞月嗎？”

清明回過神，淡淡瞧了她一眼，“就當是如此。”

她站在他身側沒動，似是怕他孤寂刻意陪伴。

片刻後，身旁人沒有要走的意思，清明問：“明日便是仙榜大賽，站這做什麽？”

“陪你賞月。”

他沉吟片刻：“明日大賽盡力即可，莫要強求。”

幽衡聽出了他話中有話，不解問：“為什麽？”

“你是我門下的，會有很多雙眼睛盯着。”他似乎怕連累她。

“我不怕。”

清明搖搖頭，“別的不說，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是随了早年的我。”

“哦？以前的三師兄是什麽樣子的？”

他擡頭看黑漆漆的天空，“不讨喜。”

“可你已經是衆人眼中的天才，本就不同于常人，何必在乎這些？”

“是啊。”他喃喃道，似是聽進她的話，又像是全然不在意的敷衍。

清明又像是雕像一動不動了。

天才總是孤獨的，幽衡想他或許只想自己呆着，便獨自回了屋。

她走後，清明回了頭，但願她不要像他。

次日卯時，青山派不老峰前所未有的熱鬧，五大門派弟子雲集，少說有百餘人。

不止如此，五大門派現任掌門也都來了，足以表明這次仙榜大賽的重要性。

青山派清字輩十二弟子站于前側，跟着十二位弟子修行的新入門弟子站在他們身後，別的清字輩弟子後面人不少，只有清明身後是幽衡一根獨苗。

臨出發前，幽衡特地問過抱撲和守拙，得知他們根本就沒有修行的打算，能留在正清峰不過是早前三師兄在山下撿的憐憫而已，兩個人也心無大志，吃飽喝足混日子。

抱撲還特意強調，“我們不是混日子，只不過是早早看透了人生真相。”

來時路上幽衡仔細想想很有道理，原來抱撲和守拙才是這山中擁有大智慧的人。

清明不受待見，并未按輩分排序，只站在尾端清修一側，像個另類。

因隊列挨着，流螢隔着好幾個人叫幽衡的名字。

幽衡回頭看她，當初的天真少女已經出落的有幾分修行弟子的模樣，神态也不那麽畏畏縮縮。

她偷看一眼清修，悄悄溜到幽衡身後，“哎，好久沒見了。”

“是呢。”

“我聽清修師兄說你進步不少，已是大成之境。”

“嗯。你也不錯，比之前穩重多了。”

“哎，我怕給清修師兄丢臉往死了練也沒夠到小成的邊，這次來就是看熱鬧，你加油啊，給咱這批新弟子長臉。”

“一定。”

清修聞言回頭掃了她一眼，流螢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地方。

最前方，五大掌門皆衣着華貴，打扮氣派，由青山派掌門晴影宣布仙榜大賽比試規則。

“此次仙榜大賽分為三輪，第一輪為山下歷練，我們在山下設置了特別的考題，通過後即可進入第二輪比試；第二輪地點在秀水派被魔頭烏尋平的十二座仙山，裏面設有重重關卡，闖關成功者可進入第三輪，即終極比賽。終極比賽則是弟子間對戰，考驗你們這段時間的修為，且只有一位優勝者，能否勝出全憑本事。”

話音剛落，衆弟子面面相觑，一陣喧嘩。

“肅靜，上前領取你們的傳音符，如果遇到無法克服的困難可以選擇放棄，屆時用此符聯絡，會有弟子下山去接你們。”

從青山派開始，參與歷練的弟子皆上前領取傳音符。

掌門旗下的十二個弟子除了清明都參加本次仙榜大賽，幽衡湊到清明身側問：“三師兄，你不參加嗎？”

“我若是參加其他人還有獲勝的可能？”

此話聽起來狂妄，倒也是實話。

幽衡越過他拿到自己的傳音符，和衆參與大賽的弟子一起等候出發。

衆弟子集合完畢，晴影一聲令下，一陣劍雨從仙山躍起。

臨下山前，清明望着幽衡叮囑道：“莫要強求，盡力即可。”

幽衡笑了，“我命中沒有盡力一說，既然來了就做榜首。”

話畢，她召喚出蒼穹，騰空而起。

有人驚呼道：“快看，是蒼穹。”

“真的，那是誰？”

蒼穹仿佛有所感應，炫耀地在空中轉了一圈，揚長而去。

清明扶額，雖什麽都沒說，已勝過千言萬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