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他急了
第16章 他急了
林晗聽完,走出門來往他身後瞧了瞧,什麽也沒發現,剛冒頭的驚詫蔫下去,興致缺缺,“還以為你要彈給我聽聽呢。”
衛戈學着他的樣,伸脖子踮腳朝林晗身後張望:“你這屋子裏有什麽,我不能見?”
林晗打了個呵欠,慢吞吞地轉身進屋,靠在坐榻上,一手搭在憑幾上撐着額頭,眼神略有些迷蒙。衛戈信步跟過來,好像只追人腳後跟的小狗,正當林晗迷糊犯困的時候,上來便拉扯他的衣服。
林晗的瞌睡被驚掉了一半,慌忙按住他的手,兩人的模樣卻顯得更親近了。恰好這會門邊閃過一個玄衣的人影,聶峥臉上喜滋滋的,一句話還沒說出口,看他倆如此情狀,轉身便溜,快得好似一陣風。
林晗沖門外大喊了兩聲:“聶峥!”
衛戈歪頭疑惑:“你喊什麽喊?”
“那你拉扯我衣服做什麽?”林晗臉上羞惱。門口幾聲腳步響,聶峥折返回來,“砰”地一聲關緊了門。
林晗望着透光的房門,滿眼震驚,“奇了怪了,你給他灌迷魂湯了?這才多久,怎麽就跟你穿一條褲子了。”
“哥哥可別冤枉我,我的褲子好好地穿在身上。”衛戈冷笑一聲,把他的手拂開,“聶将軍是知進退的人。”
他一邊說話,一邊從袖子裏取出一只青瓷瓶。林晗緊張得結巴,“這這這,你到底要幹嘛,方才那酒也不醉人啊,別來我這發酒瘋。”
“箭傷怎麽樣了,讓我看看。”衛戈捏着他推拒的手腕,像是刻意捉弄人,“我看你是不把傷當回事。”
林晗松了口氣,閉眼一瞬便放開手,由着他拆自己衣裳,“我還以為你要幹什麽,聯合聶峥整這一出。看個傷而已,搞得好似謀財害命。”
他傷得重,盡管箭瘡已經大好,仍然不方便活動,鎖骨邊結了堆厚厚的痂,觸目驚心的。衛戈運動指尖,細致地替他抹上藥膏,林晗聞着挺香,有股沉沉的馥郁,伸着鼻子湊到他指尖去聞,輕輕嗅了嗅,便覺得一陣清明。
“好怪的香,這味道跟起初的創藥不一樣。”
“這是養肌膏,西域的藥。”衛戈道,“別動,不然摁着你。”
傷口涼飕飕的,那藥膏只聞了一下,便覺得十分提神醒腦。林晗有點不服氣,還是只能乖乖往後靠,朝他仰着脖子露出傷處來,不忘探聽道:“西域的東西你都能弄到,你還有什麽是做不到的。”
他細細地品着那股香氣,覺察出一絲絲端倪,一拍大腿,“怎麽還有股脂粉味。”
衛戈埋着頭上藥,沉默不語。林晗眯眼瞅了他片刻,“好啊,勾搭姑娘?”
“我可沒有。”
他說話甕聲甕氣的,林晗一聽便知撒謊,冷哼一聲:“不如告訴我是哪個得了你的青眼,我去跟聶峥知會一聲,賞你算了,也算犒勞你這一路不辭辛勞地護駕。”
衛戈眉間已有些愠色,涼涼地瞅他一眼,丹唇緊閉。他的手指冰冰的,動作十分輕柔,被他伺候着上藥簡直是種享受。林晗心裏不舒坦,催問道:“怎麽不說話,當我是那等吝啬的人?”
衛戈瞥他一眼,“沒什麽可說的。”
林晗一時火起,無名火憋不住要往外撒,想把他推開,擡眼一見玉人般的面貌,又動不了手,“我說賞你就賞你,絕不會虧待了,往後只有多的,不會少了。悶着不說話,怎麽好像我要處置你。”
衛戈氣定神閑地看他,微微一笑,“發什麽火,這一通陣仗。我可沒說你要處置我,也沒覺得虧待。這養肌膏是西域良藥,特別是治瘡疤有奇效。方才宴席上我見有位姐姐手上有傷,想她可能有這藥,故而去借的。”
“讓你叫我聲哥哥磨磨蹭蹭的。”林晗鎮靜了些,橫他一眼,板着臉冷笑道,“叫起別人倒是順口。”
衛戈只好道:“那我錯了。”
林晗方想刺他一句,忽而意識到自己如此的反應實在是過頭了些,好像忽然中了什麽蠱,說出方才那一大堆奇言怪語。他找回了些理智,頓覺不妥,定是這小子這張臉的錯,不知不覺給他下了降頭,便把他手裏的藥瓶奪過,“我自己來。”
鹽院的宅子荒廢已久,屋門能關上卻鎖不住,此刻忽地被人推開。聶峥卸了鐵甲,露出半個身子張望,奇道:“我都繞了一圈過來,你倆還在這打情罵俏?穆含寧,衣服穿好。”
說完便揚長而去。林晗有口不能辯,怒氣沖沖地轉向衛戈,見那人還是一副無辜的樣貌,大跨步出門去。衛戈跟在他身後,一進院子便見聶峥面對着幾間破敗的老宅,豪氣幹雲地一揮手。
“怎麽樣,這屋子雖然舊,依稀可見往日氣象。鹽院還在時,這裏可謂寸土寸金啊!”聶峥對林晗指了指周遭的幾間房,“你瞧這梁木,這飛檐,這鬥拱,屋頂上的脊獸,氣派不氣派,比承露殿如何?”
林晗笑而不語,順着他的指引去看那幾間冷清寂寥的屋子。往年的繁華散盡,如今只剩下挺立的屋宇,好似人清隽的傲骨,孤零零地守候在這。院裏長着幾株沙柳胡楊,一看便知是野生的,不知如何在這貧瘠的土裏紮了根,長得既矮又醜,斷枝被風刮了一庭院都是。
聶峥手指着東側的房間,接着道:“你看,這是重華宮,邊上的是靜安宮,對面那是昭陽殿,再邊上是你住的太微殿——”
林晗憋不住笑,心道聶峥實在是會苦中作樂,便道:“知道了聶總管,聽說你得了不少上品蒲桃釀,今日正值佳時,是不是還要大宴六宮?”
聶峥頗為配合地翹起指頭,屈膝對他行了個禮,“就是讓衛戈來叫你,咱們去喝個痛快。誰知道你們卿卿我我那麽久,你看看,太陽都快下山了。”
天空被灰色的雲朵遮蓋着,殘陽餘晖緩慢地沉入地平線之下,那一痕落日兩側,好似天女打翻了妝奁,燦爛的光線刺得人睜不開眼,金黃的,橙紅的,淡紫的雲交織在一起,瑰麗秾豔,好似醉人的胭脂粉黛,把莽莽的黃沙映照成琥珀的顏色,流光溢彩,好似一席從天上傾下的酒液。
林晗低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是不正經的人麽?”
聶峥斜眼看他,笑道:“我還不知道你?”
林晗作勢要打,他便兔子似地竄了出去,揚言道:“小衛,你快管管他,你快管管他!”
“他敢?”
林晗一邊追人,順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攆着聶峥打。兩人一路打鬧,片刻便瞧不見人影了。衛戈在後頭掩上門,不緊不慢地跟上他兩個的腳步,直到了胭脂海畔。此刻正是傍晚,落日湖光兩相輝映,湖水倒映着天際的火燒雲,滿地金紅璀璨,豔麗空明,好似變成了天境。
水畔長滿了蒹葭,顏色跟別處不同,竟是淡紅的,風一吹過便低着頭,沙沙作響。四個人裏只有聶琢任勞任怨,正在一顆茂盛的胡楊樹下張席、搬酒壇,一見來人便喊道:“你們也不來幫幫我!”
林晗聞聲便過去幫忙,揭開酒封,深嗅一口,“好香!”
話一說完,聶峥也趕過去幫忙,找了只犀角杯倒滿,“的确是好東西,便宜我們了。”
他沒來得及喝便被林晗抽了一下,“喝這個拿犀角杯,糟蹋東西。”
衛戈也要來嘗,方伸出手,便被林晗打了回去。黃昏之下,林晗幾縷鬓發被溫熱的風拂起,眼角眉梢都挂着些狡黠的神采,“這個東西很醉人的,小孩子邊去,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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