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狗年狗月狗時
第33章 狗年狗月狗時
平日裏舌燦蓮花,與林晗鬥嘴能鬥上三天三夜的人,此刻卻不善言辭起來,一雙眼晶亮地凝望着他,千言萬語盡在眸中。
林晗故作輕松地擺了擺手,打趣道:“好了,又不是生離死別。快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衛戈一步三顧地出門去,把玉佩上的絲縧纏了幾圈,小心翼翼地放在懷裏。待他一走,林晗便動身到書桌邊,孤坐一刻,慢悠悠地執起筆管,落筆成書。
第一封信十萬火急,詞句殷切親近,是要交給聶琢帶到宛康去的。另一封他斟酌了許久,下筆幾回,始終覺得不夠滿意,把筆頭抵在唇邊沉思半晌,終于有了些頭緒,揮毫落紙:王兄敬啓……
穆惟桢是個清醒的聰明人,使陰謀詭計是絕對會被他識破的,所以還不如亮出身份,真情實感地與他周旋。
與穆惟桢這樣沒有野心的宗室打交道,最好的方法是示弱訴苦加賣慘,盡最大努力博得同情。他們出自同宗,說白了就是一家人,血濃于水,假若林晗借他的遭遇喚起穆惟桢對自己境遇的警覺,更是妙極。
不過,要想成事,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他運筆如飛,一氣呵成,寫完給穆惟桢賣慘的信,當即開始炮制召集朔方各處蒼麟軍的信函。
如今在靈州境內,他的勢力最為強大,其餘六路散軍各自為營,皆沒有得力的主将,成不了大氣候。他必須要聯合剩下的幾路大軍,方能和兵強馬壯的王師相抗衡。
他在信函裏陳明利弊,慷慨激昂地煽動了一番,寫成之時,當即派人分送各處,等候六方散軍的回音。不出兩天,便有人給他寄了回信,表明願意與他結盟。
林晗本以為這事會有些麻煩,如此一來頓感稀奇,就在末尾落款留意了幾分。
署名是萊陽趙倫,莫不是個世家大族的出身?林晗隐約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仔細琢磨片刻,幡然記起是在跟聶峥去宛康後,招待達戎使節的宴席上見過這個人。
趙倫當時喝得醉醺醺的,與聶峥談論三王之事,還說只有穆惟桢适合當皇帝。怎麽這人不是聶家的,也跑來乘亂造反了。
趙倫在信中不僅說明了願意結盟的意思,還給林晗出主意,自告奮勇去說服其他人,讓林晗定個會盟的時日,幾路大軍的主将當面謀事。林晗本就打的是這個主意,欣然同意,于是就定在六日之後,七路蒼麟軍于靈州城會師。
這日朔風大作,雨雪霏霏。林晗的咳疾越發嚴重,強撐着軀體來到靈州城門迎接幾路軍隊。聶琢派去了宛康,衛戈去取青門關,他孤身一人坐在青骢馬上,立于蒼衣的軍陣之前,一身玄黑的戎裝,襯得人如冰雪。
太守府中早已備下筵席歌舞,來者依次入座,都無心宴飲之樂,沉默寡言地相對,似乎有千鈞愁雲籠罩在房梁間。
歌舞演罷,酒過一巡,門外風雪肆虐,仿佛萬千野獸呼號不絕。兩個仆役搬進一座半人高的銅熏爐,爐中青炭燒得通紅。銅爐驅散了堂前的寒意,林晗揮退仆從,危坐尊位,朝周遭掃視一圈,沉聲開口。
“今日各位賞臉遠道而來,在下不勝感激。略備薄酒,不成敬意,在此敬各位同僚一杯。”
他一手舉起酒觞,朝衆人示意,擡臂擋在面前,仰頭一飲而盡,舉手投足間沒有半分武人的粗悍。幾路蒼麟軍将領見他如此模樣,各個相看兩眼,端坐着遲遲不動彈。
林晗放下酒觞,溫和地注視着衆人,笑意深不可測,輕聲道:“怎麽都不喝,莫不是嫌我這裏的酒味淡?”
堂下爐火熊熊燃燒,火焰的聲響清晰地回蕩在林晗耳邊。在座的人往年都是聶銘手下親信,随他征戰南北,五破達戎,北定寒疆,都不是簡單人物,如今這一幕,林晗早有所料,故而并不吃驚,只笑而不語,打算自顧自地說下去。
沒等他開口,便聽一陣爽朗的笑聲。一人身着淺緋衣袍,姿容俊逸,兩手端着酒觞,對主位敬道:“林将軍好意相待,我等豈會不識好歹。我趙倫敬将軍一杯。”
林晗正抿着唇淡笑,這時便聽一人諷刺道:“趙将軍出身萊陽,放着自己的官職不做,什麽時候和蒼麟軍走得如此近了?”
趙倫蔑他一眼,反唇相譏:“少見多怪。我與聶将軍素來交好,朝廷滅殺功勳的作為實在令我不齒,為了道義興兵讨賊,有何不可?”
席間氛圍有些劍拔弩張的态勢,林晗适時地出聲打圓場:“好了,咱們都是同袍,都是因為一件事走到一塊,可謂是同仇敵忾,可不要生了龃龉。”
那人不再跟趙倫說話,反而打量起了林晗,擡手一禮:“敢問,林将軍出身何處啊?”
林晗一怔,不想自己也有被人詢問出身的一天。他腦筋飛快地轉,正想借聶峥的光,又聽趙倫幫他頂了回去:“英雄不問出處。在座都是世家豪族出身,有哪一個拿下靈州城了?”
這話說得尖銳,話音落下,鴉雀無聲。林晗向趙倫望過去,那人臉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得意神情,目光與他交彙一刻,頓時浮出些狡猾和谄媚。
不是個簡單的。
林晗借着他的話唱白臉,嘆道:“不瞞諸位将軍,近來我正在憂心。想必你們都聽說了,王師已經抵達朔方境內,不日便會陳兵靈州邊境。我勢單力薄,人又驽鈍,不知所措。諸位将軍都是國公和聶帥手下的良将,不知可有應對之策?”
聽他說完一席話,衆人臉上都籠罩了一層陰雲,長籲短嘆起來。席間另一人道:“聽說楚王率領數萬官軍攻打靈州,一路上勢如破竹,所過之處,動亂盡數止歇。先前朝廷頒發了诏谕,幾十萬人歸降的歸降,潰敗的潰敗,早就零散瓦解,如今只剩我等負隅頑抗。幾月來與州郡府兵作戰,敗多勝少,如何抵擋得住來勢洶洶的楚王?”
衆人聽完,臉上愁雲更重了幾分,林晗卻朗聲大笑,笑得接連咳嗽幾聲,頓時惹惱了席間的蒼麟軍将領。一人按劍起身,指着他怒道:“林将軍,你笑什麽,有什麽可開心的?”
林晗擺了擺手,捂着嘴,連忙坐正,淺笑道:“我笑諸位征戰多年,怎麽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還未戰就先言敗,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豈是明智之舉?”
那人臉上不悅,冷哼一聲。林晗輕聲嘆道:“各位莫惱。當年國公和聶帥五破達戎,劍指濛山,平定大梁西北邊境,靈涼二州再無夷狄之憂,居功至偉,何人能及?各位都是蒼麟軍中的老将,随主公戰無不勝,何懼區區楚王。”
那按劍之人一拂袖,毫不掩飾眼中輕慢之意:“你倒是說得輕巧。靈州不比塞外蠻夷之地,咱們勢單力弱,假若朝廷傾其兵力從各處圍攻,意欲一鼓作氣拿下靈州,你當如何?”
林晗輕笑一聲,從容對答:“靈州雖為四戰之地,可并非無法抵擋大軍壓境。假若依據地勢扼守青門關,再以安化為據,進可攻,退可守,只需少量軍隊便能拖住楚王大軍,如此一來,人多反而成了劣勢,拖垮了糧饷,他還不是只能退兵。”
那人聽完,沉默着落座。又一人接口道:“林将軍說的都有道理。可依我看,何必要在一條路上走死。朝廷兵強馬壯,背靠着整個天下,而咱們連靈州一州都不曾占據,耗來耗去,終究耗不過朝廷。再者,新帝已經頒發诏谕,只要咱們歸降,過往之事皆不追究。”
林晗聞言,一掌拍在案上,手邊酒觞滾倒在地,朱紅酒液染透了猩紅的織毯。他兩頰浮出病态的潮紅,怒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不說主公對我等的恩情,你以為踏上造反這條路,就真的還有退路留給你?國公為大梁立下汗馬功勞,還不是被人陷害而死,更何況我等無名小卒?楚王的檄文上寫的是我林晗的大名,我都不怕,你們怕什麽?”
衆人啞口無言,面面相觑。
“我不妨與你們說實話,造反可能沒有什麽好下場,可現在投降朝廷,日後清算起來,咱們一定沒有好下場。”
他話中的威勢震得衆人屏息,擡眸慢悠悠地掃過一衆将領,目光銳利如劍,陰鸷道:“諸位同袍安心。若是敗,朝廷第一個抓我,第一個殺我的頭。我今日召集諸位,就是為了結盟,就是為了贏。假若怕死,現在便可離席去了。我倒是想看看,是造反死得快,還是投靠朝廷死得快。”
“林将軍言重了。”一個文士模樣的人鎮定起身,對着他一拜,輕聲道,“我等既然來了,自然是想謀一條出路。林将軍輕而易舉取得靈州城,我實在佩服,早有向往之心,只是有一事不明。”
林晗颔首:“還請明說,我必然知無不言。”
“聽聞林将軍是國公近侍,将軍少年英雄,我往年亦在盛京帶職,竟從未聽說過您的威名,這實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林晗心中一震。這人實在精明,居然懷疑起他的身份了。
“我自是國公身邊的親衛,難道還有假?”林晗微微挑眉。
那人笑道,搖頭晃腦的:“我可不是懷疑将軍你啊。”
趙倫翻了個白眼,正想出聲罵人,便有一個披挂玄甲的小兵從門外進來,裹着滿身風雪跪拜,高聲道:“将軍,大喜事!青門關大捷!”
林晗登時站起身來,喜上眉梢,忙不疊走到堂下,到那小卒跟前詢問:“戰報呢,快讓我看看。”
堂下衆軍一聽此事,紛紛站起身來,須臾間好似過年,撫掌大笑,交頭談論起來,仿佛忘記了片刻前的問話。林晗一目十行地看過了戰報,一雙眼睛盛滿了笑意,連叫了三聲好,把衛戈誇了個遍。
趙倫乘機道:“你看看,你們一幫人在這吵嘴的時候,人家都已經把青門關拿下了,有什麽臉面問東問西的,臊不臊啊。”
林晗回到尊位上,環視衆人一圈,乘勢朗聲道:“諸位,青門關已在我們手上,如我方才所言,假若扼守關口,依靠地利,穆惟桢休想寸進。若同袍們信得過我,我必會回報諸位的信任。朝廷不仁,沒有我等立身之所,還不如憑這一身謀一回大事,也不枉人世一遭了。”
趙倫道:“我願追随将軍!”
此言一出,便有将領下定決心,齊聲附和道:“吾等願與林将軍相随。”
青門關捷報頓時給猶豫不決的六路将領定了心神,此時衆人再看林晗,眼中已經增了許多敬服之意,願意跟他結盟。筵席散去,天色已然昏黑,林晗好不容易得了些喘息的機會,又有令官從青門關送信來。
這回不是報喜,而是來了大麻煩。穆惟桢進軍神速,已經抵達青門關,與衛戈的守軍交戰一回。衛戈親率麾下出關迎敵,身中流箭,傷勢頗重。
簡單幾個字的戰報,幾乎驚掉了林晗的魂魄,他腦中嗡地一片空白,渾身冷汗戰戰,好像落水般狼狽。
再顧不得其他,他連夜點了幾十騎相随,飛速前往青門關去。一路上六神無主,一貫不信天意神明的人,止不住在心間祈禱,衛戈千萬不可出事。一到關口,當即亮明身份,令守關兵卒開了門,直奔衛戈所在。
他方寸大亂,連跑帶奔,全然沒有注意到青門關的旗幟皆換成虎狼玄旗,像根離弦的箭一樣闖進戍所,氣喘籲籲地大喊道:“衛戈!”
此時正值深夜,屋裏點了盞迷蒙的燈。一聽他叫喊,立馬有個高挑的人影站起身來,驚詫道:“林晗?你怎麽來了。”
林晗眨了眨眼,飛快趕到他身邊,拉着人左瞧右瞧,确認了完好無損,便長舒了口氣。不到片刻,他眉間染上一股怒色,斥道:“誰說你中箭了?”
旁邊傳來個有氣無力的聲音,有些熟悉:“中箭的是我……”
林晗定睛一看,屋子裏太黑,原來還有兩個人。聶峥趴在案上,正被大夫按着上藥,不時嘶嘶抽氣。
林晗忙坐到他身邊,瞪大了眼睛擔憂道:“這是什麽弄的?你挂彩了?”
聶峥赤着臂膀,面色煞白,弱着聲道:“你小聲點,我還沒死呢。”
林晗不高興,道:“說什麽死不死,我呸。”
一邊的衛戈出聲:“早先聶将軍為了掩護我作戰,帶着兩百騎兵在亂軍之中幾進幾出,肩膀上中了流矢。”
林晗眼中心疼,看向衛戈柔聲關切道:“你情況如何,可有受傷?”
沒等衛戈應答,聶峥搶白道:“皮外傷而已。你倆夠了,我都這樣了,還要給我塞糧食。”
衛戈迷惑道:“塞糧食?”
“就是狗糧。”林晗皺着眉頭,“他娘戌時生的他,屬狗,狗年狗月狗時。”
“我警告你啊穆含寧。”聶峥哼哼着說,“天底下像我這麽靠譜的朋友可不多了,你一封信就來幫忙,還不珍惜我……”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