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慢慢來(4)

慢慢來(4)

許不知在宛城過了甚是愉悅的幾日,好吃好喝的有着,周圍幾個大的小的商賈,無一不對她尊尊敬敬,以禮相待。

這日晚風甚好,月明星稀,許不知和林洵閑來無事,打發了一衆閑雜人等,在亭子裏,拿着竹杯,飲着桃花酒。

桃花酒醉人,又合着這月色,耳邊是蟲語蟬鳴蛙聲,更襯得此處幽靜閑适。

許不知幾杯酒下了肚,早已醉意上了心頭,說的話也漸漸有些淩亂了起來,手指比劃着,對着林洵笑嘻嘻地,念叨道:“林公子呀,林洵呀,嘿嘿……你知道不,我來這裏半年了,也就屬這幾日,過得最痛快了……”

林洵也有些微醺,但還是那樣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掃了許不知一眼,不痛不癢地回道:“是麽。”

許不知滿腹心事,早已不在意林洵回她什麽,自顧自說了起來:“這世界,我本來一點留念都沒有的;可我本來的地兒啊,也沒有回去的意義……還能怎麽着?人活着,就活着呗,逃生是人的本能不是麽……活着活着的,身邊的事兒,就不再僅僅是自己的事兒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啊,不管你願不願意,都跑了過來,擠得你的世界亂哄哄的。後來你趕不走他們了,他們在心上的那塊地兒啊,死也不肯騰位置地坐着,”話說到此處,許不知敲了敲自己的胸口,然後又繼續道,“有一天,嘿!他們就那麽不要臉的起身了!留下泥巴地裏一塊屁股坐出來的坑!”

許不知哭哭笑笑瘋瘋癫癫的,又比劃道:“哈哈哈,就是泥巴地,誰也比不過誰!哈哈哈……”

林洵伸出手拉了拉許不知的手腕,看了她一眼,道:“你醉了。”

許不知手一揮,掙脫了林洵的手:“你懂什麽!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把酒問青天!酒逢知己千杯少,碰到對頭的屁話多!”

林洵皺了皺眉,緩緩地放下手,只與許不知隔着一個人的距離,酒杯在唇上擱着,也不應話。

許不知摸了摸嘴角,繼續豪言壯語:“我說的都是人生哲理,你不懂,你不懂……”又跌跌撞撞地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哈哈哈笑道,“哈,不過我的哲理什麽的,這世上,估計是沒人能聽懂了,哈哈哈……人生在世寂寞如雪啊……”

林洵眼睑動了動,只瞥了許不知手上的酒杯一眼,淡淡地道:“那有人懂過你麽?”

許不知頭仰着,認真思考了幾秒,然後老老實實地點點頭,道:“有啊。”

林洵手指動了動,繼續循循善誘道:“那人姓甚名誰?”

“戚,”許不知擺了擺手,“什麽姓甚名誰,你喝高了吧,以為自己在文學社團吶……啊,不就孔西麽,哦,不過他也不要我了……人生在世還是寂寞如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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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洵握着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杯裏的酒濕了他的前襟,鮮紅色的衣服上暗紅色的酒漬,像緩緩流淌下的血液一般,觸目驚心。

林洵哐當一聲放下杯子,上前抓住許不知的肩,卻在看見許不知臉的那一瞬間,愣住了。

許不知傻乎乎地沖林洵笑笑,手指還劃過了他的臉,嘻嘻道:“哈,古裝美男。”

林洵扳正許不知的臉,眼眸深沉,低聲喚道:“許不知。”

許不知呃了一聲,又仔細瞅了瞅林洵,然後身子晃了晃,“哦”了一聲,又抖開林洵搭在肩膀上的手,耷拉下頭去,低聲回道:“哦,林洵。對了,是林洵哦。”

“許不知。”林洵依舊堅持喚着許不知的名字,聽得許不知心煩意亂,伸手胡亂地抹了把臉,感覺臉頰一片水潤,愣了一下:“咦,我怎麽哭了?”

林洵後退了一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淡淡重複道:“是啊,你怎麽哭了。”

四周依舊夏蟲蛙鳴,月光似水般溫柔,風吹過一陣夜來香的香氣,混合着許不知東灑西灑的酒香,淡淡地迷漫在空氣中。

遠處傳來報時的敲鐘聲,敲碎了誰人的夢。

第二日,許不知醒來時,早已是頭痛欲裂,賴在床上不肯起來。

等到許不知洗漱完畢,出了門,正想蹦蹦跳跳繼續找林洵出去玩,順便買買東西,占占那些商人的便宜的時候,卻被小厮告知,林洵一大早就出去了。

許不知有些發愣,問道:“他出去幹什麽?”

小厮有些為難地揉了揉手中的抹布,賠笑道:“哎,許姑娘,你這不是為難我嘛,林公子去哪兒,我們這些做小厮的,哪裏管得着喲!不過林公子出門時,看上去還蠻有架勢的,估計是做生意去了,許姑娘千萬不要多想。”

許不知翻了個白眼,心中暗想,姐要的就是林洵要出去做生意,只有通過對于林洵生意的觀察,許不知才能順藤摸瓜,掌握宛城的商業流程,用革命的話來說,就是掌握上下線啊。

許不知一把拉過小厮,皮笑肉不笑地威脅道:“呵呵,你膽子肥了呢,跟姑奶奶也插科打诨了起來是不!我問你什麽,你就只管認認真真答就是了,少廢話,看清形勢,日後少不了你好處的。”

小厮擡頭怯怯地看了許不知一眼,嘴角動了動,似乎有點松動的意思,許不知又添了把火:“只要你乖乖告訴我,我又不傻,自然是不會把誰告訴我的再颠三倒四說與林洵聽。”想了想,又随手一指大堂中正在擦桌子的一個小厮,道,“若是真到迫不得已那一步,我就說是那人告訴我的,不是你說的如何?”又拍了拍他的手,留了一塊碎銀子,再把他的手指卷曲起來。

小厮殷勤笑道:“哎,許姑娘哪裏的話,誰不知現在許姑娘怕是最威風的一個了,長得又漂亮,又會做生意……”

許不知早已不耐煩,一拍桌子道:“人物描寫不要太長!人物地點情節!說重點!”

小厮抖了抖,快速應道:“林公子一大早就上雨霖樓去了。”

許不知皺了皺眉,繼續問道:“雨霖樓是做什麽的?刮魚鱗的?”

小厮暗自摸了把額頭上的汗,賠笑道:“不不不,雨霖樓是個茶樓,水好茶好,風景也好……”

許不知擡頭看了小厮一眼,又悠悠閑閑地坐了下來,道:“呵,叫你不要鋪墊那麽長,後面還有重點吧?說重點。”

小厮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許不知一眼,支支吾吾道:“只是,好像,那蘇綠小姐,似乎今日也往那雨霖樓去了。”

“蘇綠?小姐?”雖然小姐在現代意味有點崩壞了但在古代絕對代表身份的象征啊。

許不知腦海中瞬間閃過三個字“白富美”。

只是這麽個小姐,叫蘇綠,真心像丫鬟名兒。

許不知心中暗想,就這名,還不如雪華樓幾個頭牌名兒獨特響亮呢。

許不知來宛城已好幾日,自然是知道蘇氏也算是宛城數一數二的大商號了。話說自古官商就愛勾結,這蘇家自然也是不例外的;能夠卡着這宛城的關鍵經濟命脈之一——衣裳布匹的,自然上頭是有人罩着了。

許不知思考了一下,拿不定主意是跟去還是不跟。

畢竟,萬一人家是兩人約會,自己跟去,事情就大條了,不好辦了撒,萬一就那麽被蘇綠小姐記恨上了,這蘇家的梁子也結上了,那就偷雞不成要蝕把米了撒。

不過萬一這林洵跟着蘇家碰頭是挂羊頭賣狗肉,暗地裏有什麽勾當……

許不知細想了一下,覺得還是跟着去,躲躲好,被抓住就裝不熟,但還是暗中偷偷瞅瞅的好。

許不知紮了個男式的發型,又換了身灰黑色低調的男式衣裳,便手搖着扇子,大張旗鼓地出去了。

下了樓,掌櫃就歡快地招呼道:“許姑娘!出門吶!”

女扮男裝什麽的!果然不科學!摔!

許不知打聽着路,一路閑逛到雨霖樓。

方才發現雨霖樓裏都是隔間隔開的,雨霖樓裏倒是好看,窗戶都雕得很有型,各種裝飾只看得人眼花缭亂,卻又多而不繁,千姿百态又互相輝映。許不知仔細地觀察着,想着回了雪華樓,指不定也能那麽裝修裝修。

許不知暗想,來都來了,就算沒見着林洵和蘇綠,也要好好享受一下,做一回客戶體驗,積攢經驗嘛。

于是便閑閑散散地挑了個價位中等、風景尚可的隔間,正欲進去,卻又聽見身後一聲輕喚:“許不知。”

許不知回頭一看,又是秦洛,笑得唇紅齒白,風度翩翩。

此時沒有林洵這礙眼的,許不知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上前去,笑着拍了拍秦洛的肩,道:“哎,不錯嘛,感覺越來越大氣了。”

秦洛低頭笑了笑,似乎還有點害羞的樣子,下一瞬卻猛地往後退了幾步,對着許不知拱了拱手,正色道:“許姑娘。”

許不知覺得奇怪,回頭一看,正見一白發白須的老者站在身後,老者身後還站着幾個臉色有些傲氣的書生,身姿筆挺,一臉嚴肅,皺着眉看着林洵和許不知。

許不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洛。

秦洛只低着頭,不看許不知。

許不知笑了一聲,手撫了撫頭發,沖林洵笑笑,又回頭沖老者妩媚一笑,眨了眨眼,揮了揮手絹,轉身推開門:“哎呦,秦公子,這麽巧,不來喝一杯麽?”

卻順手就關上了門。

她清楚秦洛不會推門進來,她也配合他,演好了這場戲,自己是輕浮女子,他還是那個彬彬有禮的書生。

許不知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聽到那老者在教訓秦洛:“這種女子,一看就是小家小戶,不懂規矩的,你以後少跟這種人來往。”唔,說的沒許不知想象中那麽難聽。

秦洛低聲應了句:“好的,老師。”

許不知思緒飄得有點遠,雖然心中有些淡淡地惆悵,卻不覺得憂傷。

她只是有點擔心,秦洛在忍着什麽的時候,還會那麽明顯地握着拳頭嗎。

她很想出去,告訴秦洛,告訴他表情要越發自然,回話時最好也簡潔些,顯得本來就不屑于自己這種人為武一樣,低頭回答一句“是”,便是最好的了。

她想,那個小小的少年,真的長大了。

也不需要她了。

許不知在雨霖樓坐到日落西斜,肚子已經咕咕叫後,才緩緩起了身,回了住處。

一回去,就見熟悉的雪華樓的小厮,坐在椅子上,面色憂愁地看着許不知。

許不知忙上前問道:“怎麽了?雪華樓出了什麽事?”

小厮抹了把淚,哽咽道:“不是雪華樓……是夙玉,是夙玉姑娘……夙玉姑娘去了!”

許不知頓時有種寒意席卷全身,讓她在這個炎炎夏日全身僵硬:“去了?什麽意思?她和五土私奔了吧?”

小厮哭哭啼啼算了把事情給許不知講完了,大致就是,今早,夏夕去叫醒夙玉時,方才發現夙玉已經七竅流血,中毒身亡了。

沒有留下遺書字據,桌子上倒是有那個裝着砒霜的空瓶,也不知道是自殺還是他殺。

許不知怔了怔,也顧不得其他,蹬蹬蹬上了樓,胡亂地把東西塞了塞,就擡腳往外走。

許不知剛出客棧門,就見着了剛回來的林洵。

林洵只淡淡地瞥了許不知一眼,沒有情緒地問道:“你要回了?”

許不知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繞過林洵,準備往外走。

林洵一把拉住許不知,問道:“若今日,出去的是那秦洛,你會不會一間一間地去找?”

許不知擡頭看了林洵一眼,心中還挂念着夙玉那檔子事兒,亂哄哄的,也不知林洵在說什麽,敷衍道:“你說什麽?不會不會啦,雪華樓有急事,我先走了,回見啊。“

林洵放開許不知的手,許不知快步走向停在客棧門口的馬車。

許不知跨上馬車,馬車正欲前行,卻聽見林洵的聲音明明不遠,卻像從很遠很遠,從天涯海角飄過來。

沒有氣急敗壞的情緒,也沒有什麽責備委屈的情緒。

他的聲音平靜的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無波無瀾,古水般沉靜:“許不知,你一直在利用我,我知道。”

馬車中的許不知頓時僵住,她愣了片刻,四周鴉雀無聲,都探頭探腦,又不敢太明顯,只敢偷偷摸摸地看着她和林洵。

許不知掀開車簾,落日下西山了,照進馬車裏的,都是一片柔和的淡紅色與金黃色交彙融合的光芒。許不知看見那抹豔色的身影,雙眸盈似水,面容靜如月,在漸漸散去的陽光下,靜靜地看着她。

車夫“啪”地甩開鞭子,“駕”地一聲吆喝,車轱辘滾滾,掀起一地煙塵。

終于在淩晨4點趕完……

唔,謝謝茶茶同學的地雷!好開心~\(≧▽≦)/~

這章多加了1000多字哦~累sh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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