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矮子先生

外套上依然殘留着熱意，被爆風揚起的發梢很不幸地被火焰燒到了些許。四處皆被燒得焦黑，泛着難聞的氣味。電車兩旁的玻璃幾乎全部碎裂了，冷風灌入，不知怎麽顯得格外凜冽。

神木曉蜷縮緊身子，指尖仍在微微顫抖，心髒依然保持着爆炸發生的那一瞬間的狀态，劇烈跳動着，不知何時才能平靜。

“阿曉，你還是很害怕嗎？”

她擡起頭，正對上吉爾伽美什的雙眼。在這種狀态下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平日裏算不得太過于感性的她，心裏忽然湧起了萬千情緒。她想要說些什麽，眼淚卻先一步落了下來。

“太可怕了！我站不起來……我也逃不開……”

神木曉抽噎着說出的話，就連她自己都有些聽不懂，她只是不停地說着，想要把自己的情緒全都傾倒出來。

換作平日裏，要是吉爾伽美什聽到這麽一大段沒頭沒腦且沒有絲毫邏輯，還根本聽不太懂的話，他早就不耐煩地制止了，說不定還會好好斥責一番說出這話的人。

不過這會兒的吉爾伽美什倒是出奇地有耐心，竟然堅持着聽完了神木曉的抱怨，雖然期間他有好幾次都控制不住地想要打斷她。

情緒總算是發洩完了，神木曉抹幹淨眼淚，切入正題。

“你這會兒不應該是在迦勒底嗎，怎麽突然出現在了橫濱？”

“啊……那個……”

提及這個問題，吉爾伽美什體會到了長久未曾感受過的尴尬。他試圖把話題引開，但神木曉已然從踩踏事件和爆炸的打擊中恢複過來，他想以神木曉的性格，很有可能會咬死這個問題不放。

不願意十多天見不到你——這種原因難道吉爾伽美什會如實地說出來嗎？不可能的，不存在的！

他沒有猶豫太久，就想到了一個極妙的借口，一定可以把神木曉給唬過去！

不過吉爾伽美什顯然沒有發現自己的雙臂還摟在神木曉的腰上。

他清了清嗓子，露出同以往別無二致的倨傲表情，說道：“還不是因為你把橫濱給本王介紹了一遍，導致本王也對這座城市産生了興趣，這才屈尊來到此地，沒想到正好遇上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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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是晚神木曉一步，悄悄地來到橫濱。他本想保持一定距離，循着她的氣息而行，等到了她家再現身。只是沒有想到居然遇到了這種事情。

他看她被逃跑人群踩過，看她面對炸/彈手足無措。天知道他有多麽着急，他甚至粗暴地推開逆流的人群，将他們的辱罵置若罔聞，只為能夠快些見到她。所幸，他的時機掐得很準，并沒有為自己留下遺憾。

“對了！你的背怎麽樣，有被燒傷嗎？”

神木曉站了起來，俯着身子仔細打量起他的後背，生怕他為自己擋去火焰時留下了重傷。

她突如其來的一站，吉爾伽美什的懷裏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這種失落感來得太過于突然，以至于吉爾伽美什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雙臂在原處僵硬了一秒。他癟了癟嘴，悻悻地放下了雙臂。

“好像沒有傷口。”神木曉通過一番目測，得到了這樣的結論。

“這是當然了，本王可不像人類那麽脆弱……”他有些沒好氣地說。

神木曉松了口氣，她可不想讓吉爾伽美什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這樣她可就太過意不去了。

不過……

“吉爾，你能把衣服穿好嗎？”

車內的廣播再次響起，只不過換成了一個女聲。

檸檬炸/彈狂似乎是被她制服了，安置在列車上的炸/彈也被悉數查出。威脅大致已經被排除盡了，不過集中在車廂中段的乘客們依然停留在原地，不願意回到列車兩段，大約還是有些害怕吧。

這可以說是一場非常慘烈的事故了，除了數十名乘客被波及到以外，還造成了巨大的財産損失——其中就包括了神木曉被炸成碎片的行李箱。

神木曉嘆了口氣：“好慘啊，衣服全被燒成灰燼，要重新買過了。幸好錢包什麽的都不在裏面，而且聖誕期間的折扣力度很大，否則真是虧死了！”

“……你這語氣聽着怎麽反倒有些慶幸？”

“慶幸？沒有沒有！”神木曉連連擺手，努力地自己辯解了起來，“雖然有正大光明買衣服的原因，這一點我很慶幸沒錯……聖誕節的折扣其實我也期待了好久……不不不，我怎麽會是那種只見得到一絲絲歡愉而忽略了更巨大的財産損失的人呢？”

一不小心吐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她的辯解顯得有些無力。

“如果你真的對此感到愉悅，那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吧。就算只是買衣服這樣微不足道的愉悅，本王也不會肆意評頭論足。”

“花錢的人是我，你當然不可以随意對我的決定說些什麽啦！”神木曉翻了個白眼，“而且，當我見到信用卡賬單的時候，我可能就會連那麽一絲絲歡愉都感受不到了，只能在這時候稍微地開心一下了……這麽病态的愉悅說出來多不好意思！”

吉爾伽美什聳了聳肩，不再說什麽了。

電車到站，軍警早已經将月臺守了起來，準備将列車上的乘客保護起來，并詢問些關于爆炸案的事。神木曉素來最讨厭這種事情，她也覺得自己沒有被保護的必要，索性帶着吉爾伽美什悄悄地從人群中溜了出去。

離開車站，再走過兩個街區，就到了神木曉所住的房子。

神木曉正準備開門，卻在指尖觸到鑰匙的那一刻，想到了件事情。她停下了動作，伸手拍去外衣上的灰塵，又快速捋了捋頭發。

周圍沒有鏡子，她沒辦法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便轉身問吉爾伽美什道：“我看起來怎麽樣，看着像是剛剛經歷過爆炸案的樣子嗎？”

吉爾伽美什摸着下巴繞着她走了一圈，把她從頭到腳都細細打量了一遍，最後指着她被火燒有些層次不齊的發梢說道：“你的頭發簡直就像是被狗啃過了一樣，這點端倪應當很容易就發現了吧。”

神木曉取下套在手腕上的皮筋，很随意地把頭發綁成高馬尾，一邊慶幸道：“僅僅只是被燒掉了一點頭發，沒有受到什麽皮肉傷，這已經很幸運了……這樣紮起來就看不出頭發被燒掉了吧？”

吉爾伽美什點了點頭，但心裏難免還是有些擔憂，又不厭其煩地問道：“你确定你身體真的沒有什麽異樣的地方嗎？”

從爆炸過後算起，這個問題吉爾伽美什大約問了神木曉七八次，這會兒再聽到，不免有些厭倦了。

爆炸初一發生後，她的耳膜被震得厲害，被踩踏過的地方也疼的很，她一度懷疑自己會不會骨折。不過随着時間慢慢推移，疼痛也減輕了不少，雖然依舊頑強不屈，不願離去，但至少暫時不會對神木曉産生什麽危險。

“我真的很好，你不用擔心我。”神木曉開着鎖的手頓了一頓，又補充了一句，“你願意關心我，我很開心。謝謝。”

“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吉爾伽美什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反問了回去。

神木曉愣了愣，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他口中的“理所應當”到底是出于什麽。

大約因為自己僅僅只是他的“所有物”，所以才擁有理所應當的肆意幹涉權吧。她猜測。

唔，看來還是不把她當做master啊，神木曉難免有些無奈。

“總之還是先進來吧，外面有些冷了。”

神木曉順手将鑰匙放在玄關旁的小桌子上，走進屋子，吉爾伽美什跟在她的身後。一到客廳，他就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坐到了沙發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了這群房子，沒有感到絲毫拘謹。

神木曉本想沏杯茶，好好地盡一番待客之道，不過想到吉爾伽美什那挑剔的口味，是一定看不上她家的中檔茶葉。如果不沏茶，單單給一杯白水，又顯得太過簡單了，吉爾伽美什怕不是會産生些芥蒂。

最後，神木曉決定什麽都不上。單看他一副閑然自得的模樣，就知道他顯然沒把自己當客人看。既然如此，她也沒必要去多費這個心。說了幾句客套話，神木曉就去姐姐神木梓的房間了。

廚房的竈上還煮着中藥，顯然神木梓是在家的，但卻沒有出來迎接她，不是生着病躺在床上，就是在睡午覺。

後者大約是不可能的，秉持着“午覺是老年人的專利”這一準則，神木梓一直對午覺這事兒嗤之以鼻。

神木曉蹑手蹑腳地推開房門，一眼就見到了額頭上貼着降溫貼，正昏昏沉沉睡着的神木梓。

每到年末之際，素來身體不好的神木梓總是免不了要病上一場，仿佛這是一年一度必須完成的任務一般。不過也正是因為這點，神木曉對于姐姐的病情倒也不擔心，雖然來勢洶洶，但經驗告訴她姐姐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門鈴忽然響起，神木曉小跑着穿過走廊，奔向門口。經過客廳時，她留心多瞟了一眼，果不其然沒有看到吉爾伽美什的身影，想必他一定開始參觀起了整座房子。隐約之間，她好像看到吉爾伽美什在自己的房間裏。神木曉這會兒有些後悔自己先前沒有提醒他不要随意亂走。

不過以吉爾伽美什的性子，可能說了也沒有什麽用……

門鈴只響了一聲，便不再有什麽動靜了，神木曉加快了腳步，跑到門口。她不急着開門，而是先透過貓眼看了看，但卻沒有看到門外又任何人影。

神木曉心下有些疑惑，她挂上門鏈，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這會兒她才發現，原來按門鈴的人正站在門旁邊，所以她透過貓眼才沒有看到他。

不過，她怎麽覺得來拜訪的這位先生有些眼熟？

倒也不是長相方面有印象，真正讓神木曉覺得有些熟悉的，是他身上的這身打扮。

不得不說，160cm級別的成年男性的，真的能被稱為大衣的絕緣體。這是神木曉從站在門外的那位先生的裝束得出的結論。

可擁有這種“驚人”身高的（矮子）先生，她真的認識嗎？

站在門外的訪客中原中也被門打開的聲音到了，手足無措了一瞬，而後宛若做賊一般把原本提在右手上的東西放到了背後。

“呃……神木梓在家嗎？”

來者面容不善，神木曉立刻把門關上了一些，只留了一條小縫，警惕地問道：“你找我姐姐有什麽事嗎？！”

喂！這種過分的保護欲是怎麽回事啊！中原中也在心裏大叫。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拖了這麽久才更新，給老爺們請罪_(:3 」∠ )_希望送的30個石頭每位老爺都能一發入魂！

突然發現cold water 這首歌特別符合這篇文的基調以及我設想的結局，老爺們可以去聽一下呀~